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真少见，你居然在看电视。”卢佐安锁好门，坐到成安臣身边。
“我也觉得真少见，佐安你这么早到家了。”成安臣蜷在沙发上，膝上搭了挑薄被，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指指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白瓷杯，“咖啡，刚泡好的，我只喝了一口。”
“啧！”卢佐安端起咖啡，“我不是说了别这么晚泡咖啡喝吗！”
“佐安你都端起来了，还能再口是心非点吗？”
“老子扔你出去信不信！”卢佐安放下已经空了大半的白瓷杯，低声恐吓道。
电视屏幕随着画面的变化闪着跳跃的荧光，静了音的电视剧像早时候的无声电影。
成安臣不答话了，只是抿嘴保持着嘴角一如既往的弧度，目光混在客厅的黑暗中，不知道究竟落在什么地方。
“妈睡了吗？”卢佐安抬手搭在沙发背上，仰起脸，问。
“估计是还没有，你回来前刚进的房间。”
“唉！”
“爸妈那点事，佐安你也是知道的。这次爸说要回来和妈处理点事，其实还能是什么事呢？所以说，两地分居的时间长了，迟早会变的。”
卢佐安重重呼了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一般咖啡，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嗯，慢走不送。”成安臣眯起眼睛扬了扬手，看着卢佐安走进房间并反手关了门，自言自语猜测道，“大概佐安洗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能接到电话了吧？”说着，将视线投出窗外，“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电视上的人物还在上演着无声哑剧。
成安臣盯着茶几上，卢佐安回来后习惯性随手摸出的手机，难得地摘下了双耳中的耳机，专注地听着从卢佐安房间里传出的细碎水声。
“真是，佐安手下的人反应速度还真是慢，不管是谁，拜托快来个电话报告吧。”等了一阵，成安臣索性丢了遥控器，伸手抓过卢佐安的手机。
而后，手机居然真就在成安臣殷切的注视下嗡嗡振动起来——吴仲私。
“喂喂，你好，我是佐安的临时传话员，佐安现在在洗澡，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代你转告吗？”
“哈？临时传话——啊，安臣吧？你快让佐安给我出来，到今晚夜巡队负责的小巷集合口来！”
“诶？这么着急，怎么了吗？佐安才进去一会呢，等等他出来了我再让他给你回电话？”
“现在就给我去叫他啊！告诉他，今天晚上负责夜巡的小队，全员殉职了！”
“啊啊，这还真是个坏消息。我这就去叫他，这就先挂了。”不等吴仲私再交代两句什么，就心情愉快地收了线，将卢佐安只剩10%的手机关了机，放回茶几，成安臣重新塞上耳机，裹了裹身上的薄被，盖上眼皮：“刚刚那只是开句玩笑罢了，传话员什么的，我才不打算当呢。”
※※※
卢佐安从房间里出来时，电视剧已经结束了。广告一个接着一个，发不出声音的代言人们，像小丑一样手舞足蹈地推荐着他们代言的产品。
成安臣看样子是睡着了，睡颜是这个人一天中最不让卢佐安感到烦躁的模样，以至于卢佐安每每都无视了成安臣藏匿在嘴角，稍有几分诡异的得意笑意。
“这才几点？居然就睡着了。这电视剧有这么无聊么？”卢佐安将手里拎着呃暖水袋塞进成安臣的薄被中，一手替他掖着被角，一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按了几下屏幕都不见亮：“啧，怎么就已经关机了吗？”不知怎么就有几分恼，卢佐安丢下手机，抓过遥控器，转身硬是挤进了成安臣蜷缩这的单人沙发里，然后像搂个大型娃娃似的，伸手将被挤得皱眉的成安臣搂紧了，百无聊赖地反复换起了频道。
※※※
12月6日 00：44
“喂喂，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从你打完电话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个五分钟了啊，吴法医！”林朝不知道第几次掏出手机看过时间后，稍带着困意，烦躁地问吴仲私。
“你问我，我问谁去？”吴仲私狠狠跺了两下有些麻木的脚，收起手机，“作案的手机关机了，现在除了等，我们还能怎么办？”
“会不会，安臣忘记告诉组长了？”林暮犹豫着，猜测道。
“忘记？！”林朝因为弟弟这近乎可怕的猜测而张大了嘴，大团白色的热气立刻升腾起来，“那我们在这里站了一个来小时的意义是什么？”
吴仲私因为林朝冷不防的一吼跟着打了个颤，好半天，才轻拍着戴了吼吼手套的双手，低声道：“这种事……安臣不会心大到忘了说吧？”
“我看还是先把尸体带回局里吧。”林暮提议道，“这么现场我们也已经检查过了，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按组长的作风，是不会迟到这么久还不联系我们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吴仲私抬头看了看越飘越密集的雪花，扭头向候在车边的人招了招手：“抬上车吧。”
“啊！”林朝瞥了一眼正被抬上车的尸体，收住了伸了一半的懒腰，“组长不会也在赶来的路上嗝儿屁了吧？”
“哥哥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
7：20
卢佐安打开充电一夜的手机，收到了有手机一来最多的未接来电，而且清一色全是来自吴仲私的。
“啧！”卢佐安有些头疼地看着满屏幕的未接记录，随手播回头去，一边等着，一边道，“吴仲私这混蛋昨天晚上是发疯了吗？”
“喂？”手机里传出吴仲私不太精神的声音。
“昨天晚上打那么多电话来干什么？”
“卢佐安！”吴仲私大梦初醒般惊呼起来。
“吼什么？接电话不看来显么！”就着起床气，卢佐安毫不含糊地低吼了回去。
“昨天夜里手机为什么关了？安臣没有和你说吗？”
“没电了不就自己关了？我昨天洗完澡出来，安臣那家伙都不知道睡到哪去了，和我说什么？”
“啊啊——总之你现在快点来组里。昨天晚上夜巡小队的六名成员，全部遇害了！安臣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我让他马上转告，他答应的倒是好听，要真等你洗完澡转告就算了，居然还自己先睡着了！真是！”吴仲私说着，还不忘忿忿地抱怨成安臣几句。
“行了！别啰嗦！老子现在就过去！”
其实在某一瞬，卢佐安生出了冲到成安臣房间里，把他拎起来的冲动：“真该狠狠地揍那家伙一顿！”但最终也只是恶狠狠骂了一句，就作罢了。
※※※
7：40
“啊，”拉开门，正好同卢佐安打了个照面的魏惠理似乎是小小的惊呼了一下，“组长，早。”
“嗯，早。”卢佐安放下先前欲去握门把的手，问，“他们人呢？”
“林朝和林暮在里边呢。吴法医在整理验尸记录，我把打好的报告拿过去给他看一下。”魏惠理说着，侧身让出了路。
“行，你快去，转告他整个大体就行，先过来汇报情况。”
“组长。”林暮抬起头，看到卢佐安后，放下了送到唇边的茶。
一旁的林朝抓着手机折腾得正欢，破天荒的甚至没有看卢佐安一眼：“啊，你还活着啊？”
“林朝你说什么？”卢佐安阴沉下脸来，“把游戏给我停了！”
叫卢佐安吼得一哆嗦，林朝不得不改用两只手攥着手机，一脚架上茶几，也不知是怕，还是真的不知死活地抖起腿来：“不、不收！只许你在家睡觉，不许我上班打本吗？”
“哥哥！”看了一眼卢佐安的脸色，林暮压声道，“你快把脚放下！”
“不放！”
“林朝！”卢佐安一脚踹在茶几上，“昨天的电话不是我接的，我出来的时候安臣已经睡着了，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你觉得我要是知道了，我睡得着吗？啊？！”
“好了哥哥，都放下！”林暮拉下林朝已经抖不利索的脚，顺手拿走了他的手机。
本就对卢佐安怕得要命，现在又被一顿吼，林朝愣是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把头转向了林暮，小声对自己的弟弟抱怨道：“好歹让我保存一下啊……打了那么久的……”然后就抱了个团，缩在林暮身边，不吭声了。
“好了，废话少说！”卢佐安放下脚，坐下来，“现场记录呢？”
“在惠理那里。”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夜巡队从十点半开始进入小巷巡逻。两个人分别被安排在应颖仪的屋内外进行监视，另外四个人分两组，交叉巡逻。我让他们每半小时巡逻一次，并汇报情况。结果到第三次的时候，汇报就中断了。我试图接通他们的对讲，但没有用，手机也没有回应。我去通知了吴仲私和哥哥后，接到了张晨手机发来的消息，告诉我‘来收尸吧’。”
“行。”打住林暮，卢佐安看向林朝，“接下去你说。”
林朝还有些心虚，索性抬手挡住了卢佐安的视线，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六名队员的遗体都集中摆在巷口的空地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愤怒，每个人都被割去了半张脸皮，和对应的那颗眼珠子。”停下来吞咽了一下，林朝继续道，“现场有积雪，两边没有建筑，但我们没有提取到鞋印，或者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啧，”卢佐安觉得有点头疼，大概是昨晚睡的时候，头发还没干透的缘故，“特地摆在没有建筑的空地上，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可以从天而降，杀完人再凭空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