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黑领着青玉在河堤上来回走了半个时辰，跟她耐心地解释了一些事情之后，青玉脸上的神形越来越冷。
小黑要离开，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毕竟这场大仗打到最后，连她也要离开，交给自皇城来的大将军去指挥。
眼下的大将军还在皇城征集粮草和更多的兵力。
小黑望着眼前的千亩良田，淡淡地说道：“我离开之前再帮你一回，但是那之后，却要你自己拿主意了。”
说完抬脚往河堤下走去，看着时辰不早，他要回城去市集上买酱牛肉带给两个妹妹。
青玉跟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一定要如此吗？”
小黑摇摇头：“这事别问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应该不是你的主意，说说是谁教你的？”
青玉不相信小黑能想得这么仔细，还如此冷漠，在她看来，只怕是皇后娘娘也做不到如此冷酷。
小黑淡淡地回道：“当年在家的时候，哥哥会将一些过去的事情跟我说说，让我多学些本事……”
也是直到现在，小黑才明白当年哥哥确实吃了许多苦，否则也不会经过了那么多的事。
而那个时候，他却跟着小白和师傅一起去了神龙大陆。
骑上战马，小黑看着她笑了笑：“以前老和尚骂我读书少，我不服气，也是去了北齐之后，才明白他的苦心。”
说完舞动鞭子，如闪电一般往定州城而去。
“等等我！”
青玉眼见小黑竟然开溜了，只好带着两个护卫，跟在后面，打马回城。
心里却寻思着，要给远在皇城的娘娘写一封信了。
……
回到城主府，老掌柜刚刚把午饭煮好，看着小黑回来，不由得哈哈笑道：“你再不回来
这两个小家伙就去找你了。”
小黑将买回来的酱牛肉搁在桌上，看着闻声跑来的两人问道：“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有？”
卿卿点了点头：“嫣儿想吃肉，肯定要乖乖地写字了。”
小黑摸着嫣儿的脑袋苦笑道：“妹妹你要是给哥哥看见，肯定要骂人。”
嫣儿一愣，歪着脑袋笑道：“哥哥为何要骂嫣儿？”
小黑苦笑道：“哥哥会骂我教坏了你，光吃肉，不吃青菜！”
卿卿一听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跑到一旁拉着老掌柜的手说：“爷爷你看哥哥和妹妹，像不像两个白痴？”
眼下的卿卿还不知道“白痴”两字的含义。
只是听得哥哥说多了，也会时不时地用上一回。
老掌柜哈哈一笑：“确实有些像白痴！”
小黑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塞进卿卿的嘴里，笑道：“你也是个小白痴。”
急得嫣儿在一旁叫道：“嫣儿也要吃肉肉！”
正好青玉进了院子，远远地看着三人笑道：“有好吃的，也不知道等着姐姐。”
嫣儿一急，看着她笑了笑：“青玉姐姐，哥哥说你是白痴。”
卿卿一听忍不住咯咯地笑道：“妹妹你跟哥哥在一起，真的学坏了哦。”
吃了二碗米饭，喝了两杯灵酒，小黑感受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挥挥手让卿卿带着嫣儿去睡觉，自己也靠在躺椅上歇息。
老掌柜看着他的模样皱眉问道：“你这身体没事吧，要不要再煮两碗灵药试试？”
“不用。”
小黑挥了挥手，苦笑道：“就算要吃灵药，也等着回到皇城，让哥哥给我配药，他才能妙手回春。”
老掌柜打了一个哈欠，看着青玉笑道：“你们俩慢慢聊，我要去歇息一会。”
青玉点着了桌上的小火炉，一边煮水，一边看着小黑问道：“要不聊聊？”
小黑有气无力地回道：“你想聊什么？”
“聊聊那寺院的事情？”青玉小心地问道：“为何北齐那些和尚总跟你过不去？难不成你们天生八字不合？”
青玉想到两人在寒山寺下遇到的和尚，以及后来听师妹说小黑在回来的路上，小黑差一些就死在寒山寺和尚的手里。
后来卿卿和嫣儿又将从北齐回来路上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还好，最后小黑跟金相寺的和尚打了一个平手，估计这是小黑头一回放过对手，没有痛下杀手。
而今天在河堤上的一幕，小黑显然是不喜欢定州城里洪福寺的做法。
所以她要搞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以便有一天见到皇后娘娘，可以为娘娘出些主意。
小黑一听，忍不住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得从我当年离开皇城的时候说起。”
于是，小黑花了一些时间将当年在梁州城外白玉寺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跟白玉寺的恩怨说了一遍。
“你想想，当一个寺院拥僧兵自重，又有千亩、万庙良田不跟皇朝纳税的时候，他们想要做什么？”
小黑认真地说道：“难不成，他们想要建立一个佛国不成？”
青玉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回道：“难不成，大周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皇上一直在为粮草和拥援军的事情发愁不成？”
小黑淡淡地回道：“便是娘娘在此，我定会告诉她拆了所有的寺院，将那些僧兵统统征兵，将那些万亩良田尽数收为国有。”
青玉心里一动，却将小黑的这番话记了下来。
原本对此不感兴趣的她，当今日跟小黑上了河堤，看到那数千亩良田竟然是一座寺院的所有，心里忍不住起了心思。
看来，她要赶紧写一封密信给皇后娘娘，将前线的事情告诉她。
更是为她出主意，若是真的按小黑所说去做，只怕皇上也不用为军粮和大军兵源犯愁了。
小黑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他只是盼着北齐大军的援军早些到来。
盼着夏日的第一场暴雨如约而来，以便回报北齐一箭。
青玉叹了一口气，随口问道：“便因为你看不惯他们的作为，所以那些和尚要找你麻烦？”
“不是！”
小黑摇摇头，凝声说道：“在白玉寺时，只因为嫣儿在佛前哭了几声，便被那罗汉堂的长老骂她是妖怪……”
两个妹妹是小黑的逆鳞，谁都不能触碰，这事青玉听老掌柜说过。
她也没想到一个出家的和尚竟然会骂跪在佛前的嫣儿是妖怪。
心想若将自己比作小黑，只怕那时也会想动手打人吧？
小黑摇摇头，苦笑道：“在寒山寺下，你是亲身经历过的，我们何时惹了那些和尚？我们只是想要过路而已。”
青玉听到这里，终于怔怔地说不出话了。
小黑的一句话，将她带回了当年寒山寺的山下。
那时小黑双腿尽断，而这一切却是因为她在难陀寺里多嘴的原因。
想到寒山寺武僧可恶的模样，青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难不成，洪福寺里也有武僧不成？”
小黑呵呵一笑：“这事，你得去问城主大人。”
想想不对，又跟着补充道：“若是洪福寺中有五千僧兵，青玉姐不妨将他们统统征来，但凡违抗，便将那寺院封了吧。”
青玉闻言一惊，看着他问道：“这样好吗？”
小黑闭上眼睛养神，轻轻回道：“国难当头，倘若定州城破，你以为他们还能自保不成？那千亩良田，最后怕也会变成北齐的军粮。”
这一声说来，却如当头棒喝，瞬间让青玉清醒过来。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是两国血与火的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争，而不是小黑当日在城外跟道痴和尚的一场比试。
两人可以只分胜负，也可以打完之后惺惺相惜，做个朋友。
但是北齐和大周是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既然已经开战，肯定有一方要倒在对手的脚下，这是一场征服的战争。
青玉眼见小黑已经打起了呼噜，连着煮茶的心思也没了。
拍拍手，起身往院子外而去，她要去问问城主大人，到底定州城的洪福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若真的如小黑所说，洪福寺里有五千僧兵，说不得，她只能向皇后娘娘如实禀报了。
……
八百里加急，远在皇城的李氏终于收到了青玉的密函。
看着字里行间的得意，以及信尾的那些忧虑之心，便是身为皇后的李氏，也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边让人请皇帝来未央宫，一边又将信函看了二遍。
便是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到正在节骨眼上，小黑竟然从北齐回来了。
如此一来，青玉倒是多了一个帮手，否则在她看来定州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北齐的大军攻破。
这还不算，两人竟然将北齐藏在定州城的奸细也尽数挖了出来，这才是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氏心里的小黑，还是那个当日背着青玉从皇宫外逃回来的少年。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几年时间？
小黑先是替大周退了丹州城外的北齐大周，接着又替他在定州城外打退了敌人的几次进攻。
看来，便是封小黑一个将军，也是毫无问题。
正自思量之时，宫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却是武帝闻讯赶了过来。
看着心急如焚的皇帝，李氏将桌上的密函递了过去。
静静地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陛下先看完，我们再行商议。”
武帝一惊，伸手拿起密函仔细地看了二遍。他倒是没有对坏消息感到意外，而是因为这意外的好消息而赞叹不已。
哈哈笑道：“天不绝我大周，这回北齐大军终于在定州城吃了一个大亏。”
李氏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按我的意思，肯定是要封小黑一个将军的，谁知道青玉说，他要不了多久就在先回皇城了……”
在她看来，世人活着谁不是想功成名就，成就一番事业，扬名天下？
小黑倒好，根本就不想入朝为官，眼见着就要回来看自己的哥哥了。
武帝看着青玉的来信，想想苦笑道：“人各有志，皇后莫要勉强他，你把他吓跑了，青玉以后连个朋友都没有了。”
李氏撇了撇嘴，苦笑道：“等我们解决了那个麻烦，连青玉也要离开我，跟着他的师傅去修行了。”
这回武帝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许在他看来，青玉就应该跟前辈老道士去修行。
在他看来，若不是当初哥哥把皇位传给了自己，没准他也上山去找个师傅修仙了。
李氏叹了一口气，静静地问道：“定州城的洪福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