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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连锁反应

没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会承认自己不行!

至少,已经每日清晨便开始打磨身骨数年之久的朱允熥,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说不行,却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承认自己的不行。

于是。

当太孙府的内侍和侍女们开始早起,为了迎接新的一天开始忙碌的时候。

朱允熥才终于是双手捏住被褥,身子紧紧的裹着被子,侧过身躺了下来。

半个人已经没了知觉。

而就在床榻的外侧,太孙妃汤鹊清尽管同样是一夜未眠,一双凤眼却闪动着明亮的光泽,整张粉嫩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红扑扑的,好似是熟透了的果子,分外诱人。

刚刚持续到清晨的操练,让汤鹊清浑身发汗发热。

两条玉臂横陈在被褥外面,不时的抬起来,然后轻轻的落下,拍打着被面。

整个人都是火辣辣的,尤其是……

汤鹊清落下的手掌从被面外面按在了心口的位置,可是心里却是满意的,更是意犹未尽。

出自凤阳城的巾帼女娘,没来由想到了尚未出阁时,家里的教习嬷嬷们说过的关于老夫老妻的生活的能让人脸红的话来。

自己现在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吗?

汤鹊清忽的玩心大起。

凉冰冰的双手刷一下钻进了被子了。

而后,蜷缩在内侧的朱允熥便是浑身紧绷,屁股更是不耐烦的拱了两下。

“莫挨着我!”

朱允熥自觉地眼前有一圈圈的金星转动着,脑袋昏昏沉沉欲睡。

人生在世数十年,朱允熥今天终于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人间至理名言。

真的是一滴都不剩了呀!

汤鹊清眉角都含着笑意,转过身从后面环抱着朱允熥,很老实的没有再刺激对方,而是凑到了男人的耳边。

“妾身就是想要个孩儿……”

这觉是没法睡了。

朱允熥咕冬了一下翻过身,将汤鹊清那双又开始不安生起来的手给抱住:“会有的会有的,咱们以后生十个孩儿!”

汤鹊清眨着双眼,噗的笑出声来,粉嫩红润的脸上,笑容好看极了。

随后,她慵懒的缩了缩脑袋,钻进朱允熥的怀里。

“哪有生那么多孩子的人呢。”汤鹊清的手指肚从朱允熥的脸上滑到脖子上:“生那么多孩儿,为他们取名字都要忙死。”

朱允熥愣了一下。

随后才想起来,自家的取名规矩,那可是为后来的元素周期表做出了巨大且不可磨灭的贡献的。

他想了想,轻声道:“我是允字辈的,五行取火。父亲这一支,下一代是文字辈,五行取土。”

汤鹊清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双眸,低声道:“圭如何?文圭!咱们家第一个儿郎,就叫这个名字。”

圭,同玉。乃古制六礼器六玉器类之一,同璧、琮、章、琥、璜并列。

这是个好字。

君子不器,君子如玉。

朱允熥却是摇摇头:“皇爷爷一直盼着皇重孙的降世,如果咱们家这头胎是个小儿郎,恐怕是要被皇爷爷赐名的。”

“和先虞怀王兄一样?”汤鹊清轻声念叨了一声。

朱允熥目光不禁变得有些暗然。

先虞怀王,说的就是他那个不曾见过的嫡亲兄长,大明真正当之无愧的帝国嫡长子嫡长孙,自出生以来便拥有着无人能比的皇恩宠溺,被寄予厚望的朱雄英。

汤鹊清都都嘴:“这样啊,那您觉得陛下会为咱们家的儿郎取个什么名字?”

当男女之间暂时不去触碰情欲的事情,女人就会散发出无限的联想。

汤鹊清在朱允熥的怀里扭动了一下,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自顾自道:“咱们家的孩儿,以后是不是也要送到大本堂去学习?那是不是每日里都只能跟着方先生学圣贤文章?要不要找几个武学师傅打磨根骨,操练武事,学习兵略?”

“还有啊,要是以后有了那么多的孩儿,家里面是不是也要现在就开始立规矩了。若是民间富足人家,只管富养就好了。可咱们家是宗室,儿郎们都是要文能治国武能上阵的,没有规矩不行。”

“可是要上阵,就会流血呢。您说,我们家的儿郎能不能不和你一样,还要亲自领兵上阵杀敌?”

“殿下,要不您辛苦些,这些年趁早给咱们大明在外头的敌人都灭了,这样咱们家的儿郎以后就不能亲自领兵上阵了。”

“然后呢,等孩儿们长大了,就要为他们选定婚姻。儿郎们,不求岳家多有权势,教出来的女子能懂规矩知礼节就好了。女娘们却是要好生的挑选婆家,不然嫁出去就不算咱们家的人了,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总不能事事都跑回来诉苦吧。”

“还要留意咱们家的儿郎们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该提前预防的事情不能等他们大了才想起来去做。”

“妾身今天就入宫,和惠妃、贤妃娘娘她们请教一下。”

“殿下。”

“殿下?”

“……”

汤鹊清絮絮叨叨的滴咕了半天,然后忧心忡忡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朱允熥,眉头立马皱起。

只见朱允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合眼睡熟了。

汤鹊清撇撇嘴,轻叹一声。

“死人!就是不行!”

……

今天应天府是个艳阳天,阳光照耀在城外还残存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因原本坐拥二十万京军的应天城,如今满城除了上直亲军卫,就只剩下五万左右的京军,五军都督府的功勋武将们,即便是到了如今这等年关时节,也不曾能走下城墙回家和家人团聚、共度佳节。

皇帝和皇宫的安危,大过天。

蹬蹬蹬。

朝阳门的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少顷,几名身穿仆役衫衣的人便上了城墙。

即便是这些人在城墙下就被官兵们查验了一番身份,等他们到了城墙上,仍然是被几名腰佩长刀、手握长枪的官兵给拦下。

不远处,更是有几名背着长火铳的官兵,目光冷冽的扫过这边。

“我们是西平侯府的人,今日前来寻我家主人说事。”

一名领头的仆役从袖中取出西平侯府的凭证。

官兵们恪尽职守,仍是上前取了凭证,几人合议勘验,确认无误之后才将凭证交换,让出路来。

“侯爷刚领着人往朝阳门那边巡察去了。”

官兵们提醒了一句,西平侯府的仆役们立马拱拱手还礼道:“多谢诸位兵爷。”

辞别官兵,几名仆役沿着城墙一路往朝阳门方向赶过去。

未几。

众人便在太医院东边的城墙上,看到了被一群亲兵和将领簇拥着的西平侯沐英。

仆役们上前,低声呼唤了一声:“侯爷。”

沐英此时正在和己部将领们谈着话,商议着马上就要过年,如何安排城墙上的京军官兵回家或回营过节,又不耽误了值守护卫应天的事情。

听到家中仆役的呼唤,当即皱眉疑惑的看了过来。

在沐英身边的将领们则是澹澹的看了一眼,而后纷纷让出路,默默的继续往朝阳门方向走过去。

只领着几名亲兵留在原地的沐英,沉声道:“家中生了什么事,要你们竟然是到这里来寻某。”

一名仆役面带喜色道:“侯爷,侧妃现今有身孕了。太医院的水太医亲自号脉,确凿无误,消息今天一早就送到宫里和府上了。”

沐英澹澹的看了前来寻他的仆役们一眼,而后澹澹的哦了一声:“让家里的人备一份礼,送到太孙府,交给太孙妃。”

仆役们一愣。

自家的小姐有了身孕,怎么送礼还是送给太孙妃的。

沐英瞧着这帮蠢货,不禁冷哼一声:“滚回去!告诉家里的人,谁要是敢乱说话,本侯回府之日,便一一打杀了!”

仆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是愣神的依着沐英的呵斥,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去。

待到一众前来报喜的仆役们离开之后,沐英不由的长叹一声。

守在沐英身边的亲兵上前:“侯爷是不是该和殿下碰个面?”

对于亲兵的僭越之言,沐英并没有生怒。

这些亲兵都是他从云南带来的,是跟随他征战南北多年的老人,说是亲兵那只是为了在军中当差之用,实则上都可以算得上是家臣家将。

他摇摇头:“殿下那里不会有事,这点分辨,殿下还是有的。我只是怕,有人会借此生事,在朝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亲兵目露忧虑,按照朝廷这些年的行为,西平侯府大概是要世代镇守云南的。至于侯爷这一次回京,一来是为了小姐和太孙成婚,二来也是陛下有意让侯爷回京荣养,在朝中做事。

可一旦沐家和朝堂上的纠葛太多,对沐家总不是什么好事。

“小的听闻,陛下自殿下知事后,便屡屡对内对外流露出希望殿下早日生子的话。这一次若是小姐为太孙府诞下一个男儿,恐怕陛下会大肆封赏的。”

沐英自家中仆役报喜之后便皱紧的眉头,到现在愈发紧绷,思量再三后才低声道:“今晚你们几个人安排下,去几个人回府,盯着府上不要出了什么事。”

“属下领命!”

……

中军都督府。

汤醴因为还要照顾着讲武堂那边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就值守在城墙上不曾下来,而是隔几日就要下城墙回衙门办公。

今日,汤醴刚刚审批完明年地方卫所轮番入京充入京军序列的事情,带着疲倦的神识从位子上起来,到了一旁的茶桌前,预备为自己干燥的口舌滋润一下。

刚刚将茶叶送入茶壶里。

家里的一名管事便从外面走了进来,顺道还将屋门给关上。

管事汤醴从凤阳家中带到应天城,帮着料理在京师诸事的。

见到管事到来,汤醴先是抬手下压,示意对方先停停。

等汤醴将水倒入壶中,放在炉子上后。

他才抬起头看向管事:“说吧。”

管事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一下四周,不见外面有人,这才上前低声道:“今天刚刚知道的消息,太孙府那边,沐侧妃有了身孕。昨日太孙府生了些事,雨总管杖毙了几名女官和侍女,一早给丢到外面的乱坟岗去了。”

汤醴眉头一凝:“好端端的喜事,怎么就见了血?”

管事又走进了一步:“似乎是那些人不安分,所以才被太孙妃交给雨总管处理了。也正是因此,沐侧妃有身孕的消息,还是今天太孙府上奏宫中,才传了出来。”

“有人不安分?”汤醴眼底闪过几道寒芒。

太孙妃是他们汤家的姑娘,是他那个为了大明战死疆场的大哥的遗女,有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不安分了。

汤醴连语气都冷了一些:“不要张扬这些事情,家里要安稳些。你回府盯着,再写封信送回凤阳,就说京师无恙,太孙府大喜,让家里在地方上寻一些滋补、稳胎的东西,到时候一并送进太孙府给沐侧妃。”

“送这些东西?”管事脸上有些担心。

汤醴瞪了一眼:“到时候先送去太医院,走一遍太医院的手再送给沐侧妃!”

管事愣愣的点点头:“那小人这就回去安排。”

汤醴却是叫住了管事,想想又说道:“马上要过年了,今年提前给贺礼备好,你亲自一家家的走。第一家就选西平侯府。”

“小人明白。”

汤醴这才带着忧虑的点点头:“去吧。”

等到管事的离开后,汤醴的茶也算是煮好了。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却是眉头一皱。

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公房里。

低低的响起声音。

“最好是个小女娘……”

……

太孙府沐侧妃有了身孕的消息,终于是在应天城里一座座衙门、一片片的宅院之中传开了。

礼部。

平日里远不如吏部衙门,朝堂大员、封疆大吏如过江之鲫一般多。

也不似户部衙门,人人入门都是笑面迎人喜气洋洋。

更不像兵部,整日里都是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披着重甲的武将进进出出。

如果不是有恩科、大礼仪等事情,礼部平日里虽然算不上冷冷清清,可也说不上是热闹的地方。

然而今天,从一早开始,礼部几乎是将一整年的人来人往都给用完了。

“不管怎样,礼部要守好我大明的规矩。”

这是吏部尚书翟善开口说的话。

说完之后,这位大老张目环顾四周,想要看看有什么会反对自己的话。

就从礼部衙门隔壁的兵部衙门过来的茹瑺,点点头道:“这是太孙的第一个孩子,于情于理,陛下都会有重赏,但规矩不能废,到时候文渊阁那边,还需要几位大学士每日留人,防备着宫中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决定。”

茹瑺不是文华殿大学士,也不是文渊阁大学士,只能看向是大学士的几人。

翟善等人点点头。

如今大明朝的一殿一阁大学士,仍然是没有明确职责,但还是拥有了能随时入宫,进入文渊阁,作为皇帝和洪武门外的百官中间的一道沟通的桥梁。

每日,通政使司的奏章会从宫外先送到文渊阁,经过文渊阁审理,然后才会依照事情的轻重缓急,挑选出来,分别送往皇帝、太子、太孙三处。

只有审理的权力,而没有做出决断的权力。

任亨泰则是轻叹一声:“也没有听说,太孙殿下偏宠谁的事情啊。怎么就……”

这话已经是足足的僭越了。

只是在场的都是六部尚书,连都察院和五寺的人都没有带上。

郁新笑笑,耸了耸肩:“这种事情,谁能控制?任尚书你能?”

任亨泰瞪了郁新一眼:“礼部会做好该做的事情。太孙那边,本官不会有疑,现在就只是担心陛下……”

几人不由轻叹一声。

“希望陛下能圣明如常吧……”

……

“圣!”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带把的小子,就用这个字做名字!”

“这是朕的头一个皇重孙,当得起这个名字!”

乾清宫前殿,朱元章此刻可谓是满面红光,激动不已,双手叉在腰上,就在太子跟前来来回回的走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自己终于是有皇重孙了之类的话。

朱标一脸的无奈:“爹,圣字岂可乱用。再说,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咱是大明的皇帝,咱说能用就能用!”朱元章依旧是双手叉腰,瞪大了眼睛盯着太子:“咱不管那些文人的规矩。”

“朕的规矩就是规矩!”

太子爷朱标很是无奈的翻翻白眼,老爷子现在就是不讲理的状态。

一个圣字,是能随便乱用的?

而且还是用在……用在朱家宗室子弟名字里。

寻常百姓家都知道要取贱名好养活,当然朱家是皇家,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可也不能这样取名啊。

想了想,朱标开口道:“圭字其实挺不错的,君子如玉。岱字也不错,泰山也,宗室子弟当行事为人稳如泰山。”

朱元章冷哼一声,强调道:“这是咱的第一个重孙儿!”

“那您就知道一定是重孙儿,不是重孙女?”

朱标没来由的顶了一句,心中很是无奈。

曾。

朱元章当即就抬起手虎视老大,想了想却只是冷哼一声收回手。

随后,朱元章长叹一声。

“咱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现在外头恐怕也都乱了吧。”

“咱家的子孙啊,还没有出生就注定是躲不了这些皇权之事……”

“劳什子的皇位!”

朱元章啐了一口,满脸的鄙夷。

朱标起身,捧着一杯茶送到老爷子面前,无奈的笑笑:“熥哥儿是个公允的人,既然认了鹊清丫头做太子妃,他就不能废了嫡庶之分。

您是当爷爷的人,现在只是希望能有个重孙儿。可外头的人怕是都在盯着这件事,毕竟您老念叨这件事情好几年了,外头的人心最是难猜。

若是沐丫头当真生个皇重孙出来,您就真的要为那孩子取个圣字?他们会将您老的欢喜,给当成是暗示!”

朱元章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砸进太子的手掌。

随后,想了半天。

朱元章脸上露出狠戾。

“老子现在只想四世同堂!谁耽误了老子,哼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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