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没有了风，太阳把大地烘得一片火热。我叫香儿搬了张椅子坐在园子的大树下，享受一阵阵的清凉。这里没有空调和风扇，幸好有一棵棵避暑的老树。唤了丫环从厨房端来解暑的汤，我一边细尝着，一边与香儿聊聊家常。
香儿是个不幸的孩子，自小父母双亡，生活艰难的叔叔无奈之下把她卖到这里一辈子为人奴婢。从香儿的语态和眼神中，我没有看到她对命运有任何的抱怨。
这或是好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就不会想，就少了许多烦恼。从香儿对我的敬畏中，我想，她应该觉得我很完美。小姐身份，衣食无忧，又有才华，我应该是她羡慕的人生吧？
我轻轻一笑，对比香儿，我已经幸福了许多，我应该满足了。
是啊，该满足了！我舒服地靠在贵妃椅上，什么都不要去想，就这样……
香儿看着我说：“自从小姐病愈后，奴婢发觉小姐变成了另一人似的，以前喜欢的现在都不喜欢，以前不喜欢的反而喜欢上了。”
我笑问：“你看我变得最多的是什么？”
香儿不假思索地说：“小姐不爱笑了！以前小姐每天都会快快乐乐的，但现在，老觉得小姐心事重重。小姐是否还在为失去记忆而烦恼？”
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靠在椅上假寐。香儿更觉得眼前的小姐陌生，不敢再问。
“二小姐！”听到唤我的声，睁开眼——是大娘的丫环小桐，莫不是大娘从王府回来了？我站起来，问：“是大娘让你叫我的吗？”
小桐讨好地笑说：“是的，小姐好聪明！”
小桐带着我和香儿走到书房。
父亲和姐姐也在，我本想笑说：都到齐了！但察觉到他们脸上沉重的脸色，生生收了口。
父亲吩咐道：“小桐和香儿先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进来。”
我惊觉要发生大事了，姐姐一脸虑色地看我更让我心底猛然一沉：关于我的？
果然，父亲与大娘齐齐不忍地看了我半晌。
受不了他们只沉重地看着我又不发毫语，我先开口：“爹，大娘，有什么事你们直说！”
大娘眼眶一红：“小蝶，我对不起你——”两行泪水滑下。
我心猛跳了起来，什么事？
父亲终于缓缓地说了：“小蝶，回去收拾好东西后天跟你姐姐入宫……”欲言又止，莫非还有什么事？我把疑问投给父亲。
父亲不敢再看我，转身对着一面墙说：“你这次进宫，有个任务……是……去……勾引四皇子！”
静！偌大的书房静得只剩下心跳声。我有点被震懵，艰难地开口：“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错吧，叫我去勾引四皇子？姐姐不是要嫁给七皇子吗？这又是唱哪一出。我的脑袋当住了，半天转不过来。
父亲依旧对着那面墙说：“这次皇子夺位战已在所难免……要是七皇子败，你姐姐，包括全家将会遭受灭门之灾……所以，要你……入四皇子府，以后若四皇子事成，杨家也可以自保。”
我冷冷地盯着大娘：“想必是你娘家的主意吧？”早上时父亲还好好地有说有笑，大娘一回来就说这事，我毫无疑问地肯定是她哥哥或弟弟的主意，“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凭我差姐姐几条街的容貌，四皇子会看得上我吗？”
大娘从没见过如此凌厉的我，呆了呆，说：“这……我先是跟王兄提起让你和清儿入宫为伴的事……王兄这才记起家里还有你这个孩儿，就想了这主意……你虽比不上清儿，但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有你的优点……”
我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住怒气，问：“你们也想我成为四皇子的侧妃？”
大娘摇了摇头，说：“孩子，侧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不但要有显赫的身世，还要皇上的恩准……”
我听到我的声音冷得如十二月冰霜，“那我去做什么？”
大娘细不可闻地说：“最多是夫人……”
“夫人是什么？”我再次逼问她，隐隐觉得不是好东西。
大娘说：“比妾低，就是……死后……不会写在家族名册里……”
这么说，就是填房丫头了？我胸口的那股怨气又蓦地汹涌冲出来，从胸口窜进四骸，又冲溃了理智。我逼视向大娘：后妈就是后妈，我要是你的女儿，你会舍得白送上门吗？
大娘被我突来凶猛的怨气吓得连缩几步，低下头，头压得低低的。
我的好父亲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了：“小蝶，杨家多多少少有几百口人，一者败则全族败，这么做实是无奈之择。”
我突然笑了，笑得父亲心里发毛：“你连回绝也不曾想过，就依了王府的话，这就是身为父亲的责任？眼不眨地把自己的女儿推到火坑里？”越是恨，胸口的怨气就越是汹涌地奔腾。我伸出手，死死地压住心口。
一直沉默的姐姐终于开口了：“妹妹，我们身为女子，当应听从父母之命，你……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你放心，四皇子也不错的，我小时候见过他——”
我很想问她：既然如此，你去勾引他，我去做侧妃！我终究没开口，低着头，直盯着鞋尖，忍着！忍着。用我仅剩的一点理智压住冲上脑门怨气。
父亲把我的沉默当成了应允，也许他认为，身为三品官员的女儿，能做堂堂皇子的填房也是一种荣幸。他说：“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会叫人给你赶制几件得体的衣裳，还有，你大娘的首饰也拿些去装扮装扮——记得入宫后要打扮漂亮点，跟四皇子走近些……”
我一直盯着鞋尖，忍着！忍着！忍得心口揪着揪着地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