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白洋的病房了。”经纪人低声介绍一句，然后就推门而入。
我深深吸了口气，才紧跟着经纪人入门。
即使已经做了一路的思想准备，我在见到白洋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地尖叫，往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的样子，是真的太可怕了。
由于全身长满了小红疙瘩，而且因为一碰就疼，所以没法穿衣服。
他就那么赤裸的被吊在半空，我猛地一下看过去，还以为看到了一个血人！
“抱歉，我应该先给您做下心里建设的。”经纪人略带歉意地对我道。
我摇了摇头，白洋的这种样子，不是提前做下心理建设，我就不会被吓到的。
抚了抚胸口，我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走到白洋的病床旁，仰头看向他。
就如经纪人所说，白洋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小疙瘩，我甚至无法看到他的嘴巴和眼睛在哪里。
心，蓦地就疼了一下。
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本应站在舞台上，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迷倒万千女性，风光无限地过完一生。
而不是如同现在，像个怪物一样，被浑身赤裸地吊在半空中。
“是方柠来了吗？”白洋似乎感觉到了我，身体微微动了下，十分吃力地睁开双眼，恍惚着向我看来。
我又是一阵心酸，连忙点头道：“是我，你、你别动，会增加你的痛苦。”
“我没事。”白洋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他的经纪人，“让人把我放下来，然后给我盖上被子。”
“别！”不等经纪人出声，我就赶忙拒绝道，“你不是稍微碰一下就会疼的死去活来吗？放下来还盖上被子，不得被痛死啊！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
“呵。”白洋自嘲一笑，对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方柠，我不希望以后留在你记忆里的，是如此狼狈的我。”
说着，他便再次看向经纪人。
或许他是真的到了最后时间，经纪人二话不说，就找来护士将他放下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疼的他浑身都是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一旁的缘故，即使疼成那样，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接触到床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他的嘴猛地张开，像是想要尖叫，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整个人都开始疼得哆嗦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方柠，别哭。”白洋像是感觉到什么，看向我，出口的声音都疼得发抖，“你要是怕，就转过身，别看。”
我摇了摇头，无论白洋变成什么样子，这都是他，我不要回避。
最后还是护士给他打了好几针止痛针，他的表情才舒服一点，对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没什么过多反应。
“我先出去抽根烟，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护士走后，经纪人也找了借口离开。
岚小姐看了白洋一眼，也转身飘出了病房。
一瞬间，病房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在来的路上，有一肚子的问话。
比如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害我不成，被反噬的。
比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尹司的来历和目的等等。
可现在看到他的样子，我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洋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几乎看不到的双眼，凝望着我。
一时间，病房里陷入让人难耐的沉默中。
“真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不知过了多久，白洋突然开口道，“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是陪伴你一生的人，所以一直都拼命地努力，想要在再次相遇的时候，可以给予你更好的生活。”
“可是，我确实变得很优秀了，但再见你时，你的身边却有了别的男人。”他的语气虚弱，透着说不出的痛苦和茫然。
我的心神一震，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丑，只会拖他后腿，所以不停地躲着他，却从来没想过，他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在期待着我的出现。
这一刻，我的愧疚达到了最高点，是我辜负了他的心意。
“后来，我做了很多错事。”白洋看着我，自嘲一笑，“包括伤害你。”
我表情一变，白洋他，果然害过我。
“但是报应也来得很快，我变成了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白洋凝视着我，清澈的泪水从他眼中涌出，在血红一片的脸上格外清晰。
“我好后悔。如果我没有听信那个人的话，没有鬼迷心窍地想要走捷径夺回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还可以用以后的几十年，来慢慢抢夺你。”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洋忽然捂住脸，哭出了声，“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声哽咽被压在喉咙里，尽量平静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失去我？我永远都是你的那个小柠，咱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快乐时光，就算时间，也没办法抹去。”
“对，你说的对！”白洋深深看着我，语气中有些莫名的欣喜，“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你的过去，永远只有我，咱们在一起的那些时间、一起做的那些事情，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从见我开始，白洋的情绪终于不再是那么绝望。
看到他心情变好，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我的唇角刚刚扬到一半，白洋的表情和动作忽然一僵，随后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你怎么了？”我顿时慌了，转身想要叫门外的经纪人，却被白洋叫住了。
“别出去！方柠，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很急促，不停大喘着气，就好像在刚才的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气管一般。
“不行，得叫医生来！”
“我活不过今天了！叫医生来也没用！所以你听我说，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一定要说完！”白洋的声音很急促，语速很快。
我不由站住，看向他。
“方柠，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而看到你依旧如此健康地站在我面前，我很难过，也很高兴。”白洋拼命喘着气说道。
“我难过，是因为我以后永远不能陪你了，我高兴，是因为你的男人很厉害，能将我的咒术解了，相信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我没说话，泪流满面地看着白洋：“你别这么快放弃好不好？说不定再救一下，就能救回来。”
“我这是诅咒的反噬，不可能好了。”白洋摇了摇头，“方柠，我并不想害你的，是受了那个人的蛊惑，想要夺回你，才会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你一定要小心那个人，他对你图谋不轨，我死了，一定还会找其他你亲近的人来害你！”
“那个人是谁？”我急切地问道。
但白洋的神思明显已经散开，完全听不到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你一定要小心那个人”这句话。
仿佛我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就会这样一直说下去。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小心那个人，不会给他任何可趁之机！”我点点头，郑重地答应道。
白洋这才露出一抹放松的表情，垂在床边的手，吃力的，对着我缓缓地抬起，像是想要握住什么：“方柠，最后一句，不要忘了我。记住那些只属于咱们的时光，永远都不要忘了我。”
我赶紧上前几步，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他的手擦着我的手，重重垂落。
就像我们的命运，明明应该相交很深，却最终只是擦肩而过。
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疯狂落下，我扑倒白洋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以为我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嘶吼出“你不要死”之类的话，可现在才发现，人在极度悲伤之下，是没办法说出任何话的。
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吐出来，但能发出的，只是零零碎碎的哽咽。
难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真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擦黑，经纪人带着护士进来，把我从白洋的床边扶起来，我才微微回神。
“节哀。”经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帮着护士一起，将白洋推了出去。
长期维持靠在床边的跪资，让我的膝盖疼的仿佛刀剜，双腿更是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但我还是一点一点攀着墙，和经纪人他们一起向停尸间走去。
这是我送白洋的最后一程，是我这辈子，最后能看到他的时间。
岚小姐跟在我身边，唏嘘不已：“人类的感情真是奇妙。”
把白洋送进停尸间，我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我们小时候在一起时的所有画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