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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固伦山脉(11)

七叶法师的祈祷没能被四季女神欧德赫尔尼听到。

旅人们宿营前已经有了四散迹象的乌云反而在夜里越积越厚,不久之后,四个人被密集的雨声从梦中吵醒。

“我们必须出发了。”商人撩开帐篷看了一眼,“我是说,雨越下越大,我们只能试着往高处走!”

“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太危险了。”沙弥扬人迅速将睡袋收进包裹中,“扔掉帐篷吧,这里离菲尔顿只有三安特比,我们今晚一定能到!”

法师揉着发胀疼痛的额角一言不发地为自己穿上斗篷,然后他嘶哑着声音说道:“费米扬的防雨术。”

青色的法术灵光闪现在每个人的身上,而那之后七叶法师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当然,法师能找到一点安慰——虚弱不堪的男孩此刻还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在半身商人的帮助下坐起来。

沙弥扬人对今天的旅途充满了忧虑:法师连着两天没能好好休息,他顶多能发挥出平时一半的水平——不,在这段旅途中,魔法女神赛普西雅并没能庇佑七叶法师,魔法在长途跋涉中也没给法师多大的好处;而加拉尔的伤口恢复情况并不比预期中好;完好无损的贝纳德本人和半身人本身也非常疲劳,他们的体力也不足以负担两个虚弱的同伴走完全程。

夏仲估计现在已经是日出之后的第三个卡比。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冰冷的冬雨中一片漆黑,旅人们只能在微弱的灯光中缓慢前进。此刻他们已经进入被当地人称为霍布罗的高地,山势陡峭,每一步都需要倍加小心。但现在旅人们只能冒雨抹黑出发。

“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夏仲对贝纳德说:“我认为萨苏斯并不会无时不刻地眷顾每个人。”

“沙弥扬人从不指望亚当弥多克的看顾。”贝纳德冷静地回答:“我们只能顺流而下。”

如果在出发前半身人念念不忘指望着出雨势减小,但很快这样的想法就被证明只是奢望:雨越下越大,并且道路从泥泞变为一个个小水潭,旅人的每一步都是水花四溅,刻骨冰寒,即使穿着厚重防水的靴子,但很快他们的脚就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段糟糕的旅程。我是说,很少有这样的经历。在西萨迪斯大陆上,当然一切都很困难,但依旧比不上在霍布罗的那一天。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气喘吁吁,手脚酸软。寒冷,潮湿,疲惫和饥饿不断侵袭着我们,我听到半身人在不断诅咒天气,向欧德赫尔尼祈祷,这糟糕的一天能赶紧过去,没人想要说话,所以即使古德姆的话听起来简直能让人发疯,我们也依旧保持了沉默。”

出发三个卡比之后,半身人勉强直起身体——在这之前他弯着腰拖着步子,看上去下一个瞬间就要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我们必须休息一下。”他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手臂就好像是绑上了沉重的铁块让他抬不起来,“哪怕被奥斯法的使者带走我也不会再迈开一步啦!”

“我们的确得休息一下。”法师紧紧握着他的手杖——来自贝纳德为他准备的行李,此刻真是帮了大忙。“让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夏仲的声音比雨声还要轻,贝纳德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听到法师在说什么:“不然没人能走出这片山区。”

法师是正确的。

于是他们终于得到了暂时解脱。贝纳德将男孩放在一棵树下——在这段旅程刚开始没多久时加拉尔便一步都走不动了,他请求旅人们将他留在这儿,“给我留下一些食物,”男孩勇敢地说,“这个天气,哪怕面对一群马迪亚山羊狼群也会无动于衷。”

但沙弥扬人还是带上了他——女战士将男孩捆在了背上。“听着,这里也许没有狼群,但雨水会不断带走你的热量,等不到我们回头救你,你就会冻死在这儿。”

夏仲哆哆嗦嗦地为沙弥扬人施展了一个法术——能暂时为贝纳德提供体力,虽然并不能维持多久的时间,但总比没有好。

雨实在太大了,贝纳德放弃了生火的打算,“干肉和矮人烈酒是困难时候最好的食物。”她对夏仲认真地说道:“大人,适当的酒精能为您提供足够的热量——你需要它。”

法师无言地接过酒瓶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骨的痛感,但很快四肢重新暖了起来。夏仲能够感觉到消失已久的体力似乎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默默地感受酒精带来的一丝眩晕,但很快冰冷的雨水便将它驱赶开。

剩下的人,包括加拉尔,每个人都喝上了一大口烈酒,强迫自己吃下了足够的干肉——幸好他们都拥有足够强健的牙齿。食物和酒水为旅人带来了久违的热量和活力,他们似乎觉得好过了很多。

“让我们重新上路罢。”法师沉声说道:“路途还长,我们只能指望欧德赫尔尼听到我们的祈祷。”

旅人们牵上马重新踏上旅程。四匹矮种马一步一滑地跟在各自主人身边,忠心耿耿并且无所畏惧。山路狭窄,某些地段只能容许单人通过,这种时候就得睁大眼睛,在昏暗的雨幕中寻找可靠的落脚点。

对,天色终于渐渐发亮,四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至少他们能看清哪里能让他们放上一只脚,哪里凹凸不平,踩上去准会扭肿脚踝。

看似平缓的山脉走起来却格外艰难。齐腰高的芒草被雨水打得弯下腰去,这里很难再看到森林的影子,厚厚的草甸和裸露的白石是霍布罗最经常出现的景象,也因此,当地居民习惯饲养山羊和奶牛,贝纳德曾经告诉法师,霍布罗的天空常年阴沉不堪,在烟灰的天空下,旅人经常能在山间听到牧笛声随风飘扬清脆婉转,“笛声就好像高山云雀的鸣叫。”

但现在,除了单调细密的雨声,法师听不到那仿佛云雀一般的牧笛,也看不到鹞鹰双翼伸展盘旋在青空之上。苍灰的云层密密实实地压在霍布罗的山间,只有极远的天际能看到一丝不起眼的亮光。

“愿我不再踏上霍布罗的土地。”夏仲喃喃自语,“愿我们都能远离这儿的一切。”

也许日后法师的确没有再来到这里,但现在不。他们还得和糟糕的道路,糟糕的天气努力争斗,尽力取得胜利。

“很多年以后,我经常会梦到霍布罗,梦到那个似乎永不停歇的雨天。湿透的斗篷沉重极了,穿多少都没用,潮湿的水汽总会透过布料钻进你的骨头缝里,冷得让人发疯。道路上全是泥浆和水坑,每一步都得用上全身力气。我们看不到旅途的终点在哪里,没人说话,不过说话也会被雨声遮掩得干干净净,我们只能不断向前,想着,可千万不能停下来。”

午饭的时间过后——法师凭借直觉猜测,严密的雨幕终于有了缝隙。旅人甚至能取下斗篷上的兜帽透透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半身商人乐得咧开嘴巴。

“哈!”他快活极了,激动地连鼻头都红了,“萨苏斯啊!”古德姆夸张地深吸一口气,“也许我得去给欧德赫尔尼的神殿送上点椴树!”他真诚地说道——连最铁石心肠的谋杀犯都会被他感动:“我发誓一定会这样做!萨苏斯啊!我从未觉得阴天如此让我高兴!”

沙弥扬人小心地将法师扶过一条临时出现的溪流——“父神哪!亚当弥多克在上,我听见了什么?”贝纳德扬起眉毛,“这个吝啬的商人竟然说他要去四季女神的神殿送上椴树金币!”

“没什么好惊讶的,人总会做出一些时候会后悔的事儿。”商人毫不在意贝纳德的挖苦,他摆摆手,“我之后一定会后悔,不过这不妨碍我这么干。”

“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半身人。”沙弥扬人笑眯眯地说:“你这话甚至让我感动。”

夏仲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再次施展了一个温暖咒——好像正呆在一个木柴充足的壁炉前,四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过分潮湿的水汽暂时远离了旅人,这让他们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说真的,”古德姆伸了一个懒腰——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嘎吱作响,“我们都得感谢魔法女神,至少奥玛斯在她的眷顾之下。”

“我倒是希望赛普西雅的眷顾能让我减少对传送阵的畏惧。”法师懒洋洋地说,“我想短时间内我不会选择踏出房间一步,”他想了想,补充道:“至少在到达苏伦森林之后,我哪儿也不会去。”

加拉尔深有同感。“如果我能活着到达那里,我希望能够在春天以后再离开。”男孩几乎要趴伏在马背上——沙弥扬人不得不再度将他捆上了矮种马,之前不久刚为他解开。“我再也不会选择在冬季旅行,这差不多是一场灾难。”

法师纠正道:“不,男孩,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来说,这都是一场灾难。”

随着天气的好转,加拉尔对前途的忧虑重新占了上风。“我真不想在菲尔顿镇看到海姆达尔舅舅的人手——我是说蒙奇诺尔家的人。”

商人眨巴着眼睛,“蒙奇诺尔家?”他捏了捏下巴,“我记得他们在菲尔顿似乎有一个常驻的商栈,这个家族对固伦山脉出产的毛皮和晶核有着特别的喜好。”

“应该没多少人认识我。”加拉尔想了想,“就连外祖父,我是说蒙奇诺尔亲王也不会有多少人见过。我们这个家族,不管是蒙奇诺尔还是阿斯加德,似乎并不怎么喜爱抛头露面出风头。”

“最好是这样。”法师警告道:“不然我只好将你留在菲尔顿。”

这个恐吓有效地吓住了加拉尔。男孩开始心神不定,甚至考虑要用化妆来掩饰自己。

“化妆?你是说假扮成另外一个人?”半身商人面对加拉尔的求助有些惊讶,不过立刻就心领神会,“噢,我想你的确有这个需要。”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好啦,加拉尔少爷,其实你并不需要——只要你愿意走在奥玛斯的身后。”

“相信我,”这个半身商人笑得可恶极了,“只要走在这位大人的旁边,哪怕你是一位王子——好吧你的确是,看起来也会像个小杂役和跑腿的仆人。”

“当然,他是你的老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