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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亡灵们的惊愕

萨尔拉夫大陆的秋季已步入尾声,除了靠近赤道那些冬季不下雪的地方,各处的智慧种族都赶在冬季到来前的最后一刻囤积粮食和燃料,以应付气温下降后出现的落雪,连对食物和居住环境要求极低的地精们也不例外,卡诺顿许多森林湖泊都能见到他们采果摘草、猎鱼捕兽,甚至挖掘泥土里的昆虫作为储备粮食的身影。

沦陷的卡诺顿地区已经变成各个地精、食人魔、豺狼人等部落的乐园,他们在这里安家定居。毁于战火与死潮的塔克镇如今已经恢复重建——以豺狼人和地精们的标准,起码倒塌的房屋和烧焦的地基得到了清理,在原址上有模有样的搭起简陋的茅棚,保存最为完好的内城城堡成为了酋长们眼中的华丽宫殿,在此定居并对自己的臣民发号施令。一些来得较早或者战功较大的部落顾不客气地占据了伍芙尔族先前在这里设立的定居点,入住那些比他们的茅草棚和地窝子要舒服保暖得多的砖木房屋。抢不到好地方的部落则到处挖掘地窝子,砍伐树林搭建围墙,清理草地放牧他们的家畜,不时为一块肥沃的土地或良好的湖泊发生小规模的械斗。

这种类似跑马圈地的占地安家活动令行政条件还十分原始的联合军相当头疼,幸好那些黑衣萨巫尽心尽力地提供服务,确认所有迁移部落的领地划分以及及时绘制地图,才不至于让联合军的酋长们搞不清自己的效忠部落到处跑哪里去了的尴尬境地。又在他们的指导下与维希帝国邻近的地区修建了许多哨所,关键地段还筑有石头围墙和哨塔的堡垒,防范伍芙尔族的反攻。

不过并非所有的定居点和哨所都标注在酋长们手中的地图上。一处无名森林的深处,酋长们眼中的黑衣萨满在这里开辟出一片地空,筑起几座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的怪异营房,所有营房的表面都长上了本地的藤蔓类植物,可见它们的存在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一座四丈高的方尖碑座落在营地的中间,方尖碑表现刻满了复杂的魔法阵,石碑的顶端镶嵌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紫水晶,魔法的灵光在水晶内闪烁不息,弥漫着一种肃杀、死寂的气氛,仿佛是一座被人遗弃的陵墓。

事实上,当下在这片营房地内活动的生物也确实是一群死人。头戴皮兜帽、身上围着厚围裙的骷髅工匠在铁砧前锻打已经扭曲折弯的长剑,旁边的木桶装满大捆的羽箭和长弓,打开的木箱里躺着锃亮照人的长剑刀斧,这些装备足以武装几支百人规模的部队。浑身烂肉的僵尸士兵们盘腿而坐,拿着绷带和特殊的药水给自己的腐烂身躯做着保养工作,这片沼泽里的昆虫无论对活人还是死人,都是同样令人讨厌。几个佝偻着身躯的食尸鬼像驯服的猎犬一般蹲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盯着大锅中翻滚着的肉汤,半张的盆血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期待着它们的午饭。

在这群魔乱舞的亡灵之中,一位手握桦木法杖的亡灵巫师卡拜斯驻足在方尖碑前,指挥着几个尸巫对方尖碑进行维护。卡拜斯与尸巫同样是骷髅,即亡灵族群当中所谓的骨族,但尸巫是被赋予了见习法师水准的低等亡灵,只从属于用死亡魔法实现肉体自我转化的卡拜斯,而且卡拜斯也是这座营地的指挥官之一。

“关闭第四序列的集能魔法阵,石碑的西侧面上追加四道能量释放管……对了,将功能和覆盖范围提升至现在的两倍,必须在太阳下山前完成。”卡拜斯戴着法术透镜,认真而细心地观察着方尖碑每一寸地方,不时给予尸巫正确的指示。

在世人眼中,除了吸血鬼以外的亡灵应该全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的,但这种理解并非全对。转化成亡灵的生物的生命运行原理虽然被彻底改变,无需摄取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也能维持生存,可这不代表他们不需要“进食”,毕竟他们也得遵守质量守恒。

亡灵们的生命运行离不开魔法力的支持,具有自我意识的高等亡灵基本上拥有自行产生魔法力的机能,但低等亡灵却没有。一般来说,低等亡灵会由高等亡灵定期充能,以阻止它们耗尽魔法力后变回普通的尸骸(即属于亡灵的“饿死”),不过低等亡灵的数量多到某个数量,高等亡灵什么事都不干只给它们充能也忙不过来的时候,或者是亡灵们打算在某个地方长期定居,就不得不建立招魂塔,用以日夜收集大自然界中浮游的魔法力,并以魔力网络的形式向被招魂塔所覆盖的范围内的低等亡灵实现自动充能。那位于营地中央的方尖碑便是招魂塔,充当着给营地内所有低等亡灵的自动喂饭机的功能。

可以说,没有招魂塔的支持,就养不活大量的低等亡灵,没有大量的低等亡灵就无法建立亡灵族的城市。

得到尸巫们声音枯涩苍老的肯定回复后,终于放心的卡拜斯转身走向悬挂有漆黑月牙标志的营房。在死亡女神还没陨落,在人族联邦还没有分崩离析,在迪恩亡灵王国尚未灭亡的时代,漆黑月牙是亡灵军队帅帐和指挥部所在地的标饰,那些祖国灭亡后却坚持文明传承的亡灵组织仍旧使用着这种标志。

卡拜斯一推开营房的大门,便听见一个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女声尖叫,那便是传说中的女妖之嚎,使这位骷髅帅哥下意识地遵从生前的本能伸手去捂盖早已不存在的耳朵,随后他看见到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幽灵萝莉对着祭坛上的水晶球发出咆哮,如果盖洛普此时在场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只幽灵萝莉正是那天夜晚在塔克镇墓园制造死潮的那个罪魁祸首。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枯蒌女王的造物不可能感应不到,除非是被彻底摧毁了。”幽灵萝莉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慑于因她的怒气而溢散出来的混乱黑雾,好几位低阶的幽灵侍女畏惧地飘到一旁,生怕被怒迁。

“露西娅,怎么啦?”卡拜斯见状走上前,询问这位共事多年的同僚,在他的印象中,这只狡猾邪恶的百年老萝莉只有她的计划被敌人捣毁破坏时才会这样发脾气。

“骨头叔,女王的造物……腐化之泉,我感应不到它的位置……这任务,搞砸了……呜呜呜……”露西娅在半空中转过身子,黑雾构成的裙摆如水中涟漪般轻轻飘荡,有点婴儿肥的俏脸如今雨带梨花,污浊的黑色血泪从眼框里流出,滑过下巴又没入她虚无的身体内。

卡拜斯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枯萎女王是死亡女神的别称,腐化之泉正是这位女神亲手锻造的神器,感应不到则意味被摧毁了。但是,神祗的造物有这么容易摧毁的么?哪怕达到大师级水准的炼金师,也不是说干就能干得成的。

最初几支进入灰烬山脉的先遣队先后被消灭,印证了一百年前那次不成功的神器回收行动中的幸存者没说谎:有一支可能受到当年腐化之泉自毁后,被感染成亡灵的伍芙尔军队盘据在山脉内部,并看守着这件属于亡灵族的宝物。但几个世纪过去了,这些伍芙尔亡灵怎么现在才想到摧毁碎片,要是当初她们有力量这样做,为什么要拖上几个世纪的漫长岁月才选择摧毁呢?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卡拜斯伸出白骨嶙峋的骨手,轻抚幽灵萝莉的头顶,柔声安慰道:“命运无变,总有一些不顺心的挫折摆脱不了,把那个毁灭神器碎片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为他的亵渎举动赎罪就无愧于枯萎女王的恩宠。”

“嗯……”露西娅的眼泪稍稍止住一些,溢出体外的黑雾随着心情的平伏而渐渐收敛。

见露西娅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卡拜斯追问道:“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吗?”

露西娅摇摇头,沉默一会儿后,她抬起头,那双幽蓝色的美目中忍不住闪过一丝仇恨的火焰,“等一等,率领第三先遣队的那位见习亡灵巫师在临死前,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上次差点坏了我好事的家伙!”

“哪个家伙?”卡拜斯一直在联合军各个部落的酋长那里整理这些家伙的内部矛盾,处理政务,对于前线部队以及部队接触过什么敌人并不了解。

“一个火红色头发的伍芙尔男性,就是它的缘故导致伍芙尔活尸的刺杀行动没能取得成功,其后又很快地察觉到我在墓园举行仪式并过来搞破坏,要是当时它提早十分钟到达仪式现场,也许死潮的爆发也以失败告终。”联系到前因后果,露西娅越发越觉得神器碎片的失联,应该与这个可恨的狼族有关。“它和那些伍芙尔亡灵发生了接触,甚至可能被带到那些亡灵的据点,就在刚才神器碎片便失联,这畜生有重大嫌疑。联合军的第一任前线统帅莫戈莫赤据说便是被一个火红色头发的伍芙尔杀死的。”

“火红色头发的伍芙尔很罕见,我会让联合军的一线部队多注意一下,一旦发现有这样的人物就干掉它。”卡拜斯会意的点点头,莫戈莫赤的阵亡在当时联合军内部引起不小混乱,毕竟一个有着上千年传统内部矛盾的临时联盟里,挑选一位有能力和威望压服各个部落前线士兵的军事领袖非常困难,这位骨头架子亡灵巫师为了收拾莫戈莫赤阵亡后留下的烂摊子可费了不少功夫,因此印象深刻。

“那么说定了喔,我要拿它的尸体做成尸傀,每天在我的床前跳舞,它的灵魂封进盔甲内制成灵俑,为我杀戮它的同类来赎罪。”幽灵萝莉的声音轻柔甜美,却如同一条蜿蜒着身躯爬过草地的毒蛇,令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对了,骨头叔,塔克镇的墓园里起出的尸骨当中,其中一具生前似乎是一位颇有水准的施法者,我想抢救一下,看看能不能变成我们的一员,所以有劳您帮我一起举行招魂仪式。”

将敌我双方阵亡的生者通过招魂术复活,并且因材施工,制造成各种形态的亡灵生物,是亡灵们扩大族群和补充兵力的惯常手段。唯一的区别是敌方的牺牲者的生前记忆会被抹去,变成另一个人或者是没有感情的杀戮兵器。然而,这个对于生存了好几个世纪的露亚娅来说,这只是平常不过的决定,可惜直到最后她都没能发现这是一个搬起石头砸了所有同伴的脚的愚蠢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