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 8：20
“佐安，”吴仲私接过电话回来，说，“疗养院来了电话，说田思如今天下午可以见我们。”
“嗯，好。”
“组长，剩下的分局信息也都反馈过来了，”魏惠理关了档案室的门，把手中打印出的反馈信息递给卢佐安，“都是普通的人偶爱好者，这些是笔录。”
“好，我知道了，放这我一会儿看。”
“好。”
“哦对了，”叫住放下东西转身要走的魏惠理，卢佐安说，“魏惠理你准备一下，下午和我去一趟疗养院。”
“好。”
※※※
14：00 市疗养院
“病人的情绪现在基本是稳定的，住进来这几天状态也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哭过。不过我还是不建议让她过多的去回想发现现场的细节，尤其是关于死者死状的问题。”带路的医生在插有“田思如”门卡的病房外停了下来，“尽量控制一下谈话时间，不要过长，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需要休息。”
“好的，谢谢，麻烦你了。”卢佐安瞥了一眼门卡，点头道了谢，走在后边的魏惠理也跟着浅浅弯了弯腰。
走廊上很安静，这时候并不是病人活动的时间，因此，除了他们俩，和渐渐走远的医生外，便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卢佐安转头，透过门上的小窗望进去，田思如正支着脑袋坐在窗前，及肩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逆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清秀柔和。
将衣袖些些拉起，卢佐安轻叩了两下门板，站到了门边。
“进来吧，门没上锁。”
得到允许的卢佐安于是伸手握住了门把，想了想，又松开了正要推门的手，歪头让魏惠理先进去打声招呼。
“你好。”缓缓推开门，魏惠理举举挂在胸前的工作牌，说，“我是魏惠理，我们是负责你好友的案件的。”
“嗯，”田思如站起来，点了点头，“刘医生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请进吧。”
“那就好办了。”卢佐安说着，跟着魏惠理踏进病房，走到了前面，“这样的话就不用多啰嗦，有什么问题我们就直接问了，没问题吧？啊，你好，我是特案组的组长，卢佐安。”
“尽管问吧。”搬过叠在墙角的塑料凳，又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二人，田思如重新坐回了窗前的椅子里，“我会尽量配合的。”
“那请你先给我们回忆一下案发前的经过吗？”坐下来，卢佐安随手将水放在窗台上，示意魏惠理开始笔录。
“那天晚上，子臻约我出去逛街，差不多到11点吧，子臻说想去应奶奶那里吃碗肉汤再回去。因为应奶奶的摊位偶尔会换地方，所以我们俩在小巷里找了将近15分钟才找着。后来子臻吓唬我来着，应奶奶就拿手敲了她一下，说了她两句。子臻脾气不太好，容不得别人半句不好，所以当场就生气，几口吃完先走了。”
“她说什么吓你了？”
“就说这几年的什么恶性杀人案，说应奶奶煮的肉汤那么好吃，指不定用的是人肉。”
“她先走了，你为什么没和她一起？”
“我吃东西本来就慢，那时候我根本就还没开始吃，她就已经撂碗走了。加上我怕黑，那小巷子没有灯，我不敢一个人走。应奶奶就让我慢些吃，说等我吃完陪我出去，还给我添了汤。我想子臻那脾气，我那一下子追出去，她指不定就真直接甩手走了，不如让她一个人先呆着消消气，所以就没赶了。”
“那你大概吃了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吧，后来又来了客人，应奶奶一时走不开，我只好又多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期间你给叶子臻发过一条短信，对吗？”
“对，”边说，边扭身从床头柜的抽屉中拿出手机，田思如打开了当晚的发送记录，递给了卢佐安，“我是11点52分发送成功的。”
“7分钟后收到的回信？”
“是，就是下面这条。”
“说到手机，”把手机还给田思如，卢佐安说，“我们在叶子臻的手机上找到了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她本人的，一个是你的，你能解释一下吗？”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子臻去买衣服，她试衣服的时候，手机就交给我拿了。”
“后来来的客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是一家三口，小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双亲也年轻。”
“叶子臻是很喜欢应颖仪的肉汤对吧？你觉得那肉和汤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好说，”田思如低头想了想，说，“硬要说就是，应奶奶煮的肉汤……很香，肉片也很嫩，总感觉，比一般的肉要稍甜一些，总也吃不腻，吃多了还有种会上瘾的感觉。”
“见到死者时，你是第一个认出她的吗？”
“不……我、我当时，压根就没能反应过来，毕竟、毕竟人都已经变成那副样子了。我——”田思如的脸色变得煞白，她飞快地捂住嘴，撞开椅子站起来，甚至来不及说一声“抱歉”，就急忙跑进洗手间去了。
卢佐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椅子，敲了敲魏惠理摊在腿上的硬皮笔记本，说，“你去看看。”
“好。”魏惠理将笔夹进本子里，放到病床边，还未起身，田思如就擦拭着嘴角，出来了。
“你还好吗？”递上自己并未喝过的温水，卢佐安客套地关心了一句。
“不要紧。”轻轻挡开卢佐安的手，田思如扶起地上的椅子，“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请继续吧。”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但还是要强迫自己吃一些东西才行，不然身体会垮的。”魏惠理伸手覆上田思如放在膝头的手，由衷的安慰道。
“嗯，谢谢你。”
卢佐安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的打算，他重新放下水，说：“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吧。”
“是，当时……小巷子里的血腥味浓得我几乎昏过去，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直到扶着我的应奶奶说了句‘这别是子臻吧？’我才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把她看仔细。”
“小巷里当时的能见度怎么样？”
“月光正好照在巷子里，不算太糟。”
“后来你是怎么确认死者就是叶子臻的？”
“项链，子臻脖子上的项链，是我前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一直都戴着的……”田思如回忆着，不由透出些哭腔来，眼角也跟着泛起了泪光，“我、抱歉。”
“不要紧，你先静一静吧，我们再问几个问题就完。”卢佐安实在见不得女孩子哭，随口这么安慰了一声，就起身离开了病房。
魏惠理转头看了看卢佐安带上的门，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田思如揽进了自己怀里，小声哄道：“难过了就哭一会儿吧，哪怕稍稍流些眼泪也是好的。医生说你住进来这几天都没有哭过，这样下去你会跨的。”
“可是……太痛苦了，变成那样的人居然是子臻……”
“我明白，我明白。”
魏惠理是由衷的，心疼这个憔悴不堪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