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远处就是长鸣岛了。”
豪华的大船缓慢的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万南川身披墨色披风站在船头,正望着不远处的岛出神。
大船的身后还尾随着十几只小船,在这忙忙无际的大海中,倒也显得单薄。
船渐渐靠岸,小船上快速的涌下一批官兵。
他们身穿铠甲,手持长矛,不一会儿就整齐有序的列好队伍,肃立在了路的两侧。
岛上的人群听到动静,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大片的空地被铁栅栏团团围住,栅栏与栅栏间隔密集。
从远处望去,这钢铁的围墙大概有十米多高的样子,顶上全都覆着尖锐的刺。
即便是有擅长攀越之人,想从顶上爬出来,也定会被扎的千疮百孔。
扶在这栅栏上的,是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
这里是一片露天的监狱。
几个官兵手持红绸,一路铺展了过来。
万南川信步走在这红绸上,步履从容,带着天生的尊贵,如神明一般降临在这肮脏之所。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官兵,最末的两个官兵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这男子被砍去了一只手,断手处的血还没有凝固住,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神志不清的。
“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断手的男子嘴里轻声的都囔着。
栅栏内围着的人群发出啊伊呀呀的喧闹声。
细细看来,每个人高矮胖瘦不一,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他们衣衫褴褛,发型疯癫凌乱,脸上的污渍似乎已凝固,早已看不清他们原来的模样。
像是一群疯子。
岛上的官吏头儿一路小跑着上前迎接,他低头哈腰,显得格外的殷勤。
“王爷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万南川并没有理他的意思,只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他的身侧跟着一个衣着与其他人不同的人,是他的贴身护卫周放,此人面相俊朗,气度亦是不凡。
“今年疯了多少?”
“回周大人,今年疯了六十几个。”
“似乎必往年多了些。”
“是,有些人陈年累月待在这里,第一年不疯,第二年就疯了,第二年不疯,第三年也疯了,基本上很少有人能熬过三年。”
“死了多少?”
“死了十六个。”
“死的人倒是比往年少了。”
官吏头儿忙赔笑道:“疯子也都贪生怕死的。”
......
这里是一座专养疯子的监牢。
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养一群疯子,只是每个季度都会来人带走一批。
也没人知道他们把疯子带去了哪里,因为疯子们走后再也没回来过。
今年来人的阵仗彷佛格外大了些。
万南川平静的扫视着栅栏内的一张张脸,不带任何的情绪。
突然,一只稚嫩的手从密集的栅栏中伸了出来,顺着手看过去,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
她身形瘦弱,手极小巧,似乎只要给一点空隙她就能钻出来般。
身旁的官吏头儿如临大敌,掏出腰间的长鞭朝着女孩的手用力的挥了过去。
“大胆贱奴!如此不安分,你这手若是不想要了,明日我便给你剁了去!”
女孩的手当即被抽出一道血口,但她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
缓缓摊开手来,立在掌心里的是一枚小小的贝壳。
万南川转头怒目而视,官吏心中一紧,忙收住鞭子,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不敢做声。
“是送给我的吗?”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眼神中尽是美好与清澈。
女孩扬起头,呆滞的目光正对上他的脸。
这是一副多么好看的容颜,像是上天的杰作。面如精凋细琢,大巧天工,肌肤上似有光泽缓缓流动,英挺的剑眉下竟暗藏着一双桃花眼。这眼神多情又无情,似乎很容易便能让人轻易爱上。
女孩并不答话,只一个劲儿的冲着他傻乐。
万南川的嘴角扬起令人炫目的微笑,他不慌不忙的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捏起了女孩手中的贝壳。
举起来对着太阳细看,这贝壳洁白,模样倒是小巧可爱。
把玩片刻,他的脸色却迅速的暗沉了下来,眼中的澄澈只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戾气。
拿着贝壳的两个手指用力一捻,指尖的贝壳当即便化作了洁白的粉尘,一口气吹散,无数的粉尘朝着女孩的眼睛上扑了过来。
女孩的眼睛被迷住,她一边拿手不停的揉搓着,一边还在开心的手舞足蹈。
万南川看她的反应,眼中尽是不屑的神情。
“手帕。”万南川举起手来,五个手指向后伸展着。
周放忙从胸前掏出手帕递给他。
他饶有兴致的擦拭着刚刚捏碎贝壳的两根手指,许久才停下。
“她也是疯子?”
“是。”
“关多久了?”
“三年了。她比较特殊,送来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了。”
抬起刚擦拭干净的手指,指尖轻轻向前一勾:“把他丢进去。”
他指的是身后断了手的男子。
门口看守的杂役将门打开,两个官兵将断手的男子押送了进去。
用力一推,断手男子一个踉跄侧躺在了地下。
一群疯子快速的围了上去,一双双手撕扯着男子的衣衫和身体。
嘻哈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把她带出来。”
万南川指向刚刚递给她贝壳的女孩。
栅栏里的疯子听到有人要被带出去,纷纷从断手男子处涌向了出口。
“我也要出去,我也要出去!”
层层的官兵包围了上来,他们举起手中的长矛,无所顾忌的向前举了过去。
疯子们吓得纷纷退却了几步,喧闹声慢慢的停止。
周放看这场面觉得惊奇:“这些疯子倒是挺怕兵器的。”
官吏头儿闻声忙上前回话:“每年都有想往外逃的,拿刀砍他们几下,总能安分些时日。”
周放眉头一锁,不再言语。
“挑36个,带走。”
话音落定,万南川转了身去,似乎是要离开。
“这次怎么要这么多?”
官吏头儿失声问出口,说完却当即后悔了,他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尽是慌乱无措。
气氛沉寂了片刻,万南川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
“不如你告诉本王,多少才不算多?”
官吏头儿吓得冷汗直流:“王爷饶命,小人一时口误,不该干涉王爷行事,王爷饶命啊。”
“饶命?可以。本王今日心情尚可,且饶你一命。”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只是,本王答应不杀你,可没答应不罚你。”
官吏头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来人,掌嘴。”
万南川甩了甩身上的披风,再次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澹澹的一句:“什么时候把他的牙全打下来,什么时候停。”
“是。”
两个官兵当即动起手来,一掌一掌狠狠的抽打在官吏头儿的脸上。
无数个日夜,无数的鞭子,无数的伤口,在这一刻,似乎才得到了微弱的偿还。
栅栏里的疯子们欢腾了起来,伊伊呀呀叫个不停。
像是,庆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