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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日大神

何阖,早年以“鬼侠你好1997”为id名活跃在中文互联网上被誉为“三最”的论坛版块论坛同期版块点击率最高、用户日活跃量最多、运营团队规模最大的自由谷论坛的民生版块。

论坛就好比是江湖。

鬼侠起初现身于江湖,源自一则讨论当代年轻人是否应该让座于老人的社会新闻帖子。一个id名为“鬼侠你好1997”的账号在该帖子底下的评论区留言,一天的时间就收获了将近两万人的点赞

“年轻人不让座,该打!老人不坐年轻人让的座,该骂!年轻人为了不让老人不坐自己让的座而不让座,该批!老人为了不让年轻人不让自己不坐年轻人让的座而不坐,该斗!年轻人为了不让老人不让自己不让老人不坐自己让的座而不让座,该凌迟处死!老人为了不让年轻人不让自己不让年轻人不让自己不坐年轻人让的座而不坐,该大卸八块!……问题来了,年轻人到底该不该让座?老人到底该不该坐年轻人让的座?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爱让让,爱坐坐。”

其次是一则针对“某地二十岁女生扬言嫁给一个五十岁中年男子”的社会新闻所发表的评论

“如果我是当事人的父亲,我会把那个‘掳走’我女儿的家伙拽到我面前,用自己当年勇夺老丈人信任的那份魄力去考核这个未来的女婿,其人品是否及格,也终于能够谅解老丈人当年的心境与期望。还有,我会抄起生灶用的铁棍把那些在我女儿面前指三道四的贱人统统赶走!

“如果我是当事人的母亲,我会把她叫到跟前,告诉她自由选择终身幸福是每个人应有的权利,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但是,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委屈自己去选择不幸福。如果实在要选一个,就只能选幸福的,妈妈只想看到你落下激动而又幸福的泪水,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成全他人而勉强挤出的笑意。

“如果我是当事人的爱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证明自己可以给当事人全天下最美好的婚姻生活,也会尽我所能去照顾好这个家,不惧他人冷嘲热讽与否,只顾朝夕能紧拥爱人在怀抱。

“如果我是当事人,我会不顾一切地选择自己当下所认为的幸福,即使到头来真如他人所言,彻底落空或败北,我也绝不后悔。

“只可惜,没有如果。

“我什么都不是。既不是当事人,也不是当事人的父母。我只是一个成天在网络上针对他人的人生瞎逼逼个三五分钟的迪奥丝,对别人指手画脚是鄙人的拿手好戏,为他人指点迷津是在下的看家本领。我可以肆意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上去评头论足任何一件事情,我自由自在,我无拘无束,我利用我自个儿那全天下最正统的价值观去批判、赞美、鼓励、督促……我是迪奥丝,我为自己代言。”

紧接着是“鬼侠你好1997”一评成名的关乎名牌大学卒业生在菜市场上当屠夫贩卖猪肉的热点新闻的评论

“遥想当年联考理科满分的学习王如今手持屠刀立地成‘魔’就觉得好爽喔!什么魔?能够完整还原出一众看客内心真正心魔的镜魔。至于我为何会觉得很爽,是因为人性至此,这个社会每天都有好戏轮番上演,本想着搬张小木凳偷偷蜷在角落里观看,竟也可以一看就是一整天,酒水免费,视觉盛宴,还特么刮起脑力风暴,在下能不爽吗?我就等着什么时候自个儿也能登上舞台,一揭幕布,让我也能耍个两下子。

“不过依我这国中学历成天泡图书馆看文献的事例八成是惊动不起各路媒体朋友的争相报道了,或许有些精明的人才采访一番后不忘在幕布后面贴张告示以吸引乌泱泱一片的跟风蛆:‘震惊!一个智力低下的低能儿在省都中央图书馆里找到一张被馆方秘密珍藏的千年春宫图!然而低能儿竟拿它当裹脚布!’

“我是不懂什么叫做‘卒业即失业’,也不晓得‘失业即人生’。这些以前被报纸杂志、如今被网络媒体用烂了的后工业化词汇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又何来的理解呢?

“万一哪天我真的登上了舞台,也只能故作玄虚,尽力摆出一副我妈看了会忍不住一把揪起我的耳朵破口大骂我乃二愣子的羞耻姿态,引得在座看戏的诸位放声大笑,笑出屁、尿与泪,以满足诸位的心魔。

“什么心魔?那当然是‘高材生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我混得好’,以及为鼓吹‘读书无用论’打好了基础。可是无论再怎么鼓吹,终究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再来是在一则讨论当代社会有关性别歧视的种种现象的帖子底下发表了一条点赞数超过一百万的评论

“不了解母系社会结构的父权至上主义者天天扬言性别平权对现代社会发展以及成员代际之间的交流构成了潜在或直接的危害。有些头上顶着万道金光衍射而成的名片头衔的所谓专家竟也加入到可怖的挞伐大军,为性别平权运动的后续发声增添了一丝不确定性。

“好的,以上是陈述近些天发生在民生版公共议题讨论版块的置顶话题的大致情况。鄙人作为民生版块的一份子就该置顶话题所观察到的和主观感受到的一些客观现象作出如下反馈:一、大多数版友从始至终基本分成了三大阵营,第一方是坚决反对父权制施予社会方方面面的霸凌遂彻底以拥护性别平权运动为主要观点,第二方是认为父权制施予社会的不只有霸凌,还有可促进人文社科进步的因素,加之认为性别平权运动给社会发展带来诸多不稳定性,故反对第一方的观点,而剩下的第三方是介乎以上两者之间的中立人士。

“然并卵!展开激烈讨论、辩论甚至上升骂战的前提得是搞清楚何为性别平权以及性别平权运动!一群嗡嗡作响的无头苍蝇聚在一起,针对性别平权这个谁也没搞明白的肉糜开始没头没脑地争夺食用权,直到最后俨然发展为基于各自立场的灌溉式互喷,一直嗡嗡个不停,甚至有些苍蝇还上升到了威力犹如核武的人身攻击,即便民生版不是粪坑最后都会变成全论坛最具恶臭味的大型化粪池!

“二、性别平权和性别平权运动之所以会出现,难道不正是因为父权制社会所造成的不公难以消除使得资源分配和资料生产受到程度不一的阻碍吗?就这点,居然还有第二方的部分人士出面洗地,智商税该缴了啊!

“其实不用绕来绕去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半个字都没落到点上,拢是一场空。只需一句或一段话即可阐述完观点,譬如鄙人的版本如下:一男一女一世界,白天过后是黑夜。少了谁都不可惬,过后还得把他(她)念。若再执迷搞分裂,百亩稻子迟早蔫。但要齐心把锅揭,就得一人一碗面。”

然后是一则讨论当代社会流动受阻且阶层逐渐趋于固化之迹象的帖子,帖主亲自邀请鬼侠参与其中进行讨论以互动,何阖甚感荣幸,自当受邀,整个自由谷论坛乃至整个中文互联网皆为之轰动

“又来了……待我先翻个世纪性的大白眼,翻到天灵盖再翻回来的那种。妈呀,诸位,社会阶层流动性受阻以致固化这么大方向的话题你们也不事先缩小一下范围就敢来讨论喔?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梁某人吗?还有啊,我点进来看你们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见你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再一细看,好家伙!敢情你们一个个的连社会阶层是怎么样区分的都不知道?真是盲人划桨全程瞎讲!

“来来来,瞧好了您哪!通篇阅毕记得按个delta(赞同)给我啊!

“首先,社会阶层的区分以所占的社会财富或资源比例的大小为基准,分四大阶级人群,分别是布尔乔亚、小布尔乔亚、无产阶级以及流氓无产阶级。其中布尔乔亚就是大资产阶级,即占有社会资源比例最大、社会财富(资本)积累最多的那一类人群,而小布尔乔亚又可分为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和工人贵族这三个阶级。

“社会阶层固化乃是社会流动性受阻所致,而社会流动性之所以受阻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资源分配不均,导致贫富差距悬殊。社会阶层固化的一大风险是诱发阶级斗争。”

就这样,“鬼侠你好1997”以一针见血的犀利语气、变化多端的行文风格,以及极度审视且缜密的逻辑思维火遍网络世界。

后来,“鬼侠你好1997”即何阖加入民生版块的运营团队,成为其骨干成员。凭借一分钟三百字的打字速度、严谨的语言组织能力、通篇无一个错别字、标点符号使用正确、诙谐且幽默的文风,以及积极弘扬真善美的内容,横扫千百万批前来民生版块“搞事情”的网络键盘侠和职业喷子。

仅何阖一人,就创造出数百条热门的网络用语和数千则脍炙人口的语录,教键盘侠和喷子做人的“劝善”内容被制作成无数个经典的段子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再后来,让“鬼侠你好1997”被冠以“鬼爷”这个称号,就此名声大噪、家喻户晓的战役,即中文互联网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骂战“民娱混战”,何阖一人于一天之内“击溃”来自娱乐版块的千人大军。经此一役,何阖的身价暴涨千倍,并以此成为自由谷论坛民生版块的大版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民生版块被强制关停,运营团队惨遭解散,其中版主何阖“金盆洗手”以引咎,从此不再以“鬼侠你好1997”的名号会敌、交友。

渐渐地,何阖在隐退江湖的同时,于现实当中同样遭受着不小的打击彼时念高一的他被其班导师施以精神上的摧残以及肉体上的折磨,具体不作叙述,怕被和谐。

加之家庭状况层出不穷,何阖念完高一便毅然决然辍学,跟范思仁的处境差不多,旋即投入到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即梦想能成为一名小说作家,靠这些年运营民生版块所锻炼出来的不俗文笔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进行写作为生。

头一年写了一本青春文学,投稿到一家出版社,结果被婉拒了。何阖当然不死心,接着投,结果都是被拒收。

次年写了一本悬疑探险。这次学乖了,不直接投稿到出版社,而是投递到允许相应题材小说连载的杂志社,结果却也被悉数退稿。

第三年,见走传统文学这条路子基本无望,遂把眼光投掷到门槛较低且接受度较高的网络文学,写了一本玄幻修仙,但因委实不了解网文的写作套路以及缺乏根本性的创新,连全勤约都没签上,便草草完结。

第四年,也就是现在,经历了三次败北的何阖开始动笔写第四本小说,目前只写了个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