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李世民探寻的眼光，我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血
“走吧。”淡淡地说道，“去找施梨笑。”
挥手，向前走，袖子却被他拉住，我回头：“干什么？”
“你怎么了？”看着我，李世民问道。
“好端端的，你看不到吗？”我抬起双眼，越过他的目光，望向他的头顶以上。
李世民沉声说道：“你这叫好端端的？”
勾起手指，在我唇边一抹。
我向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干什么！”
而他抬起手指，放在我的眼下。
低眉，在他的手指尖上，一抹的红。我望着那点血，轻声一笑：“不过流血而已，你没见过人流血？”
“我见过，但是……”
李世民抓住我的胳膊不放，“我没见过人吐血吐得那么厉害，我更没见过如此吐血之后还面带笑容仿佛没事一样！”
“那你真幸运，你今天见到了。”我温和地说，“放开，若再耽搁下去，施梨笑会有危险。”
“那你呢？”李世民大声问道，“你自己呢？”
“我怎样？”我茫然地，“你看我浑身上下，哪有伤口？”
李世民脸色黯然，低声说道：“伤口……伤口……”
我轻笑，转身向前寻找施梨笑。
“有一种伤口，是我看不到的，也是我最怕的。”身后，传来李世民的声音。
我脚步不停，只当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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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介意，我并不会疼，去吧，去走你该走的路。”
我的心头记得这样一句话。
是的，我跟你，都不会疼。
我牢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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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声惨叫，传入我的耳中。
蓦地转身，对上李世民同样吃惊的面色。
“施梨笑的声音！”大叫一声，拉住李世民的手，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掠过身边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在一片冰雪地上，有一滩醒目的鲜血，血泊里，伏着一个人。
白衣之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迹，红裙撕裂，青丝散乱。
施梨笑。
“施姑娘！”惊呼一声，我扑上前去，从血泊里将施梨笑的身子抱起来。
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乌黑的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嘴角的血迹，兀自一点一点滴落下来。
“施姑娘，施姑娘你醒醒！”伸手抹去她唇边的鲜血，我大声叫道。
施梨笑轻轻地呻吟一声，双眼一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九……九公主，”她叫道，“花……花取到了吗？”
我点点头：“取到了，齐王殿下有救了，放心，我们现在就下山。”
“等……等等。”施梨笑凄然一笑，“九公主，放开我。”
“你在说什么？”我皱起双眉。
“我……我不成了呢。”施梨笑望着我，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泛显泪光。
“胡说。”双手用力，将她扶起来，“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这些没所谓的话了。”
“真……真的……”施梨笑说道，一股血沫子从她的唇边涌出来。
我吓了一跳，慌忙用手去捂住她的嘴，血顺着手指缝流出来。
施梨笑伸手，将我的手握住，取下来。
她的手潮湿的，我低头一看，她的手上，全是鲜血。
“九……九公主……”施梨笑看着我，“我，我不想要在这里呢，既然从梦中醒过来，我想、咳咳，我想回去，我想亲眼看到齐王殿下，想亲自看他一眼……”
茫然地说道，凄然的声音。
“可以的，你当然可以。”我咬咬唇。
发誓一般答应她。
“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行了……方才，齐王殿下要杀我，本来我想，就算是死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的，可是……我忽然很害怕，看到他想要杀掉我的眼神，我、我真怕啊，这里太冷了，太冷了……我、九公主、我不想要一个人死……”
施梨笑望着我，嘴角喃喃地，朱红色的嘴唇，慢慢地泛出白色。
李世民拉了我的肩膀一把，我转头看向他，却看到他的眼光落在施梨笑胸口。
顺着他的眼光我看过去，施梨笑洁白的脖子向下，眼光所及，我蓦地咬住了唇，不能出声。
施梨笑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
她当时一定怀着极其绝望的心情，才用出这匕首吧，整个匕首的刃身全部没入施梨笑胸口，只剩下短短的匕首手柄在外。
我的眼光一怔。
顿时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必施梨笑看到齐王李元吉向着她攻击，被那种杀机逼迫之下，忘记了身处幻境之时，情急之下，想要跟李元吉同归于尽……于是……
伤到对方，也同样伤到自己啊！
我抱着施梨笑，感觉双臂在颤抖。
“九……九公主，我、我很羡慕你呢……”施梨笑喘了一口气。
“别说傻话。”我盯着她，“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见齐王。”
“不行了……”施梨笑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也想见他最后一面的……可是……我很恨……他的心里，根本不会放我在心上呢，他的心里，早就被你，被你占据了……咳咳……”
连声剧烈的咳嗽，血沫子汹涌而出。
“没有！”我断然摇头，低眉看着她，柔声说道，“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齐王殿下曾对我亲口说过，他喜欢你，梨笑，他说他喜欢你，在整个齐王府，只有你是最关心他对他最忠心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好呢？”
施梨笑呆呆看着我：“是……是真的吗？”
“当然啦！我以神族公主的名誉发誓。”我看着她，笑道，“齐王的性格太内向了，你知道的对不对，他本来就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甚至往往作出一些背道而驰的举动，难道你还不了解他吗？”
“是……是啊！”施梨笑的眼神之中忽然熠熠放光，“他那个人，咳咳，经常口是心非的呢……”
我看着她，替她整理一把额头的乱发：“乖，不要胡思乱想。”
“九公主……”施梨笑眼神转动，看着我，“替我……好好照顾齐王殿下。”
我皱起眉：“要照顾，你自己去照顾，你也知道那个人有多么麻烦，除了你，谁还能忍受他？”
“九公主……咳咳，谢谢你。”施梨笑看着我，脸上浮现一个笑容，“但是，算我求你。”
她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急促，我小心翼翼避开她胸口的匕首，紧了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定：“好，我答应你，有我舞月姬一日，就有齐王殿下一日。如何？”
“嗯……多谢啦……九公主，梨笑……很感激你……”施梨笑看着我，明亮的杏子轻轻眨动了一下。
身后“叮”的一声，我跟李世民闻声，扭头看过去，却见到本来放在我身后的施梨笑的手松开，一柄短小的匕首从她的手心滑落，落在地上。
“这……”李世民看看那匕首，又看看我，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
这匕首，刚才是顶在我的背心的吧。
方才，若是施梨笑稍微用力，我就已经是个死人。
原来，是想要我跟她一起死的吗？我想。
“本来……本来我不想要一个人死的……”施梨笑睁开眼睛，望着我跟李世民一笑，“但我现在，已经想通啦。”
伸出双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将我推开，摇摇摆摆，站起身来：“九公主，见到齐王殿下，告诉他：别忘了梨笑！”
白衣红裙的影子向后急速飘动。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就是万丈悬崖，我察觉她要做什么，向前奔出两步，大声叫道：“梨笑！不要做傻事！”
一个箭步向前冲出，伸出手向着她的手臂抓去。
“再见啦，九公主！”施梨笑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子向着悬崖之下飘动过去。
我扑了个空，身子悬在悬崖边上。
“香儿！”李世民从旁将我牢牢拉住。
我置若罔闻，只呆呆地看着施梨笑向山崖下飘动的身影，那灿烂的笑容，如此美丽。
一刹那之间，眼前出现除此见到那女子的情形，她冷冷地踏入大厅，白衣红裙，好像是冬日的一团烈火，充满杀气的杏子眼圆睁看着我。
她蓦地一掌挥出打在我的脸上，她为着齐王而训斥我的样子。
以及那个清晨，她拉开门，跟我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受伤的凄绝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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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在悬崖边上：对不起梨笑，我撒谎了，神族九公主本来就没什么名誉可言。
李元吉，他没有对我说那些话呢。
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你，起码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是觉得快乐的，对么？
这就已经够了。
李世民拉着我的手臂，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不说话。
“走吧。”我抬起头，看着他，“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的！”李世民点一点头。
而就在瞬间，一声巨响从雪谷的深处发出，雪谷之外，群山随之震撼。
“不好！”我望着轻轻颤抖的群山，“优昙婆罗花已失，这雪谷想必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大概设下雪谷的人料想到有这一日，所以设计了最后同归于尽的机关，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李世民答应一声，抱着我急速向着来路跑去，跑到悬崖边上，整个山顶已经开始不安地轰鸣了。
我抱着李世民，李世民手中拉住来的时候留下的绳子，顺着山峰顶上慢慢向下滑动。
“来不及了！”我伏在李世民胸前，抬眼看向头顶。
大片的积雪顺着颤抖的山体，蓦地滑落！
“世民，跳吧！”抱定李世民，我扬声说道。
李世民低头看着我，嘴角竟露出一丝笑容：“抱紧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抱紧我。”
“好。”我答应。
李世民抱着我，深吸一口气，向着脚下已经在簌簌滑动的雪山体上奋力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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