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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勤敏侯府里, 吴氏到底是没被卖了。叶蝉当着她的面把她家寄来的卖身契扔进了火盆,然后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她身边的下人, 叶蝉也免不了都罚了一顿,因为他们知情不报。叶蝉在罚他们之前放了狠话——日后再有这种事, 你们帮吴氏瞒一个试试?连你们带吴氏,有一个算一个全发卖出去。

完事之后,叶蝉让周志才和青瓷等几个把人送回去,减兰也帮着搭了把手。两刻后减兰回来, 跟叶蝉回话的时候都不敢抬眼。

“……吓着你啦?”叶蝉哑音笑笑, 跟她说你别害怕, 这事跟你没关系, 你也别觉得我是瞎迁怒下人。

她跟减兰说:“虽则都说不瞎不聋不作家翁,可咱也不能真瞎真聋。就说吴氏这事, 现下倒确实没捅出什么大篓子, 可我不管你说能行么?以后还不得把咱侯府都搬空了?”

叶蝉觉得,吴氏干的这事, 就跟果子里的蛀虫似的。她蛀果核的时候你不管,蛀着蛀着就蛀到果肉了, 早晚要蛀到从明面上都能看见。可是到了那时候,补救都来不及了。

但减兰还是低着头,束手束脚地局促了一会儿,道:“夫人您误会了,奴婢不是觉得您罚得很,是觉得……是觉得吴氏的家人怎么那样?真是一想都怵得慌, 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减兰跟她说,她一直觉得家人在世是很幸福的事,可吴氏的家人让她觉得,这也因人而异。

“吴氏那么顾着家里,家里还那样。奴婢的爹娘要是那样,奴婢要恨死了。”减兰这么说。

叶蝉头一回跟她聊家人的事,想了想,忍不住问:“你的家人还有……还有能联系上的吗?”

她问得时候很犹豫,紧盯着减兰的神色。减兰倒很平静,告诉她说:“爹娘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印象不深。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后来调去了宫中不同的地方服役,也就……没法找了。奴籍的人不值什么,改换名字也不一定好好记档,所以就……”她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只能认命了。”

叶蝉听完只觉得,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氏是家人无情,减兰更是自小就身不由己。相比之下,她真算是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了,只要爹娘兄长好好的、谢迟和孩子们也好好的,她便可说是万事如意。

她不禁一叹,向减兰道:“容氏有自己的事在忙,你平常不妨多跟吴氏闵氏多走动走动吧。跟吴氏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让她安心过日子,府里不会亏待她的。”

她近来也逐渐清楚了,减兰在阖府上下眼里都是“正院的人”,出去做什么都会被当做她的意思。那让减兰多跟吴氏闵氏走动一二再合适不过,既不用她自己总费心,又免得下人看她们二人不得宠就欺负她们。

叶蝉想,一大家子人一起过日子大概就是这样:花八分心力关照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也匀两分心关照关照自己并不太在意的人。家和才能万事兴,不然谁出了事最后可能都是一家子的事。

吏部,又过了几天,谢迟得了个好消息——太医院好像研究出医治时疫的方子了。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药效还不太确定,有些药材的用量还需要调整。但总之,这是个很好的进展。

“不过有效与否,终究也还要因人而异。”太医院院判谨慎地这样说。

谢迟摆了摆手,对此心里有数——什么方子不是因人而异?或多或少都和体质有关,单是医治风寒的方子都有好多种,不同的人得了同样的病,因为体质的缘故,方子可能也截然不同。

“只请院判大人确保这方子对大多数人有效。”谢迟沉然道,“另外,现下安置在官衙内等待救治的百姓颇多,虽然免不了拿他们试药,但也请大人十拿九稳之后再试。是药三分毒,可别没能救了人反倒夺了人的性命。”

院判点点头:“这个自然。君侯放心,这方子是照医治风寒的方子改的,没什么凶险药材,吃了最多是不起作用,绝不会伤了性命。”

谢迟吁气点头,觉得可算松了口气。时疫从事发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随着入冬,疫病多半会越闹越厉害,太医院能赶在这会儿有些进展真是老天有眼。

于是当晚,谢迟和谢追都各自了回府,打算睡个难得的好觉。

于是,谢迟一回府,叶蝉就发现他今天心情爆好,一进门就问青釉:“有没有什么味道清爽宜人的酒,我和夫人喝一杯。”

叶蝉盘坐在罗汉床上看看他,伸手:“心情这么好?那来亲我一口。”

谢迟嗤笑出声,几步走过去把她一抱,又转身坐下,把她圈在怀里:“想我了?”

叶蝉乖乖巧巧地缩在他胸前:“可不是?你自己数数,你有几天没回家了?”

谢迟一想,似乎有七八天了,是有点久。而且这七八天,他都没顾上让人来家里给她带个话,平常在顾府读书都还会偶尔让人回家问问家里好不好呢。

他歉然笑笑:“对不起啊,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了。”

“没事。”叶蝉一哂,见青釉已端了两小壶酒进来,就说,“天冷了,我帮你把酒温一温,你先去给爷爷奶奶问个安。奶奶最近心里不安生,生怕你在外头忙着,自己染了时疫。”

“不会,我差事办得可好了!”谢迟一边自卖自夸了一句,一边还是放下她出了门,依言去向爷爷奶奶报平安。

叶蝉示意青釉把酒搁在了罗汉床的小桌上,又要来了小炉,温酒温得十分惬意。

青釉取来的两壶酒不一样,一壶味道清冽,酒劲也大一些,适合谢迟;一壶是清甜的桂花酒,闻着跟蜜糖一样,正好她来喝。

叶蝉温着温着,酒味就飘散了开来。元显元晋好奇地跑进来看,被她板着脸轰了出去:“去好好读书练字,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累得够呛。娘给他温点酒,喝完就要好好休息了,你们别来打扰。”

她走到门口时,谢迟刚好折回来,听见她的话再抬头一看她,他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后他咳了一声:“是,爹今天要早些休息。”接着叫来乳母,“带他们回前宅歇着,明早再来一道用膳。”

——近来他们都是住在正院的,为什么又突然让住处前宅?元显元晋一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乖乖地走了。

谢迟目送着他们走出月门,然后迈进门槛,一把搂住叶蝉,俯身深深一吻:“看来是真想我了,身体力行啊。”

身体力行……

叶蝉双颊顿红,喉中不自在地哽了一下,就被他揽进屋中。

他又把她圈进了怀里,坐在罗汉床上,以一种无比霸道又宠溺的姿态拿着小瓷杯喂她喝酒,一边喝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这种温存和酒劲儿一起让叶蝉身上一阵阵的酥软,待到微醺之时,她便再忍不住,将脸往他怀里一埋,很委婉地说了句:“不喝了。”

谢迟一声低笑,仰首把较烈的那壶里剩的几口干了。而后将她一抱,却没直接上床,直接在罗汉床上就宽衣解带起来。

“?!”叶蝉吃了一惊。

她从没在罗汉床上和他欢好过,虽然也是自己屋里,罗汉床上也还软和舒服,可是没了幔帐的遮挡,她莫名地觉得特别羞耻。

她于是惊慌地抓住了谢迟的衣领:“去、去床上好不好?”

谢迟照着她的脖颈啃了下去:“书上说,偶尔换个地方比较新鲜有趣。”

叶蝉:?!

他最近又看了什么闲书啊?!为什么应对时疫的时候还会有工夫看闲书啊?!

——这念头在脑子里还没过完,她双肩便倏然一凉,低眼看去,他正潇洒地把她的上襦甩到一边。

她这时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个比没有床帐更令人觉得羞耻的问题——罗汉床上没有被子!!!

然后,他们就这样暴露地、无耻地……“身体力行”了一下。

回到床上睡了一觉之后,谢迟又把她拽起来“温习”了一下。

最后叶蝉觉得吧……

在罗汉床上还真蛮有趣的0v0。

而宫中,此时正一片肃杀。

这种肃杀是从一天前开始的。一天前,太子妃崔氏下旨赐死了一个东宫妃妾蓝氏,并且十分罕见地下旨烧尸。在众人的印象里,太子妃一贯端庄大方,这样的雷霆手段实在令人瞠目,东宫里顿时遮了一层阴霾,宫人们连走路都死死地埋着头。

此事背后的原因,也很快传了开来。

宫人们说,那蓝氏得了时疫,太子妃是怕时疫传染殃及东宫,才即刻赐死了蓝氏,烧尸亦是同样的原因。

但翌日一早,东宫还是封了宫。大多数宫人、妃妾一起床便被关在了自己的住处,具体还有谁染上了时疫,一时没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说是太子,因为太子近来一直宠爱蓝氏,也有人说是太子近前的宫人。

也鲜少有人知道,皇长孙谢元晰在傍晚时被悄悄送到了紫宸殿,在皇城外的官衙研究时疫的许多太医也都踏着夜色入了宫。皇宫里依稀弥漫开了一种鲜见的紧张,这种紧张似乎被很好地束在了紫宸殿里,却又如线香缥缈的烟雾一般,若有似无地在空气中散开。

紫宸殿寝殿的大门紧阖着,内殿里,皇帝犹如石像般端坐在御案前。太子已不知跪了多久,太子妃冷漠地坐在一旁,三位公主分坐在另一侧。

殿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时光在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中被撕扯的无比漫长,好像这一日能耗过平常一年去。如此悠悠长长地又过了许久,天子突然怒火难抑。于是瓷盏掷地、纸张本册飞散而下,沉重的御案轰然砸倒,满殿的宫人唰然跪地。

“父皇息怒。”太子妃与公主们一并跪了下去,殿里的安静中,有了点透着紧张的呼吸声。

“得时疫的怎么不是你!”皇帝指着太子怒喝,“得时疫的怎么不是你!!!”

太子不敢吭声,太子妃没有再说话,就连公主们也没开口为他说情。皇帝的怒火便犹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出:“朕已不指望你能承继大统!可你没有兄弟,元晰是大齐唯一的皇孙你不懂吗!他的分量你不知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你的亲儿子!”

太子被斥得战栗如筛,在皇帝的怒斥间,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话音落时才连忙开口争辩:“父皇、父皇……儿臣实在不知时疫竟与禽鸟有关,若是知道,儿臣无论如何也……”

“殿下当真不知道吗。”太子妃的声音冷若寒刃,硬生生截断了太子的辩白,“殿下为此与八世子争执数日不休,八世子最终也没有点头,殿下身边的宦官为博殿下欢心才想了这样的办法——这和时疫有关无关,殿下当真不知道吗?”

“你……”太子面上怒色窜起,崔氏却并无惧色。她冷涔涔地回看过去,竟将太子看得哑了声,咬着牙低了头,“儿臣知错。”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皇帝提剑而上:“早不该留你这孽障!”

“父皇?!”三位公主面色齐变,年纪最长的淑静公主首先回神,匆忙拎裙起身抱住了皇帝个胳膊:“父皇不可!”

她说着复又跪地:“他愧对大齐愧对皇长兄,死不足惜。可眼下……眼下万一太子殒命,元晰再有个闪失,大齐一夜之间储位空悬,刚被父皇压下去的宗亲势必野心再起。到时朝臣摇摆不定,厮杀在所难免,岂不祸事更大!”

皇帝仍自怒不可遏,不理淑静公主的规劝,提步便要再度上前。

顷刻间,他眼前却倏然一黑,蓦地向下栽去。淑静公主骤然一惊:“父皇?”

“父皇!”另几人匆匆起身上前搀扶,宫人们也顿时蜂拥而上。

混乱中,太子妃恨然看向太子,目眦欲裂:“如果元晰有个三长两短……”

她紧咬着牙关:“如果元晰有个三长两短……”

她嗓中逼出的声音宛如地狱伸出的夺命锋刀:“我一定亲手取你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上一章的还没戳,明天一起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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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要出门,更新可能会迟,但是肯定会更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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