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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沧沉又没听懂, 索性留下,看看情况。

当然了,大青龙是十分双标的:

怕提前宰了欧阳壬,改变轮回中他与岑羽相遇的命数, 便能不动就不动。

到了小木屋, 见岑羽都冻得神志不清了……

什么轮回?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沧沉往岑羽身上弹过去一道术法, 令他暖和了起来。

一暖和,岑羽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

沧沉走过去,将他放平, 盖好被子, 又在那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炉子上变出煤炭烧起来。

很快,整个屋子都暖了。

沧沉在床边坐下,看着此时沉睡的岑羽, 看了会儿, 抬手, 指尖在岑羽额头上很轻地弹了一下: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小秘密。

难怪当初上天前、在山林中时, 总见他有许多跳脱的、不似普通凡人的言语和举止。

原来如此。

沧沉又起身, 端详起这个小屋子。

很小,很简陋。

进门便是庖厨, 床与那做饭的火灶只隔了短短七八步远, 书架、饭桌、橱柜,全挨在一处, 说得好听叫五脏俱全, 实则是艰苦中熬生。

沧沉先前为了在轮回中找岑羽, 曾在原主成长的路径上一次次跃迁,因此见过岑钟的儿子许多次。

当初在不拒山,为了给岑羽找他想要的妆奁, 也曾窥视江雾轻脑海中的记忆,见过江雾轻眼中的原主。

可以说,除了凄惨的身世背景,被剖丹前,岑钟的儿子便是个有天赋又聪明、还十分努力、性子活泼潇洒的天之骄子。

如今呢?

书架上的那些书,翻的页脚都快烂了,可见这些年在这后山,过得有多孤苦寂寥。

用凡尘凡人的话: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但于沧沉来说,他只庆幸经历这些的不是岑羽。

床上,岑羽一冻一热,开始发烧了。

他在被子里乱蹬、辗转,说着胡话:“老攻,老攻。”

老攻便是岑羽的那只大缅因。

因为长相霸气,性格淡定沉稳,被广大撸友亲切地叫做“老攻”。

沧沉回到床边,见岑羽开始发烧,神色沉下——自他与岑羽相遇,岑羽哪日不是全须全尾的安好着?

如今却要遭这样的罪?

沧沉索性在床上现身,于那逼仄狭窄的小床上将岑羽抱进怀里。

此时的岑羽一搂上他,凭着感觉便以为是自己那只大缅因,于是头埋在他家老攻的身上,昏昏沉沉道:“我不要穿越。”

沧沉抚岑羽的头发,心道别的都行,这个不行,你不夺舍再生,日后如何相见?

与此同时,沧沉又在岑羽的神魂中探了探——龙魂。

原来他是带着魂魄中的龙魂夺舍再生的。

刚刚听岑羽话中之意,他似是来自一个与此地不同的异世——这倒很好理解,毕竟佛家都言,亿万万世界。

难道那异世中也有龙,还有境界已达圆满的龙?

沧沉边想着,边在这皑皑白雪的后山起了层守护屏障。

原本他起屏障,只是防着又有欧阳壬之流闯入,伤害岑羽。

然而屏障一起,他突然感知到了雪山深处里暗藏的“东西”。

那是……

蛟族?

蛟族缘何会在此地?

沧沉没管,与他无关,他只管岑羽。

一天一夜后,岑羽醒了。

不烧了,也不说胡话了,神情中只有对这异世的好奇,人十分的镇定。

他站在火炉前,抱着胳膊默了一会儿,而后抬手打了个响指,决定了:“先苟下去再说。”

决定苟下去的岑羽,不是一般的振奋——

他初来乍到,至今不知如今的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又独自身处雪山的小木屋中,便先把整个屋子和自己浑身上下搜罗了一遍。

沧沉站在一旁看着他搜罗。

嚯,全是什么功法修炼相关的书籍。

“修仙界啊这是。”岑羽嘀咕。

就这点衣服,还都洗得发白发硬了?

水缸里没有水?

米缸里没有米?

连酱缸都干干净净?

唉。

原主这日子是真苦啊,岑羽叹气。

头顶忽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动静。

嘭的,屋顶的厚雪滑下,落在窗户下。

没多久,一堆一堆的瓦片跟着坠下。

等窗户外安静了,头顶也见光了——赫然一个能钻人的洞。

岑羽终于把那声“唉”喊了出来:“唉——!”

原主苦,就是我自己的苦。

苦透苦透!

可都这么苦了,岑羽也没多抱怨,反而行动力十足地动手修起了这简陋的屋舍——

先屋子里找书,看这木梁灰瓦的屋顶具体该如何修。

找到书,认真翻阅,发现这活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便找到一个容易的方法,登梯|子爬屋顶,简单的补休,至少先将那洞填上了。

沧沉在屋子门前抬头瞧着,见岑羽在屋顶上一阵手忙脚乱地叮铃哐当,面露笑意。

等岑羽下来,他施法将那简易的修补变得分外扎实,此刻别说厚雪压不漏,扔个大石头上去,石头碎了,屋顶都不会碎半片瓦。

这之后,岑羽像是热衷上了敲敲打打,补完屋顶,又开始补窗户、补门、补墙、修柜子、修桌子凳子。

连原主那摇摇晃晃的毛笔架,他都给修了一下。

边修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人说话:“原主啊,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斯文的人,平时就指着看书、写写画画,简单过过了。”

岑羽忙着手里的活儿:“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凄惨,不过生活嘛,还是得认真体面一些。”

岑羽修好了毛笔架,原本折断成两半的支架,被他用细钉子钉好,钉完又用绵线在有钉子的地方缠了几圈、打了个蝴蝶结——就像笔架上的绳线装饰。

沧沉第一次知道,岑羽还能这样苦中作乐。

他目光含笑地看着。

等屋子拾掇完,岑羽又开始补水补粮。

水好办,雪化了便能用,粮的话……

仙府上一任的大宗主仙逝多年,这一任宗主没将岑羽多当回事,但平日负责洒扫和后厨事宜的帮工、小厮们,都与原主交好。

这些天刚好便是后厨的厨房长悄悄过来给原主送煤的日子,往常原主得了煤,因知道如今仙府各方势力割据,下人们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是决计不会开口要东西的。

但岑羽并不知道这些,没办法,谁叫他没继承原主的记忆。

于是那后厨长一来,岑羽便在门框旁虚弱的一靠,也不多言,只将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往米缸的方向一瞥。

后厨长见缸都空了,岑羽那小脸也瘦了几圈,心痛不已,忙不迭地回去拿粮拿肉去了。

当然,岑羽也不白拿,作为回报,他给后厨长列了几份菜谱。

后厨长:“鱼、鱼香肉丝?”

岑羽点头:“你照我的菜谱做,很好吃的,真的。”

后厨长又茫然地看着菜谱:“菜包拷肉,蘸香叶粉?”

岑羽再点头:“这个也好吃。”

隐着身形的沧沉站在一旁忍俊不禁:还有烤玉米,酸汤鱼片,拔丝红薯。

这才几天,他倒是适应得快。

但就算岑羽适应得再快,真论起来,如果是他一个人,光这破房子他都住不下去,何论其他。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沧沉在一旁搭手。

比如做饭,土灶不是煤气灶,不会一点就有火,火还不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小木屋的火灶,要烧干枝干柴,烧了有烟,呛喉咙还迷眼睛。

岑羽第一次动手,炒着炒着锅都看不见了,等看见了,锅里的肉都焦成了炭。

岑羽气得站在窗边向外大喊:“没油烟机怎么烧啊!”

沧沉不知道什么是油烟机,只知道岑羽快炸了,这才含笑施法,从窗外滚进一阵风,让那风卷着火灶的烟,绕向门,吹向屋外。

又稳住那火,令锅下那火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煮饭烧菜。

岑羽这才烧好了饭菜,烧完还嘀咕:“怪了,我说要油烟机,还真给我送大自然牌的油烟机了?”

岑羽点头感慨:“玄幻世界真神奇。”

更神奇的是,岑羽很快又摸到了原主的芥子法宝,在沧沉的帮助下,打开了那芥子。

摸进去,拿出一堆这样那样的东西,满脸惊喜:“云仓库!”

沧沉:仓库他知道。云仓库?

也是在这里,岑羽发现了原主的所愿瓶。

那瓶子身上自带的术法十分低阶,认人不认魂,岑羽一碰,那所愿瓶便打开了,从里面传来原主低沉阴郁的声音。

“被剖丹后,我已侥幸多活了千年……”

四个愿望,一一道来。

岑羽听得连连叹气:也是可怜人。

沧沉这才知道岑羽为什么不是岑钟的儿子,但还是要去见江雾轻,还是要找那妆奁。

原来都是为了原主。

这之后,沧沉又眼见着岑羽凭体内的龙魂唤醒了他曾经滋养了三万年的小球。

再看着小球与岑羽相互陪伴、打闹嬉戏,在屋外的雪地里玩雪橇。

又眼看着一个原本该在龙窟守洞口的仙官,自作主张的抱了个龙蛋过来,想要“栽赃”岑羽。

再眼看着小球将那蛋打飞上天。

蛋飞上天的时候,沧沉淡定地助了把力,令那蛋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高到冲上云霄,砸在那离去的仙官脸上。

混账东西。

再跟着跑路的小球和岑羽,一起往他如今休眠的地方跑。

到了山洞中,见了眼露金瞳、神色冷若冰霜的他自己。

沧沉:这什么臭脸?

眼看着小球在磅礴龙息下被吓得瑟瑟发抖,雪橇都拉不动了……

沧沉切了切齿,手一抬,令载着岑羽的雪橇飞向了这一世中的他自己怀中。

沧沉看着峭壁上那刚从休眠中醒来的龙:这人若不是他自己,如今腿已经断了。

也是见了从前的他自己,沧沉才意识到,这些时日,他已改变许多。

再不是从前那个不问世事、对这世间无知无感的龙神了。

沧沉飞离山洞。

此间的岑羽已与他自己相逢,护送到此,足够了。

出了洞窟,但见凡尘绿荫、红花,水澈、瀑流。

这些景致映照在他眼中,尘世烟火浮动在他心口。

沧沉闭眼感受,灵台中道心更进一步,但又差点什么。

沧沉很快想到,再次投入轮回中,来到了岑钟烧自己灵府的那一刻。

他离此时大火前目睹这一切的岑羽和他自己远了一些,站在高处,默默地看着。

待得鬼火如幕布铺天盖地,他进入火中,来到了等死的岑钟身后。

赴死殉情中的岑钟见了他,满脸惊愕,沧沉扫了他怀中的禾青青一眼,并未多言,只提了岑钟,再变出一个妆奁,送出大火之外。

岑钟困惑:这是……不想他死?

沧沉直接提着岑钟,离开轮回,现身度化之地的黑水之上。

当是时,若白正侧卧在水边的崖石上,给蓝蕊花说笑话。

见了提着岑钟的沧沉,若白回眸一看,半点不意外。

还对岑钟哼道:“本君就说你运气好。”

下一刻,沧沉直接将岑钟拍进了黑链中——度化够了亡魂,轮回河自当还他一个生魂,令他原本已走到最后一世的爱妻再入轮回。

如同当初的朔悦。

哪知道沧沉这一拍,岑钟是进了铁链,铁链上蓝蕊花里的朔悦给挤了出来,崖石上一滚,滚到了若白怀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朔悦:……

若白:???

沧沉才不管他们两个,拢了拢袖口,走了。

走的时候,他灵台一片清澄,道心更进一步,龙魂也趋于圆满。

他在阴曹殿的审判堂寻到了岑羽,并未多言,直接带着岑羽消失了。

曹阳惊讶,这怎么直接就走了?

他给朔悦传音,朔悦那头也没回应。

黑水边,崖石上。

朔悦挣扎,若白手脚并用地死死搂着他:“走什么?既然变了花来陪我,那便陪到底!”

朔悦继续挣扎:“什么花?下官不知帝君在说什么。”

化作黑链的岑钟沉默了半晌,终于出声:“呃,那个……抱歉,打断一下。”

岑钟礼貌道:“日后便是我们三人在黑水边度化亡魂?”

朔悦:“不是!我路过的!”

岑钟:“是!”

又切齿地对铁链道,“你在我这儿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岑钟客气道:“有缘,有缘。”

“您二位继续。”

沧沉带着岑羽,去了凡间,昆虚仙府的后山。

那个小木屋还在。

其实不在也不要紧,沧沉见过,不在了可以再为岑羽变一个一模一样的。

岑羽则万分惊讶,沧沉怎么带他回这里了?

推门,进屋,屋内虽然凌乱了些,像是被人翻过,不过陈设半点未变。

昆虚好歹是大门派,深处山中,又有阵法护持,离开这么久,屋内至今也没半丝灰尘。

岑羽扫视一圈,满心感慨:他穿越后一个人在这里住了有好几个月,还遇到了小球。

如今回来,他不再是凡人,龙崽都几只了。

物是人非啊~

身后的沧沉忽然学着岑羽的发音和咬字方式,字正腔圆的问:“何为‘手机’,何为‘网’,何为‘wifi’?”

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