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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张符

雇主家里明显是十分看重玄学的,家具摆设、装修设计都十分讲究风水,明堂敞亮,布局落落大方,镇宅祥瑞也摆放在适当的位置,窗户大开而向阳,阴气顺风流走,不得不说一一都布置得十分到位。

家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南岛开了家珠宝店,生意兴隆,蒸蒸日上。死的人是她丈夫,两人忙于事业结婚比较晚,在准备领养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丈夫就突发意外事故,溺水而亡了。

尸体已经火化,就剩下一盒子骨灰还摆放在家里没有下葬。

江敏生平比较信玄学,结婚之前特地找大师算过她丈夫的命相,是福禄命,四十岁前虽然忙碌,但是四十岁后会节节高,步步攀升,大富大贵,更是寿星高照,活过九十岁都不成问题。本来,人有旦夕祸福,阎王要拿你命,命局再好也挡不住,她没想那么多。可仔细一问,这个月南岛死了好几个,有几个她不是她朋友就是她朋友的老公,都跟她老公一样是福禄命。

想到这里,她就觉出不对劲来了,于是,通过人际关系找到了孙浩这里,要孙浩帮她看看格局。

孙浩来的时候,她老公还没火花,尸体还在,看过之后,的确发现了异样,之前他就听说南岛有人离奇死亡怀疑有古怪,这么一看更是十分确信。

可到底是什么在捣鬼,过了十几天,孙浩也没瞧出来。

江敏都来都快放弃孙浩了,结果孙浩领了个年轻人上门来。

“尸体已经火化了就难办了。”周通进屋后,先对着江敏老公的遗像摆了几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随后打开骨灰盒的盖子看了一眼。

已经被火化完全的骨灰失去了与魂魄的联系,很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周通在江敏家里转了一圈,在卧室里发现了一缕还未散去的煞气,幸好那煞气十分微弱,江敏也不像她丈夫一样有那么好的命,不然的话,又得躺一个。

“这位小天师,查得出来什么吗?”人是孙浩带来的,江敏再怎么怀疑对方的能力也不好说出来,只好一步步紧盯着周通的动作。

周通摇了摇头,说:“如果有尸体的话还能看出点什么来,骨灰不够。”他顿了顿,说,“你丈夫死了多久了?”

“二十天。”

“明天正好是三七……”周通算了下日子,说道,“三七是返魂的日子,我想试着招魂。”

“什么?”江敏瞪大了眼睛,哪怕她信这些东西,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种感受,江敏看向孙浩,孙浩走过去,拉了拉周通的袖子,小声说,“你真要招魂?现在没几个天师会招魂了,你这么年轻,真的会?”

“理论上是会的。”周通笑着点了点头。

孙浩:“……”

孙浩头疼地说:“什么叫理论上,你有几成把握?”

周通认真地说:“至少五成。”

“五成……”孙浩越来越觉着周通在开玩笑,可看周通笃信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啊!

周通说:“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五成变成十成。”

孙浩:“?”

周通笑笑,对江敏说:“明天三七要哭丧,你准备一下纸钱跟香烛,剩下的我来准备。”

“……哎。”江敏被周通的微笑迷得五迷三道的,不知道怎么着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第二天,周通在江敏家门口一路插白旗过来,一直插到她丈夫的灵位前,江敏摆好祭奠用的香烛,问道:“为什么要插白旗?”

周通笑着解释:“今天阴历十七,正好跟七相冲,插好白旗给他引引路,免得走错了家门,吓到了别人。”

江敏:“……”

周通:“麻烦把香递给我一下。”

“……好。”江敏把刚买的香递给周通,周通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像是琥珀一样的胶状物,一眼望过去,能看到盒子底部的坐莲观音,清澈纯粹得很。周通稍微晃动了下,那看似是胶状物的东西居然像是液体一样荡开了波纹,周通把线香的一端靠近盒子边缘,微微倾斜,清澈透明的香液就流到线香里,居然转瞬间就被线香吸收了。

江敏看得目瞪口呆,望着周通的眼里满是钦佩。

“你还真舍得,这返魂香不是贵得很吗?”凌渊瞟了一眼滴了不少返魂香的线香头,说道。

“不贵。”周通将返魂香全部被吸收后才将线香放正,说道,“它被闲置了这么多年也该用一用了,不然的话,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其实这返魂香炼制工程十分混杂,且不说原材料稀有,单说熬制就需要百年,只是现在会用并能用返魂香的人不多了,因为没有对灵气的精准估计是用不好返魂香的,用得不好,不仅招不到魂,还会给自身招来灾难。

周通算了下时辰,见差不多了,就将左右白烛点上,打开死者的骨灰盒,将吸收了返魂香的线香插入到骨灰之中,端起右边烛台,将线香顶端点着了。

香味顿时溢了出来,充盈得整间屋子都是,江敏晃了晃,头有些晕,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栽倒在沙发上,昏迷不醒。

周通见状,说:“这返魂香对普通人来说好像药力太猛了一点……”

“那可是尸体凝炼出来的,别看这么香,其实都是尸体的味道。”

周通莞尔:“能说点好听的吗?我们还要闻上一段时间呢。”

凌渊低声笑了笑,见江敏昏迷过去,就划出影子卷上家中的祥瑞之中,把里面的灵气吸了个精光。

周通无语地说:“你连这点都不嫌弃?”

“有一点是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么多灵气堆积在这儿她无福消受也是浪费,倒不如上供给我也是条好出路。”

周通摇了摇头,凌渊看向门口,说:“快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敞开的大门外卷进来一阵邪风,随后邪风在屋子里左右冲撞,最后被屋子里的返魂香的烟雾拘住一路押到了香炉面前,在香炉周围凝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怎么这么不稳定?”虽然是第一次招魂,但周通总觉着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反思了下过程,也没什么漏洞啊。

“救、救我——”那魂魄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吼着,周通惊讶地看着魂魄,这才发现魂魄并不完整。

魂魄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通:“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你怎么了?”周通冲着返魂香吹了口气,香燃烧地更为剧烈,香气飘荡出来,正在安抚着魂魄的情绪。

“灯……灯在烧我……是灯……啊……好痛苦啊……好痛苦啊……有灯……莲花灯……在烧我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没从恐惧中彻底拔离出来。

周通说:“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看周围,这是你家,这是你生前住的地方。”

“我家……没事了?”魂魄左右看了看,看到熟悉的场景后终于平静了一些,周通抓紧机会问道:“你的魂魄去了哪里?”

“在老东门石拱桥后的仓库里。”魂魄哆嗦着说道,“我的魂魄就在那儿……那里有人摆下了什么阵,用莲花灯燃烧着我们的魂魄,莲花灯……全都是莲花灯……”

魂魄话还没说完就极具变形,燃烧着返魂香的线香忽然断裂,似是承受不住返魂香的巨大灵气,香灰洒在骨灰里,那魂魄立刻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向外扯去。

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拉扯,魂魄惊恐地大喊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魂魄消失之后,那声音依旧在耳畔徘徊着。

周通眉头皱得死紧,在回忆魂魄所说的那些话。

如此使用返魂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无法阻止魂魄被那个阵法勾走。

不过,最起码知道了地点,也不算亏不是?

周通在百度地图上找到了老东门石拱桥,那附近是条著名的美食节,石拱桥往后就比较荒凉,是个九几年盖的旧小区,拆迁拆的就剩下几栋楼了。旧仓库也不是什么仓库,而是一个正好卡在特殊位置,没办法拆迁的旧车库。

查好之后,周通就画了几张符准备去那里看看。

走到魂魄所说的地方之后,周通多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进去,捏了个陶偶放了出去,当做自己的替身先去试探试探,没准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闭着眼闯那不是找死吗?

陶偶变成跟周通一模一样的人走到仓库门前伸手推了推门,大门紧锁,锁链锈死不好进去,周通念了咒诀,陶偶就从门外直接穿过锈死了的大门走进了车库内。

周通:“……”

虽然没亲临其境,但周通通过陶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仓库内的景象。

仓库内摆了一个大阵,地上共有七枚五瓣莲花灯,依次循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位置呈北斗七星状排列,莲花灯内正燃烧着火焰,火势虽不大,但火光却格外明亮,几乎将整个车库都照得没有一处阴影,更是将躺在莲花灯中间那人暴露得一览无遗。

世有五界,天地人神鬼,莲通连,灯又有指引之意,这阵法一眼看过去周通便知道是什么东西。

“七星白莲续命灯……”周通喃喃道。

七星续命灯早有流传。

《返命玄书》中有记:“引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环绕屋外,施术者自于帐中祈禳北斗。若七日内主灯不灭,主灯者寿可增一纪(十二年);如灯灭,主灯者必死矣。”

但凡有一息尚存就可以用七星续命灯来续命,幸运的话续个几十年都不是问题,但不幸的话,当场暴毙。

如果说七星续命灯只算是妄图逆天改命的玄术的话,那这七星白莲续命灯则是褫夺他人命势改变自己命势的邪术了。

七星续命灯除了七星灯之外还要在外围摆放四十九盏小灯以供给七星灯灵气,而七星白莲灯则是靠燃烧魂魄来续给七星灯灵气。

常人肉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七盏白莲灯在燃烧,中间一人安稳沉睡,虽场面诡异,但是却并不叫人胆寒,但在周通这双阴阳眼中却能看得清楚,一个又一个的魂魄正在被七星灯内的炽热火光燃烧着,它们发出一声赛过一声的凄厉尖叫,哀求着看向周通的陶偶。而魂魄被燃烧出来的烟从七星尾部的瑶光顺着七星一路蔓延到了天枢,最后钻入安睡之人的鼻腔。

“真是阴毒的阵法,比血泉混沌台好不到哪儿去!”凌渊冷冷地说,“想不到,如今修炼的人少了,这等邪术却被发展起来了,真是讽刺。”

周通长出一口气,问道:“这阵法我也只是在书上看过,怎么解却没有,你知道要怎么解吗?”

“知道。”影子说,“这个阵法好解却也不好解。”

“怎么说?”

“看你要不要保住这些魂魄。如果不准备保住,让他们生生的魂飞魄散的话直接打散了七星阵即可,如果想保住的话就要麻烦一点,要剪烛。”

“剪烛?”周通说,“你说的详细一点。”

“剪烛是什么意思你听得懂,但是剪烛风险很大。”凌渊耐心解释道,“蜡烛燃烧得久了,暴露出来的烛芯就会变长而且分叉,这个时候就需要剪烛来让蜡烛燃烧得更久。可是,一旦剪不好的话会让火直接熄灭,这是一个度的问题。”

凌渊说到这里,周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用剪烛的原理,用合适的度,自然剪掉这七盏灯的烛心,让蜡烛熄灭。

周通说:“难就难在如何把握这个度,让魂魄不受剪烛的伤害。我想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是不是问题。”凌渊冷淡地说,“问题在剪烛的剪刀。用来剪烛的剪刀必须是陪葬之物才行,普通的剪刀阳气太重,不论你使用什么样的力道,在剪烛的时候一定会影响到魂魄,严重的话还会直接让魂魄魂飞魄散。”

“……”这倒是棘手得很了,拿来陪葬而且还要保持刀锋锐利的剪刀……他是不是要去南岛的文物圈里扫一趟看看,或者运气好,遇到那么一两把保存完好,刀刃经过修复去锈还能用的剪刀。

刚想到这里,躺在莲灯之中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黑幽幽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陶偶化作的周通,周通暗叫一声不妙就撤去陶偶,陶偶身上的灵气急剧涣散,跌落在地又变成一个普通的陶偶。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周通心里有些忐忑,越发觉着这件事情拖不了。

今夜先回去看看,能弄到剪刀是最好,若是弄不到的话……那就对不住这些魂魄了,如果七星灯不除去的话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杀害。

周通想了想,从仓库的缝隙中打入了点灵气进去。

平躺的人又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然地睡去,车库内,莲灯火势变得更小,糊弄的哀鸣声也随之减弱,房间内的光亮稍微收敛了一些。

周通沿着原路折返回去,在石拱桥旁看见一个举止奇怪的老先生,那老先生站在一棵柳树下,正手足并用地驱赶着什么,周通仔细一看,才看见有只魂魄缠在树上,那魂魄正伸长了手勾住了老人的外套,将他的外套勾起,一路往高处扯。

老人跟他争抢着外套,谁都不肯相让,那魂魄忽然就松了手,老人猛地一下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魂魄便沿着柳树一路攀爬下来,长开鲜血淋漓的大口猛地冲老头咬去。

“急急如律令!”周通喝了一声,手中盖了阳章的掌心.雷劈了出去,威猛的力量将那只厉鬼击打得魂飞魄散,哀鸣着消失不见。

周通从石拱桥的那一边赶过来,询问道:“老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老先生忙摆摆手,累得在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刚要坐就被周通扶住,周通说,“老先生,你身体不太好,不要坐在凉的地方,我们去那边坐。”周通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椅,说。

老先生多看了周通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倒不是真因为老先生身体不好,坐不得石椅,只是因为老先生体质特殊,特别招鬼,柳又属五鬼,阴气极重,有些冤魂路过之后就会缠在柳树之上,从而害人,因此,身体弱的人不要轻易接触柳树,以免被邪祟之物缠上。

不过……这老先生着实有些奇怪,他像是能看到柳树上的东西,也忌惮,但是却有不忌惮,让人很是拿不准。

随着老先生坐在长椅上之后,周通把争抢间掉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递给老先生,说:“老先生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啊。”老先生笑咪咪的看着周通,眼里很是喜欢,他把外套穿上,说,“这外套是我小孙女买给我的,可不能给那只水鬼给抢去了。”

既然对方挑明了,周通也就不忌讳了,“老先生您身体虚,以后不要去阴气太重的地方。”

“唉。”老先生叹了口气,“人老了啊,总以为自己还年轻,哪儿都敢去哈哈哈。”

周通笑了笑,温柔地说:“谁都会有老的时候。”

老先生似乎对周通的回答很满意,看周通的眼睛里都带着光,他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鄙姓周,周通。”

“周通?”老先生思考了一下,脑子里有了个答案,他眼底露出些惊艳来,随后看周通跟看自己准女婿一样,一脸满意。

周通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尴尬,正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就见那老先生左右看了看,悄悄指了指前面,问道:“前面那个车库,你去过了吧?”

周通:“……”

周通直言道:“去过了。”

“看到了什么?”

“七星白莲续命灯。”

“啧,果然是。”老先生啧了一声,说,“这个可麻烦了啊,如今在南岛能不伤害那些冤魂把灯阵给解了的人我估计就韩持一人了,唉,可惜他现在还找不着北呢,连个年轻后生都不如,我得找他说叨说叨去。”

见周通没什么反应,老先生抬眸看了看周通的反应,说:“你不生气?”

周通一笑,反问道:“我生什么气?”

“我抢了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啊!”老先生说道。

周通觉着这个老先生可真有意思,脾气古怪,说话也古怪,不过,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老先生的身份猜出来了。

老先生挑了眉头看周通:“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好的脾气,什么都不争,要换做是我家那小孙子早着急了。”他呵呵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周通,说,“年轻人,拿着这根烟,到羊卷巷三十二号找一个姓冯的老头,他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这……”周通从老先生手里头接过烟,老先生在大腿上拍了两拍,最后站了起来。

不远处,有个俏丽的姑娘喊道:“外公外公!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啊!!外公!”

老先生一缩脖子,冲周通眨眨眼,说:“糟了,我得走了。”

周通忍俊不禁:“老先生慢走。”

“走喽,走喽。”老先生笑着迎向那急得不行的姑娘。

女孩挽住老先生的胳膊,埋怨道:“外公,我找了你好久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啊,都一大把年纪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先生耐不住唠叨,连连应和。

那姑娘回头看了周通一眼,脸有点红,悄悄问道:“那帅哥是谁啊?”

“等以后你就认识他了。”老先生呵呵笑着,任那姑娘怎么闹腾也不再多说一句,身影渐行渐远。

“那老头谁啊?”凌渊显出形来,对周通说,“他看了我好几眼,显然知道我的存在。别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我是看出来了。”周通笑着目送老先生离开,目光里满是钦佩,“楚家老太爷,楚云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