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宿舍，李正伸头朝里看了一下，发现庄严坐在最里头的桌子旁，正看着两份弹道表。
还没等他喊报到，庄严已经朝几人招手：“都过来坐，随便点，这里不是在我们自己的营区。”
房间小，椅子不够用，也没有国内部队那种小板凳，钟志鹏招呼几人坐在床边。
“临时决定把你们叫过来是商量明天的比赛，现在钟副队长根据早上400米记录的弹道情况做了一份弹道表，而我也拿到了一份NATO制式的7.62X51MM子弹的弹道表，两相对比之前存在一定的偏差，至于谁是正确的，目前没有结论。如果直说400米以下的弹道，我坚信钟副队是对的，但是现在H方不开启400米以上的靶场让我们训练，没办法拿到更远距离的弹道表，因此我们如今面临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狙击手。
“如果没有准确的弹道表，意味着比赛的时候我们没办法在第一枪的时候打出最精确的水平，H方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让我们所有超过400米射击的首发弹药都产生一定量的偏移，从而为他们的参赛选手争取优势。这种手段很无耻，但是我们作为参赛人员，选择只有两个，一是继续比赛，二就是退赛，之前我已经说过了，绝不退赛，所以，哪怕再多的困难，我们也要客服。现在，我想了一个方法，能确保我们能拿到最多的科目冠军，但是这个方法需要你们自己来选择是否使用。”
“旅长您说！”侯军第一个表态。
“有办法就办！”
“就是！这回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赢！”
其他几人也纷纷让庄严说说是什么办法。
庄严说：“舍卒保车。这就是我的办法。”
几人微微一愣。
舍卒保车？
钟志鹏解释道：“咱们现在有两组狙击手参赛，可以安排前一组作为测试组，当打完一个科目以后，就能将射击的数据告诉下一组，对照两个现成的弹道表，看看那个数值更为准确，之后做出修正给第二个小组上场。好处是有前面的组作为参照，后面的组就能发挥出最佳的水平；坏处嘛……”
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目光移到庄严的脸上，显然希望庄严宣布。
庄严也不回避，直接说道：“前面那一个组面临的风险会最大，很可能因为没有准确的弹道参数导致成绩不佳而拿不到名次。所以，我把你们叫来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商量一下，听听你们的想法。”
侯军说：“我愿意当第一组的成员。这次比赛，我能来参加已经很满足了，圆了我一个梦，何况我的水平也不高……我唯一觉得不好意思的是李正，他是为了我才留下来延期服役的，如果我们当第一组，他会受我的连累，我建议让庄严和别人组成一组，不过第一组保留我一个名额。”
庄严说：“那不可能，狙击小组都讲究默契与配合，你们两个组都是一起训练了很久才有了最佳的默契，拆散是不可能的。”
侯军顿时沉默了。
李正说：“老班长，我愿意陪你去第一组，你看，我都快退伍了，拿不拿名次对我来说不重要了，我建议，让钟睿和刘海担任第二组，我和老班长第一组。”
见两人抢着要当卒子，钟睿大受震撼。
虽然现在他已经没了之前在全军比武时候的心结，和李正面对面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但他从没想过李正会如此宽宏大度，居然二话不说就愿意当第一组为自己和刘海当测试。
“队长，我想说两句。”
庄严道：“你说吧。”
钟睿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刘海。
刘海忽然就笑了：“得了！你就别看我了，咱们什么时候不是共进退同心思的？其实从今天早上H方又出幺蛾子的时候我早就一肚子火，当时就在想，这样的比赛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我甚至想过要不然就直接跟队长说，不比了，跟这帮耍手腕的垃圾比，真丢人。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岂不是等同认输了？咱们PLA啥时候认过输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咱们连队是打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刚入朝那会儿，咱们那些前辈们拿着跟美国老有代差的武器装备却将他们生生逼退回三八线，火力不足，就想着怎么利用反斜面和坑道对付火力覆盖；没有反坦克武器，就研究如何用手榴弹近身炸坦克；甚至还用一根钢轨直接将美国老一架飞机都撂下来了，这种事，神剧它都不敢这么拍，但我们的前辈就是这么干了！他们什么办法都想过，就是没想过认输，没想过投降。我不能丢前辈和先烈们的脸，所以，我决定去第一组，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赢，我们就偏要赢，管他什么东道主什么海豹什么格鲁乌，干就是了！”
“好！”
钟志鹏激动了，竖起了大拇指。
“这才是一个好兵！”
李正说：“老兵，这种事不能让你把光荣给占了，我这新兵蛋子，你也得让我有点升华的空间呀！不行，我觉得我和老班长去第一组更合适，你们大赛经验足，比我们更有机会拿冠军。”
“对，李正这小子说得对！”侯军附和：“我赞成他说的，我们要当第一组！”
几人你来我往争论起来。
忽然，钟睿站了起来。
“都静一下，听我说。”
众人停口，目光投落在这个少尉军官的身上。
他直接走到李正和侯军面前。
李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要干嘛？
钟睿看看李正，又看看侯军，忽然敬了个礼。
这可把俩人给弄迷湖了，赶紧起身，也回敬了一个军礼。
钟睿敬完礼，向李正伸出手。
李正只能将手伸过去。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钟睿说：“李正，我很惭愧，在你这个上等兵面前，我想撕下我的少尉军衔，感觉自己不配。”
李正更局促了，连忙说：“别呀……你这是……”
钟睿转身对庄严说：“庄队，正如李正说的，我是一个经验丰富，有着多次大赛经历的狙击手，没人比我更适合去测算弹道，尤其在这种国际大赛上。还有，也正如李正说的那样，大家都知道我和刘海搭档参加过很多大赛，说实话，名次我拿了不少，荣誉我也足够多了，以前我是扎进了荣誉水坑里，看不清自己，只想赢，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协作，还有团结，这比我个人的荣誉更珍贵，我不是要把自己弄得多么高尚，而是我认为我比李正和我老班长的小组更适合当第一组进行弹道测算，请求您同意我的请求，让我和刘海担任第一组上场。”
庄严之前一直没说话，看着这几个年轻的军人在争抢第一组的名额。
到临了，听见了钟睿的表态，这才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环视众人，最后说道：“我为你们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