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游戏小说 > 泪妆 > 7 轻妆斗白全文阅读

7 轻妆斗白

正文

7 轻妆斗白[1/2页]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在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玲珑别致的丰宁山庄显得神秘而安静。

坐落在百花丛中的听雨楼有一眼温泉,自山上引下,水质温和良润,是沐浴洁身的圣品,系皇商苑观植特意为家中女眷们所修建的沐浴休憩之所。阁内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在众多温泉池水中,独有一池热气蒸蒸、雾帘蒙蒙,隐约可见两名身材姣好的妙龄少女在水中,二人肩并着肩,贴着光滑的池壁站立,偶尔相互打闹嬉戏,撩起一串串水珠,如水银丝线般晶莹明透。

“娘今日去了城外庙宇斋戒,还要去外公家省亲,爹也去了扬州府邸,晚上不会回来,姐姐不必急着回去,陪我多玩一会儿吧!”穿着粉色桃花抹胸的苑昭禾,顽皮地撩起一把泉水,扔向了对面穿着黄色雏菊抹胸的泽卉身上。

苑泽卉躲闪慢了些,那一把温泉水皆数落到了头上,顺着乌黑发亮的发丝滑落到细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她轻轻抚摸着肩膀上的水珠,带着一抹难言的浅笑,说道:“妹妹处处为我着想,但是爹娘对我严格,也是为了我好。我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娘亲回来知道,又要因我逾矩而生气。”

苑昭禾不以为意,安慰开解说:“姐姐闷在小院里,对身体无益。咱们又不出山庄外去,就在自家园子里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苑泽卉应道:“话虽如此……”

一语未了,苑昭禾早已娇笑着又掬起一捧泉水,向她发梢洒过来:“姐姐可要当心啦!”

苑泽卉虽然性格沉静,被妹子这么一闹,渐渐也跟着活泼起来,她展颜一笑,用双手捧起温泉水,向对面的妹妹丢过去,两人一来一往间,不由得忘却烦恼,嬉闹成一团。

追打累了,姐妹二人重新倚回池壁旁,彼此拉着对方的手,头一起仰在壁上,抬头望着阁顶雕栏玉柱勾画出的蝴蝶沧海。

“姐姐,我送你的那只纸鸢可还在?若是明日天气放晴,我们去后山放纸鸢吧!”苑昭禾主动提议。

“纸鸢……”

忽听苑昭禾提到纸鸢,苑泽卉心中不禁一动,她想起数日之前在后山的情景,神情顿时变得迷离难测。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西京赵公子别后音讯全无,不知道今生今世可有机会再与他相逢?

她怔怔地想着心事,双颊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一片红晕,完全与刚才追打嘻闹时累得气喘出的红晕不一样。

“那日我和寒烟去找姐姐,见姐姐正在弹琴,因此没有打扰,我们将纸鸢挂在门环上,姐姐可曾见到?”苑昭禾见她神情诡异,不禁追问一句。

“没有……或许是……纸鸢弄丢了。”苑泽卉迟疑着不肯说出真相。

与赵无极的相遇,对她而言,仿佛是阴霾中闪现的一缕彩虹,那份心境摇动,只能珍藏在心底,化成永远的希冀和秘密,即使此生永不能与他再相见,这份少女初恋情怀,也决不能拿出来与他人共享。

即使是眼前这个亲密的异母妹妹,也不能分享。

苑昭禾更觉得奇怪:“究竟是没有见到,还是丢了?我去问问滴翠。”

“不必问她了,”苑泽卉迅速截断了她的话,“滴翠将纸鸢交给了我。那天我去了后山,因为风大,纸鸢被风吹断线,飘到了山崖处……我本想拾取回来,但是山势陡峭,我……没能将它取回。”

“一个纸鸢,能值几何?姐姐难道还想亲自去山崖下拾取不成?”苑昭禾微笑接着说,“姐姐若是不嫌弃我手工粗陋,我多做几只送你玩。”

“多谢妹妹,”苑泽卉故作轻叹,目光流转,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情,“看来爹爹的卦象不错,我本是福薄之人,连一只纸鸢都消受不起。”

这些灰心丧气的话,苑昭禾早已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除了陪同宽慰几句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这位姐姐,才能打开她的心结?刚出世就失去亲生母亲的刻骨铭心之痛,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开解得了。

“姐姐看看水面,你皱眉的样子,可不太好看。”苑昭禾心生一计,故意出言相激。

苑泽卉果然信以为真,低头从水面看自己的倒影,眉头也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苑昭禾见她上当,不禁“咯咯”笑出了声。

“你……竟敢骗我!”苑泽卉发觉被骗,娇嗔出声,手里也依样画葫芦地撩起泉水,向苑昭禾头顶泼洒过去。

姐妹二人在池中尽情嬉戏,笑闹之声远远飘出泉池之外。

丰宁山庄宁夫人所居的沐风阁内,因为主人突然归家,气氛变得阴沉下来,似屋外那连绵的江南烟雨,看似不惊不恼,却暗藏凉意。

宁夫人和景妃是亲姐妹,两人不仅在外貌上有七分相似,更为相似的是她们的性情。二人都是那种面上淡淡,挂着清水般笑意的女子,外人不知这淡笑的含义,可跟在她们身边多年的体己人,却是在清楚不过的了。

梅氏端过一盏热茶来,放到宁夫人伸手即可拿到的檀木桌上:“夫人不是说,要回家多住几日陪陪老夫人,明儿才回来?奴婢都没来得及去庄子门口迎接。”

宁夫人笑吟吟地接了茶,说道:“正巧碰到一件事,这件事比我回娘家住几日要紧得多。你吩咐老爷书房里的小厮来,叫他寻个家丁,快马加鞭去扬州告诉老爷,有天大的事情等他回来商议。”

梅氏忙答应着去了。

宁夫人独自坐在厅堂内,满面都是喜色。

——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她刚刚回到娘家,来不及与母亲叙叙寒温,西京皇宫内景妃派遣的信差就到了。景妃信中说得分明,数日之前花朝节时,太子赵无极曾微服下江南,巧遇苑家姑娘,并携回桃花纸鸢一只,挂在床尾日日观摩,以慰相思之苦。昭禾自幼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不用猜,那只桃花纸鸢必定是出自她的手笔。谁能料到,太子赵无极正好来到江南,撞见昭禾放纸鸢?简直是天赐良缘,一对金童玉女巧被月老牵了红线,省却自己这为娘的和景妃多少功夫!

宁夫人满心欢悦地饮下一盏茶,正要放下茶盏时,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一只手不觉颤抖起来。

花朝节那日,昭禾不是一清早就去了花神庙扮花神演舞么?三更即起,至夜间方回,寸步都没有离开她的视线之外,当日哪有时间去后山放纸鸢?

然而妹子景妃信中说得清清楚楚,太子巧遇昭禾那一日,正是花朝节。

难道?难道……

宁夫人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晴空里降下一个大霹雳,瞬间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坐立不稳。

莫非那日太子见到不是苑昭禾,而是……小院里那个不祥之女?在名义上,那也是苑家之女,昭禾行事向来大方,送她几个纸鸢也不稀奇。若真是如此,那后山放鸢、吸引太子流连之女子,岂不正是苑泽卉?

梅氏从书斋里吩咐了小厮回来,只见宁夫人脸色暗沉,不禁吃了一惊。

不过片刻光景,她刚刚出去时夫人面色还好,走一趟书斋回来,竟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喜色全然不见,眼神怎么也不像往常那般平和,反倒添了几许愠色,眉间隐约含怒,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氏暗自揣测着宁夫人的心绪来源,料想不是好事,也不敢开口问。

此时,宁夫人缩在长长衣袖里的手,已是紧握成拳,若是能见,那上面的血管青筋怕是都暴露出来,枉费景妃一番心血,只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一着不慎,竟全盘皆输,白白便宜了后院那一个有命无运的晦气丫头。

“梅叶,你把泽卉给我叫来。”宁夫人强抑住心中的怨愤,咬牙吩咐道。

“是,夫人!”

猜来猜去,没想到竟是那丫头惹的事,梅氏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心道原来如此。

梅氏来到梧竹小院时,苑泽卉依旧独自在院中弹琴,滴翠恰好被管家叫去,领这个月的月钱。

丰宁山庄本是江南富户,苑观植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吃穿用度也从未克扣过半分,一概与苑昭禾同例。然而每个月主仆二人的月钱到滴翠手中,总是要短少一些,连二管家采买送来的胭脂水粉,也时常只有半盒。

这些琐事,苑泽卉不屑于去说,滴翠亦不敢说。

梅氏向苑泽卉传了话,也没有别的客套之词,抬脚即走人,显然没有将这位主人放在眼里。

苑泽卉早已习惯了宁夫人身边之人的冷漠态度,也不想多言,她住了琴弦,收拾了衣裙,跟在梅氏身后,向宁夫人所居的沐风阁而来。

苑泽卉一进小院,梅氏立刻让丫鬟们关紧了院门。

她轻移莲步,一只脚刚踏进宁夫人的房里,还未及像往常一样跪下请安,宁夫人狠狠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苑泽卉全无丝毫防备,没想到这一巴掌来得突然凶猛,整个人不及反应,纤细的身子狼狈地栽倒在地上,她的嘴角顿时现出了一丝血迹,脸也红肿起来,如火烧一样。她一手捂着脸,微微扬起头,眸光冷漠又淡然地看向长榻上端坐着的宁夫人。

以前她每次来沐风阁,差不多都要受上一次训斥,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宁夫人竟然会对她动手。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位庶母变继母的女人如此愤怒?连昔日假装出的母女情分也不顾了,当着下人的面就扇她耳光?

事出必然有因。

将苑泽卉领进小院来的梅氏,见到这副情景,心中暗自吃惊。

她完全没有想像到宁夫人会恼怒至此,竟然亲自动手打苑泽卉。以往,即使是责罚犯错的婢女,宁夫人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令旁边的人动手,还从没有亲自打过人,今儿这位大小姐是犯了多大的事,竟然让夫人隐忍不住而暴发出来?

“跪过来!”

打完那一记耳光后,宁夫人憋闷了多时的胸口,才觉得舒缓了些,她挺直了腰背,瞄了一眼勉强跪立的苑泽卉,心中余恨犹存。

——自己与景妃筹谋多年之事,宝贝女儿苑昭禾的锦绣前程,几乎毁在这个不详之人手中!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与这个祸患同归于尽,也断不能让她李代桃僵,蒙混过关进皇宫嫁给太子,生生谋夺昭禾的幸福!

苑泽卉咬着牙,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拉在自己的裙摆上,绞得双手都泛了白,手心的冷汗都要湿透轻薄的裙摆。她的头脑被宁夫人刚才那一掌掴得嗡嗡震颤,她根本想不出自己又是哪里犯了错,惹怒了宁夫人。

或者根本不是她的错,只是宁夫人心里有了闷气,随便找一个机会发泄出来,就如同往常一样,谁让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人?

苑泽卉想到早逝的母亲,只觉胸口一阵痛楚,心头似在滴着血一般,恨不能对苍天大哭一场,暗想道:“娘亲,您可知道女儿在人间十几年所受的苦痛?假如能够让女儿代替您,女儿宁可替了娘亲去,也胜过苟活在世,年年月月受宁氏这般折辱呵!”

宁夫人怒视着苑泽卉,冷冷地问道:“说,花朝节那日,你去哪里了?”

“我……”

听见“花朝节”三字,苑泽卉只觉得心神巨颤,连颗心都似乎要跳出胸膛,下意识地说:“女儿…

…那日一直呆在小院中……并未出门。”

“还敢说谎!”宁夫人听了苑泽卉的回答,眼神更加恼怒,她腾地站了起来,对一旁的梅氏使了个眼色,怒声驳斥道:“是谁教你的规矩,父母之前也敢撒谎欺骗?苑家世代闺风严正,何时出了你这样的轻薄女儿?梅叶,替老爷掌她的嘴!”

“是,夫人!”

梅氏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自家主人的吩咐。

宁夫人这边才放了话,她那里就带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仆妇冲了上来,一把摁住了苑泽卉,一双粗砺的大手左右开弓地打到了她白晳娇嫩的脸上。

“啊!”

随着那几个鼓着冷风的巴掌打下,苑泽卉抵不住地惨叫出声。

“你听清楚了,今日不是我要教训你,是代替老爷和苑家列祖列宗教训你,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应该规行矩步,一日三省自身才是,怎能像你这般?”宁夫人语气更见犀利,“不止是你,就是昭禾犯了错,我这为娘的也照样请家法不误。”

昭禾,昭禾……

苑泽卉只觉得眼前发黑,脸上剧痛,心中更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夫人口口声声拿家法压人,然而事实绝非她所说的那样,若是昭禾撒谎,宁夫人恐怕只会慈爱地夸奖一声“调皮精灵鬼儿”,即使她惹出天大的乱子来,也不会对她大动干戈。

“你也不必再隐瞒了,不如我来提醒你,花朝节那日,昭禾可曾送过你一个纸鸢?你带着纸鸢去了何处?速速从实招来,别把山庄里的人都当成傻子。”宁夫人挑眉冷哼了一声。

听到纸鸢,苑泽卉的心越发地下沉,“昭禾送的纸鸢”,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宁夫人。

花朝节去后山放纸鸢之事,除了滴翠,除了苑昭禾,她从未向第三个人提起过,而滴翠是断然不会出卖她的。

也许苑昭禾这次又是无心之失,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无心之失”过后,必定是以宁夫人对她的训斥作为结束。

——昭禾啊昭禾,我是该拿你当心地善良的姐妹,还是心如蛇蝎的画皮?

苑泽卉伸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任由两行清泪落下来,咬牙说道:“是!那日我去了后山,放了纸鸢,纸鸢也是昭禾送我的。”

宁夫人听到“昭禾”二字,立刻挥手叫停了正在实施掌掴的梅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