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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当年的路!

虽说赵军的战斗力实在不行,虽说在这之前,大燕也从未将赵国当作一盘菜;

但这种一日连下三座山寨再顺势破一关,直接将对手的军心给打崩了的战绩,也确实是很值得夸耀的。

最重要的是,

陈阳终于将在得知李富胜战死后就一直憋在心底的抑郁,给抒发出了一些。

说飘,那还真算不上,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宿将,定力是不缺的,可至少,脸上的红光增添了不少,眼眸里的神采,也丰富了一些。

但等到陈阳接到哨骑来报,

说平西王爷率中军自三山关东面开至时,

脸上刚刚增添上的些许红光马上就凝固了:

“这,这叫什么事!”

平西王进了三山关,平西王抚慰了众将士,平西王看望了伤卒,平西王向众人宣称,他再度目睹到了当年靖南军的风采,引得士卒们一阵欢呼!

随后,

平西王坐入了关内的厅堂;

下方,

坐着陈阳、陈雄、陈远以及一众将领,

薛三和樊力也坐在边上。

王爷端起了茶,

众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本可以吹嘘一番的战绩和战果,奈何到了此时,一下子就都吹不出口了。

大家打得很好,

大家打得很勇,

但正因为打得太好也打得太勇,

竟然将最大的一条鱼,给吓跑了?

这到底是功还是过?

平西王喝了口茶,放下了茶杯,

开口道;

“是本王的过错。”

平西王露出了七分慈祥三分歉疚的神情:

“本王应该早早地和宜山伯通个气,是本王疏忽了。

只能说,

本王没料到,宜山伯宝刀未老,我靖南军,锐气仍盛!”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伙就都自心底舒了口气。

之前的事儿,就当是翻篇了。

王爷给了大家台阶下,大家也就跟着下来吧。

陈阳马上起身,检讨自己“贪功冒进”,最终导致“错失战机”,请“王爷治罪”;

王爷则好言安抚,实则是互相吹捧,将剩余的那些许尴尬都很默契地消散掉了。

归根究底,

还是郑凡的错。

他是计划的制定者,却没能预料到这种变化。

这或许就是自己和老田的差距所在吧,

老田当初用自己时,每每自己给出“惊喜”后,老田就能马上跟上,进行呼应和配合,实行无缝衔接。

而自己,显然做不到这种火候和时机的拿捏。

这是郑凡的心里话,

同时,他也将这些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在靖南军旧部面前,检讨自己不如靖南王,这不算是什么自损形象,反而能够进一步地拉起好感度。

另外,这也算是肯定了陈阳在战争作用里,有着和昔日自己比肩的能力。

军议是在比较尴尬的氛围里开始的,

但却是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落幕了的;

就连樊力,为了配合烘托气氛也傻呵呵笑了很久,待得最后还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肌肉笑得有些僵了。

一切应付完,

郑凡也有些疲了,手撑着自己的下颚。

薛三和樊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看看阿铭,阿铭闭着眼。

一时间,

旧的尴尬过去了,新的尴尬升起来了。

瞎子在赵国国都,梁程在镇南关,四娘在老家;

魔丸剔除一下,在场的哥仨,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可以和主上一起分析分析眼下局势的人;

简称,在场全员无脑。

这种想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接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有些煎熬。

好在,

郑凡也没打算和他们商讨下一步的方针。

其实,

无论是燕军还是乾楚联军,大家都是在客场作战,客场作战就不用过于在意什么“领土”的得失,反正都不是自己家的基本盘。

大家较量的,还是有生力量之间的比拼和消耗。

可偏偏自己这里,连续的顺利,让这种可以把握先机的消耗,成了一场空谈。

郑凡的本意,是自己等着对面落子,再见招拆招,实际效果却是,自己一步步地在过于提前落子,惊扰到了对方。

赵国国都的沦陷,应该会使得乾楚联军直接偏向撤军的方向;

三山关一战,本想搂草打兔子,但还是被乾军给提前吓跑了。

那支乾军的主将自然也发现了自己中军绕后企图完成包抄的意图,哪怕先前不清楚,但在撤退时,双方斥候一接触,一切也就明了了。

可以想见,

对面的主将现在得是多么后怕,而这种后怕,会导致其接下来更加不愿意去冒险,会更缩回去。

按照目前的情形发展来预测,

这场燕楚乾三国数十万大军擂阵而出的大会战,将变成一场大操演,各自走完一套方阵步伐后,再很礼貌很默契地各自收队回家。

算算账,

燕国亏了;

李富胜和其那一部近乎全军覆没;

大军集结调动虽然被自己采取了“打草谷”的野蛮方式就地进行补给,但前期的准备与消耗也是实打实地付出;

至于说拿下了赵国,除非燕国打算在此地驻扎大军,否则赵国拿下和不拿下,区别其实并不大,且南门关那里作为关隘和暂时的势力分界线,可以让燕国以最小的代价对国境进行看护,延展出来,相当于又多了一块飞地。

地盘不是越大越好,得看自己能否有能力去遮蔽和经营,否则就只能沦为放血的伤口。

乾楚是赚了,打出了一场大捷,振奋军心,提振国内士气,打破了大燕不可战胜的神话。

且在接下来的燕军主力出动的情况下,依旧做到全身而退,赚得不要太明显和太多。

那么,

自己呢?

晋东家底子没动,

一场大集结,第一次统御这么多兵马,人望声望一下子刷到了顶点,以前是王爷,现在是能够正儿八经地可以和靖南王享受一样政治军事待遇的存在;

驱赶走了乾楚联军,再大家宣扬一下,可以说是被自己的“威名”吓走了。

其实自己是赚了。

哪怕就此保持顺应这种默契,自己也是其中的大赢家。

亏的是燕国,和我大燕平西王有什么干系?

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

这个声音,不停地在郑凡的心里响起;

如果郑凡是个政客,

如果郑凡是个军阀,

如果这几个身份,再纯粹一些,

也就这样了。

可偏偏,

骨子里的矫情,没办法让自己这般心安理得下去。

李富胜死了啊!

自己哪里能借着李富胜战死为借口,跑这里溜达一圈,就为了赚取这点所谓的“人望”?

这事儿不地道,也没格局。

薛三、樊力、阿铭,三人就这般看着自家主上不停地沉思着,

时而点头,

时而摇头,

时而凝重,

时而舒展;

既然大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帮着主上进行商议,那行,

大家就很默契地,

跟着主上的表情,一起变化着表情。

主上点头时,

大家都若有所悟地点头;

主上摇头时,

大家都做出叹息的表情;

主上眉头舒展时,

大家都做出“啊”的口型。

樊力没拿捏好,

喊了出来:

“啊~”

“……”全场。

“怎么了?”

郑凡被从思绪之中拉出,看着樊力。

樊力:“啊?”

“呵。”

郑凡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对薛三道:“把宜山伯,再给我叫回来。”

“是,主上。”

“阿铭,地图给我铺开。”

“是。”

“阿力。”

“在。”

“接着叫,提神。”

“啊~啊~”

刚刚出去没多久的陈阳再度被喊了回来,脚刚踏进来,在听到樊力的叫声后,全身上下忍不住起了一遍鸡皮疙瘩,像是大夏天被忽然浇上了一盆冷水;

“停。”

樊力结束了。

“王爷!”

陈阳向郑凡行礼。

郑凡起身,从椅子上走了下来,道:

“宜山伯,本王不甘心,还是不甘心,就这般把兵马拉出来打了一通草谷,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干成,等回去后,再听到百姓吹嘘是靠我威名吓退的乾楚兵马,本王脸红呐。”

陈阳马上摇头道:

“哪个不开眼的龟孙敢说这种话,被我听到了,我第一个砍了他脑袋!”

樊力默默地举起了斧头,

喊道:

“好嘞!”

“……”陈阳。

郑凡目光看了过来,

樊力又默默地将斧头收回。

“王爷,末将先前因心里憋着火,脑子就有些不清醒,这两日,脑子清醒了下来,再纵观全局,才发现王爷的难处。

梁地,好比一座洼池。

正好位于我燕国和乾楚之间;

梁地的乾楚联军,如同这洼池里的鱼和王八,咱们就站在池塘边,等着抓他们熬汤。

可问题是,南门关内,已经没有援军了,也极为空虚。

咱们是站在池塘边,可要是真一门心思地弯腰下去想要捞鱼,背后,可能会被乾人亦或者楚人踹上一脚,将自己也砸进去。

哪怕没淹死,但就是摔断了胳膊断了腿儿,咱们也是大亏。

他们家底子厚,养得起来,可我大燕现如今……”

郑凡瞥了陈阳一眼,

道:

“你要是早能有这种大局观,该多好。”

陈阳闻言,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不历事儿,哪能看得通透,还是被老王爷给惯坏了,老王爷在时,咱也习惯了他王旗所向,直接冲杀便是,根本就不用去理会那些弯弯绕绕有的没的。”

郑凡微微颔首,他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呢。

乾楚联军,就在梁地,燕人,在外围,如同两个人在玩击剑,互相试探。

燕军想要速战速决,打出战果,乾楚联军则想着稳妥为主,同时期望燕军冒进,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必然会顺势反黏住燕军。

梁地只要陷入僵持,大决战,必不可免地会展开,因为乾楚都不会甘心自家的精锐,就这般葬送在梁地。

那时,乾楚的其他援军和辎重,将不停地从国内运出向梁地,燕军等同是被夹击了。

速战速决,也将变成一场呆仗闷仗,也就是李富胜那一场的扩大版。

如果老田在这里,

如果这场仗是老田做主帅,

他,

会怎么做?

“王爷?”

陈阳见郑凡又开始陷入沉思,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

郑凡问道:“老陈,你甘心么?”

“就打了个赵军,怎可能甘心!”

“是啊。”

郑凡舔了舔嘴唇,

手指着地上铺着的地图,

对陈阳道:

“当年,本王是在李富胜军中,随其一路南进,打到了上京城下,另有一路,是李豹。

而你,

应该是和老王爷在一起,从乾国借道,转向东行,最后入南门关开晋。”

“是的,王爷。”

“来,给本王在这张地图上,将当年老王爷借道行军的路线,

给本王,

再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