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宝并没有被限制自由，范大彪直接把他送回了家。不是他成为“宝哥”之后新购买的别墅，而是他住了十几年，位于老街的家。
昏暗的光线，凌乱的家具，逼仄的空间，以及里屋床上那个已经瞎眼许多年的奶奶，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过是离开了几个月的时间，段天宝却有点恍如隔世。
里屋里传出奶奶苍老的声音：“回来了？”
“回来了。”段天宝微笑着说，不管是表情，还是声音，哪里还有一点愤怒的影子？仿佛之前在旧码头仓库嘶吼大叫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只是，眼底那抹浓得化不开的伤感，似乎还在昭示着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奶奶从里屋走出来，尽管一双盲眼像是被盖上了两片白膜，但她行走起来却没有丝毫不便，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一样。
“回来就好！”老太太踮起脚，慈祥的抚摸着段天宝的脑袋，笑着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段天宝弯下腰，好让奶奶摸的更方便一些，魁梧的身躯对比老太太的佝偻，仿佛一头熊罴在向一只猴子行礼。
“奶奶，我不辛苦，只是……小虎他太……太可怜了。”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叹息一声，说：“那是他的命，一帆风顺的环境下，是养不出男人的，与其让他将来被不知哪里的兄弟捅刀子，这一刀倒不如由我们自己来捅，起码我们能控制好力度。”
段天宝低着头，慢慢的眼眶红起来，一滴泪掉落在地。他哽咽着说：“奶奶，我心里难受。”
老太太白蒙蒙的眼中泛起光芒，轻轻将孙子抱住，拍着他的后背说：“难受就哭出来，遭了那么大的委屈，哭出来不丢人。”
段天宝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空气中诡异的传出一声叹息，段天宝瞬间收声，豁然起身，整个人仿佛眨眼的功夫就膨胀了一圈，衣服被撑得紧紧的，脖子上青筋暴突，一股强大如山的气势散发出来，吹拂的墙脚风扇疯狂转动。
“什么人？滚出来！”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空气中一阵涟漪荡漾，一个身材矮小如十二三岁的萝莉缓缓显出身形。
段天宝有些意外：“是你？”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我身上所带的‘愤怒’因子虽然能够影响他人的心智，但你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似乎效果也太好了些。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一直都在做戏。”
萝莉自然就是屠宛儿。
段天宝眯起眼，身上磅礴的气势又增强了几分，沉声说道：“你不该来的。”
屠宛儿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陛下成长？”
“你真的不该来！”段天宝咬牙重复着这句话，重重的踏前一步，地面仿佛都颤抖了一下，有灰尘从房梁上簌簌而落。
“天宝。”
老太太喊住段天宝，盲眼静静的“看着”屠宛儿的脸，说：“闺女，你是小虎的属下，我们不想杀你，所以，你能向我保证：今天你并没有来过这里吗？”
屠宛儿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老太太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段天宝的手，柔声说：“孩子，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也该走了。”
段天宝深深的看了屠宛儿一眼，身体慢慢恢复原样，转身低着头进了里屋。
“闺女，请坐。”老太太示意了下对面的椅子。
屠宛儿也不推辞，径直走过去坐下。
“小虎的爷爷并不是他的亲爷爷，”老太太微微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来，“这一点，你们知道吗？”
屠宛儿摇头，摇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盲人，正要开口，却听老太太已经接着说道：“我和他的爷爷一样，都姓杜，却和他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但同时，我们也都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死。
因为，我们是杜氏家奴，而他，则是我们的小主人。”
屠宛儿微微一怔，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怫然变色。“杜氏？可是半个世纪前从秦氏手中接过那把钥匙的杜……”
“没错！”老太太脸上显露出傲然之色，“在你们眼中，一个冥王之位足以让我家小主人感恩戴德，殊不知，那对于小主人来说，与羞辱何异？要不是杜氏家规严苛，光是所谓的‘七罪考验’这一条，就能让你冥界片瓦不存了。”
顷刻间，屠宛儿满头大汗。她无法判断老太太所说是真是假，但就是那一点点的可能性，都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
而此时，老太太却再次恢复了慈祥的面容，笑眯眯道：“我刚才说过不杀你，就不会杀你，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坐下吧！”
屠宛儿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然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吗？”待她重新坐下，老太太就问。
屠宛儿咽了口唾沫，说：“非常之人，非常之事。”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小主人身上的干系太大，注定要比普通人吃更多的苦，‘情’之一字，是他必须要迈过去的一个坎儿，迈不过去，杜家就要像秦家那样，将钥匙交给更加符合的人选了。
所以我想，你们也应该会很希望自己的冥王陛下可以掌管那把钥匙吧？”
屠宛儿闻言咬紧下唇，许久之后站起身，低头说：“我明白了，今天的事情，我会把它彻底的烂在肚子里，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透露给任何人，包括陛下在内！”
老太太微笑着站起来，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然后便转身向里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摇着头自言自语：“唉！多好的闺女啊！咋就长不大了呢？好在小主人似乎比较青睐娇小的女孩子，像何晓曼那样的，就太疯了，老婆子不喜欢……”
话音戛然而止，屠宛儿抬起头，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里屋也空空如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