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涂！这是瞎指挥啊！”
清溪山北，统带一万骑兵的陕西提督王进宝怒声喝骂道。
此人也是河西四汉将之一，和赵良栋素来不和，这次带病出征，他深感这次是为大清战斗的最后一仗了。
朝廷封他为三等精奇尼哈番（子爵），他理应把这条老命献给朝廷，可是也不是这样白白牺牲啊，顺承郡王勒尔锦这是拿奴才当炮灰啊。
对了，这次勒尔锦出征，朝廷把原来剥掉的顺承郡王爵位还给他了。
顺承郡王勒尔锦平时看起来还像是懂打仗的，可现在怎么也被明妖打得昏了头？
清溪山战场本就很狭窄，几乎没有周旋的空间，他这万人骑兵只能直愣愣来回冲杀，对方稍稍有点脑子就能弄死他们。
不止如此，要进入清溪山战场，还得通过一条更狭窄的谷道，明妖只需要用上千人，就能在谷口堵住骑兵，到时候可是人马受阻，只能坐以待毙。
顺承郡王这道军令，完全是要他发骑兵去送死！
他这一万的骑兵在这里就没办法发挥作用，留在北面，是为了掩护后路。
一旦战事不利时，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掩护大军后撤。
现在将骑兵都填了进去，到时候可是满盘皆输，别说保住有生力量，连跑路都难了！
前线战况如何他看得一清二楚，同为河西四汉将的王进宝，心里明白，孙思克已是败了。
“军门，大将军急令咱们出动，我们要是抗命，到时皇上追责就不好了！”
部下赶紧劝解，王进宝一怔，这话说得没错，真是要败了，清算罪责，他这个抗命之人可是首当其冲。
到时康熙和朝廷大臣可不管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只顾着找人顶罪。
说不定整场决战的败因都要落到他身上，毕竟勒尔锦可是宗室，话语权比他大多了，他可扛不起这个责任，他的家人也扛不起，只能委屈兄弟们了。
“顾参将，统带肃州镇进击！”
王进宝脑子转得快，让自己的中营参将统带大约五千骑兵冲进去，既也遵从了勒尔锦那道坑人的军令，也能保住自己一般主力，不至于全盘皆输。
五千骑兵飞驰而来南下，感受着地面的微微震动，扼住战场北路的第三镇秦志国摇摇头，鞑清主帅居然上骑兵，特么的是被打傻了。
“对付骑兵有一百种办法，可对上只能朝着一条路蒙头冲的骑兵，一个办法就够了。”
秦志国滴咕着，让部下赶紧把上百门6磅、12磅野战炮、虎蹲式迫击炮拖出来，再加上几门特意搬过来的68磅短重炮，保管教鞑子骑兵做人。
秦志国本身就是第一镇炮兵营出身的，他们第三镇最重视炮兵建设，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惜的是，这狭窄谷地的正面，只能摆上二十多门火炮，组成了一道浅浅的半月炮阵。
将周围所能找到的零散兵力大约六七百人集中起来，就在炮阵两翼的矮坡上列阵，而炮阵后方则是布置了黑旋风火箭。
布置妥当时，鞑清的骑兵已经涌到五百来米外。
秦志国也很兴奋，他的第四镇终于在这一战里捞到出场机会了！
清军五千骑兵自清溪山北面勐扑而来，可惜只有一条宽不过数十丈的窄谷通向主战场，拉成长长队列的骑兵眼见就要奔出谷口，却被一阵混杂而勐烈的轰鸣声淹没。
这处窄谷原本无名，后来大明官方把这里命名为“绝马道”，来纪念这一场伟大战役，顺便鞭尸被此战被炸死的清军骑兵。
68磅短重炮轰出的炮弹，几乎每发都要贯穿七八匹马，还有侧面的近卫军步兵用掣电式步枪频繁射击。
很快，谷口便堆积起一道人马尸堆，而黑旋风火箭将密集的碎裂弹片泼洒到狭窄谷道里。
这狭小地域里，正面有凌厉炮弹，左右有夺命子弹，头上还有黑旋风火箭，人马亡命撞挤，嘶嚎不断，这狭小地域宛如堕入血火地狱。
“撤！”
噗的一声，一发炮弹擦过中营参将顾参将的身体，他正挥手招呼手下亲兵赶紧后撤，喊了一个字，感觉情形不对，眼角一瞄，自己整条右臂已不翼而飞，血雾正从断臂处喷洒而出。
顾参将只觉眼前一黑，栽落下马。
骏马惊惶不安，一蹄子踏上了他那单眼花翎正悠悠晃着的头顶。
简直就是骑兵的末日。
“大将军！我们撤吧，打不过明妖！”
远远望去，大清骑兵在狭道里如置身炼狱，惨状连诸多老将都闭上了眼睛，有神智还算清灵的部将嘶声喊着，终于提醒了众人，战况已是不可收拾。
“不……现在怎可后退！？”
勒尔锦嘴皮都已被咬破，见到自己的大军虽然在两面战场连遭挫折，可现在也只是那些被明妖压到山底，还没完全崩溃，他要一走，那才是真的完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部将们却一时难以向这个愣头青解释清楚，就是趁着现在还没彻底崩溃的时机，带着中军走，还能保持大军完整建制，若是山下两军全崩了，那时要走，就是零零散散仓皇遁逃的下场。
“大将军，再不走，孙将军和王将军就白牺牲了！”
这一声彻底压垮了勒尔锦，再看看八旗子弟们期盼逃跑的目光，他只能艰难地下令：“撤吧，回头我向皇上禀告，请封孙思克将军和王进宝将军为大清巴图鲁！”
好家伙，已经给他俩预定大清战斗英雄称号了。
孙思克生死难料，王进宝可还没那么容易死，他密切关注着勒尔锦这边的情况，勒尔锦一跑，他也跑。
听到勒尔锦的命令，全体八旗兵欢呼雀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了大胜仗，属实离奇。
而勒尔锦却很欣慰，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下次打回来呗，但是八旗死光了，那就完犊子了。
不说八旗威望下滑，到时候各地绿营听令不听调，光是过来的八旗兵家里给的压力就顶不住。
这里面多少有几个宗室子弟，不少都跟爱新觉罗家有点亲戚关系，要是都死光，他们家里去康熙那边哭几嗓子，那就难受了。
特么的，拉了一帮大爷过来，打又不能上场打，逃跑却是第一名！
于是，一场大撤退开始了！
宁南靖寇大将军的将旗虽然还在，可是将帅却已经跑了，空留下六万绿营和五千骑兵被大明疯狂绞杀。
死的死，投降的投降。
“大明万胜！”
随着近卫军的喊声，站立的清军越来越少，红日渐渐落下，宜章之战，步入真正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