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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景隆兵伐北平御书房的气氛极其压抑,沉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建文帝的脸色,就像三伏天的厚重阴云一样难看。吓得三位亲信大臣谁也不敢吭声,全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只有御前太监小民子,还不时地为建文帝挥扇送去凉风。否则人们会以为,这整个御书房就是死寂的坟墓。

建文帝终于开口了:“耿炳文是洪武朝的老将,你们三人同时保举他可以破敌,他有五十万大军,这怎么就败了呢?”

“万岁,”齐泰争辩道,“还不能说耿炳文已经失败,真定城不是被他牢牢守住了吗,他还有十数万大军没有到达。”

“他还没败,他的大营都丢了,被朱棣给追得屁滚尿流。要不是吴杰救援,他都成俘虏了。”建文帝说时气呼呼。

黄子澄率先顺着皇上的意思:“万岁,是臣等荐人不当,致使耿炳文败在朱棣手下方孝孺也不敢逆龙鳞了万岁,耿炳文轻敌,加之指挥不当,以致造成眼前的败局“耿炳文必须撤换。”建文帝表明了想法,“你们三人议一下,何人可代他为全军统帅。”

齐泰还在坚持他的看法:“万岁不必急于临阵换帅,胜败本兵家常事,耿炳文不过只输了几阵,相信他以后会打胜仗的。”

“好了,朕不追究你用人失当之罪就是开恩了。还叫耿炳文统军,朕的家当就都要砸在他的手中。”

黄子澄心中已有目标:“万岁,依微臣看来,新任领兵统帅,非曹国公李景隆莫属。”

建文帝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位潇洒飘逸的男子,只见他眉目俊秀、举止雍容,不免脱口赞道此人甚佳。”

方孝孺也深为赞同:“李国公博览群书,精通典故,通晓兵法,屡赴河南陕西湖广练兵,还曾掌管左军都督府,本就是个帅才。”

“不只如此,李大人是巳故开国功臣李文忠的长子,与万岁是至亲,定能竭尽全力破敌。”

“对李景隆的忠心,朕完全可以放心。上次朕派他去河南活捉周王,可说是办得干脆利落。”建文帝已等于表态了。

“万岁,此人不可为帅。”齐泰急切地插上嘴,“李国公未尝习兵,未经大战,并无实战经验,切不可轻委军权。”

“耿炳文倒是有经验,可他不是战败了吗?”建文帝反驳道事实证明老将已不堪用,当启用年轻一代。”

黄子澄便顺从皇上的话:“李景隆年轻存为,万岁识人善用,此去五十万大军,定能一鼓荡平北患。”

齐泰还在苦谏万岁,李景隆夸夸其谈之人,一旦有失将铸成大错,莫让历史上长平之战悲剧重演。”

“放肆!”建文帝不喜,“大军未动,尔竟出此不吉之言,难道你是在咒念我军败绩不成。”

“万岁息怒,微臣绝无此意。”齐泰吓得噤声了。

“就这样定了,传旨李景隆挂帅出征。”建文帝决然地说齐泰立即调齐五十万大军和粮草辎重,五日内出兵,不得有误。”

齐泰有气无力地臣遵旨。”

八月底的江风,已有些许寒意。战船在江边一字排列,船上的出征将士盔甲鲜明,刀枪闪亮。江岸上,千百面旌旗哗啦啦迎风招展,凸显出官军的强大气势。岸边的条案上,三杯御酒早已摆好。建文帝表情凝重地来到案前,举起一杯酒来:“曹国公。”

“臣在。”李景隆感受到皇上的极度重视,竟然亲自为他这位出征的大臣送行,心中漾起万丈豪情。

“满饮此杯,预祝你旗开得胜。”

李景隆接过高举过顶,将杯中酒洒人江中:“皇恩浩荡,让全军将士共同享此殊荣。”

“李大人,满饮这二杯,祝你早日班师凯旋。”

“万岁荫庇,臣定会及早报捷。”李景隆喝下杯中酒。

“再饮这第三杯。”建文帝端着酒杯说,“愿你生擒朱棣,押解回京,朕会亲自到江边相迎。”

“万岁放心,臣有五十万大军,谅他区区北平难以抵御。朱棣非死即俘,定然难逃公道。”

“不,朕要生朱棣,不要死燕王。”

李景隆明白圣命难违臣谨遵圣命,定将朱棣生擒活捉,连同他全家百余口,一起献俘阙下。”

“好,将军起程吧,朕只愿早听佳音。”

李景隆鋳躇满志地登上战船,直向北岸驶去,他心中波涛汹涌,胜利报捷的情景已在眼前呈现。

北平的燕王府,是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传令的军卒进进出出,朱棣的议事厅内群贤毕集。一个个新的情报不断地送来,朱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军务。

小校来报王爷,江阴侯吴高,率辽东两万官军围攻永平,我方守将郭亮带伤坚守,永平城告急。”

“知道了。”朱棟挥手令小校退下。

又一小校走上:“王爷,大事不好。”

“有何军情?尽管如实报来。”

“朝廷更换了领兵统帅,以曹国公李景隆取代耿炳文,并调集五十万兵马杀向北平,眼下已是到达德州。”

“当真更换了李景隆?”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谎报。”

“好,你下去吧。”朱棣不觉仰天大笑。

袁珙奇怪地问:“王爷为何如此发笑?”

“真是天助我也。”朱棣信心百倍地说,“撤掉耿炳文,换成李景隆,何愁孤的靖难之战不获全胜。”

“这是为何?”方孝孺也问。

“各位有所不知。”朱棣耐心解释道若论亲情,李景隆当是孤的表侄,而且多有往来,故而孤对他了如指掌。此人志大才疏,好胜喜功,与战国时赵国的赵括无异。朱允坟小儿用他为帅,是自取其败尔。”

金忠提醒:“王爷,李景隆便真如此也不可轻敌。毕竟他统领五十万大军,且又有刘憬、高巍赞画军机。”

“刘高二人,皆平庸之辈,缺少谋略,不足为虑。”朱棣转问道衍,“先生以为如何?”“据臣所知,刘憬曾在谷王府任长史,因向皇上献十六策,而受到赏识。虽无刘基之才,也颇通兵法之道,还当重视才是。”

“好吧,孤从不会轻敌的。”朱棣问道李景隆五十万大军来犯,各位以为当如何拒敌?”

金忠不假思索:“王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是整备城防,多备粮草箭矢,加紧征调兵马,做好恶战的准备。”

袁珙建议卢沟桥是敌军进攻北平的必经之路,应派重兵防守,使敌军不能轻易过河北上。”

朱棣见道衍没有开口,便点名发问强敌大军压境,先生为何不发一言?孤想听你的高见。”

“贫僧在想,我方军力不过六万人,实不足与敌周旋,眼下应抓紧联合可用的力量,以增加我方实力。”

“先生之意,莫非是宁王?”

“正是。”道衍深人下去说,“宁王对削藩不满,皇上下诏要他进京,宁王却也拒不奉诏,为此皇上降旨削掉宁王的三支护卫军,使得他与皇上已形同决裂,而今我们发起靖难之战,其实也是为他朱权而战,他的军力是会为我所用的。”

“先生的看法应是超越他人的,但你把朱权看得太轻了。他是不会甘心为我所用的,他也有做皇帝的野心。”

“他真的如此自不量力?”

“宁王的心脉,孤是摸得准的。”

“那,王爷就要面对两条战线。”道衍好一阵欷戯,“这形势就对王爷大为不利了。”燕王满怀信心:“宁王部下,尽是精锐马军,孤要让他的骑兵为我所用。”

“难道宁王会拱手相让?”

“他是不会甘心的,但孤就是要他就范。”燕王已是成竹在胸。

“敢问王爷有何锦囊妙计?”道衍追问。

军校进来禀报:“王爷,永平守将郭亮有紧急军情。”

“讲“官军江阴侯吴高,都督郭文率军围攻永平甚急,永平城岌岌可危,郭将军请求王爷速发救兵。”

“知道了,下去吧。”朱棣向道衍等人明告,“孤要带兵亲往永平救援。”

金忠大惑:“王爷,李景隆大兵压境,进攻北平是其必然,您留守北平当为首选,怎能带兵外征。”

“孤不但要出战,而且还要带走五万大军,只留一万守城。”朱棣表明了决心,“孤在救援永平后,还要攻取大宁。”

袁洪也甚为不解:“王爷,那这北平何人镇守?”

“世子高炽可以当此重任。”

“这,”金忠心中无底,“王爷,世子从未经历战阵,且体有残疾,如何能挑得起这样一副重担?”

“未历战阵,方让他磨炼。”朱棣已有决策,“有道衍先生相佐,再留下顾成将军协助,料也无妨。”

道衍躬身答话:“贫僧定当全力同世子守城。”

袁珙提醒王爷离开北平,李景隆大军定然全力进攻,一万人怎抵五十万敌人,这风险实在太大。”

“打仗同赌博一样,有时就要冒险。北平守军虽寡,但其城高池深,孤料官军一时是难以攻人的。况且官军五十万远未齐备,而只要我及时取得宁王的大军,再回师北平,内外夹击,或可破敌。”朱棣站起身,对道衍拱手一礼,“先生,拜托了。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也一定要坚持到孤带大军返回。”

“王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金忠欲言又止地:“王爷,下官还有话要说。”

“你我情同手足,有话但说无妨。”

“王爷,留守的主帅世子总是不宜,他毕竟足有残疾。世子之弟高煦英武强健,骁勇善战,何不用他为帅。”

“高煦固然英武,但高炽为世子,日后还要承担更重的大任,总得让他多经历练。”朱棣的意思没有明说,就是要让世子建功立业,日后才好接班。

袁珙也倾向英俊善战的高煦:“王爷,日后少不得征战沙场,世子有疾,还是退守幕后为宜。”

其实,朱棣对于两个儿子的任用也是相当矛盾的。世子高炽,生来肥胖,行动迟缓,且脚有残疾。而二子高煦英俊倜傥,武艺娴熟,确实处处高出其兄一筹。但立长是历朝历代的常规,他也不能破例。见两个亲信都力挺次子,朱棣未免犹豫,转向道衍先生之意如何?”

道衍早有定见:“王爷,自古立长不立次,世子为人敦厚至孝,且有机智,不比当年吴王孙权逊色。”

朱棣向来倚重道衍,一听这番话,意志便坚定了:“相信先生定能协助世子,保北平无恙。”

金忠原本是道衍举荐来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而袁珙何等精明,自然也不会再唱反调。这留守北平的重任,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朱高炽的肩头。而众人与朱高炽本人也都明白,这意味着世子的地位更加巩固了。

但是金忠提出:“王爷,我大军离开北平,李景隆即将来攻,卢沟桥为必经要地,应设重兵布防。”

朱棣言道:“而今禾寒水涸,敌军不经桥梁随处可渡,故而设防卢沟桥徒劳无益,倒不如集中兵力全力守城。”

大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跟随朱棣浩荡出征。五万大军越来越接近永平,这夜大军宿营,金忠进帐提议:“王爷,应设法知会守城的将领郭亮。待我大军到后,即出城夹击官军,彼腹背受敌,定一战可胜。”

朱棣笑着回答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我方虽兵力大于官军,但开打难免死伤,还是要用计谋。”

金忠是个懂兵法的人,他猜不透燕王的心思:“王爷,但不知这计将安出?”

“待孤写两封信一试,但愿能起作用。”朱棣当即写好两封书信,同时写给江阴侯吴高和都督郭文,对其大加称赞,并称收到其来信,只要对方率众归降,则不吝封侯之赏,还让接信者设法除去对方。之后再写封皮,他却将给吴高的信,装进了郭文的封皮中。

金忠一旁看见,急加提醒:“王爷,您将信装错了,是张冠李戴了。”

朱棣一笑孤就是要这样装,这是有意为之,要让他二人彼此不和,互生嫌隙互加提防,我们才好从中取利。”

两名信差,将两封信分别送到永平的南城和北城大营。围攻北城的郭文,拆开信见是称颂吴高并劝其归降的密信,立时想到,原来吴高已与燕王暗中交往。思之再三,他命快马立刻将朱棣的信上奏朝廷。而吴高接到燕王的离间信,则派一名副将,到了郭文营中:“郭都督,我家侯爷差小的恭请您过帐议事。”

郭文眼睛转了转好,请回复侯爷,说我稍事准备,随后就到。”

副将不肯先行离去都督,侯爷嘱我与您同往。”

“怎么,信不过我?”郭文敲打着说,“莫非侯爷有何想法,设下了圈套。”“都督哪里话来,议事就是议事。”副将语气也强硬起来,“都督心中无鬼,又何必多心呢?”

“把他给我拿下。”郭文怒喝一声。

副将在竭力挣扎:“都督,为何无故绑我?”

“你以为本都督是三岁娃娃吗?”郭文气冲冲,“让我来戳穿你们的鬼把戏,你家侯爷已与燕王串通一气,想要骗我过帐,将本都督生擒活捉,然后献与朱棣,也好讨功领赏,你做梦去吧。”

副将无话可说,被押了下去。郭文心想,吴高已同燕王联手,自己身单力孤,不是他们的对手。干脆趁早撤走,以免受他们夹击。带着所部两万人马,立时拔营退走。吴高不见副将回来,又闻报郭文全军突然拔营。暗想这是对方与燕军合谋,就要对己进行夹击。他唯恐被燕军城内外合围,再加上郭文人马,自己这两万人马还不得被打光。急急忙忙传下军令,带兵退往山海关方向。

朱棣兵不血刃解了永平之围,堪称不战而屈人之兵。

北平之围已解,金忠建议王爷,据探马报称,李景隆的十万大军已逼近北平,臣觉得当回师救援。”

朱棣决心不变:“直趋大宁。”

袁珙意见也与金忠相同:“王爷,取大宁必经松亭关,而此险关有敌将刘真及五千官军把守,只怕是急切难下。枉在关前迁延时日,北平方面战事又急。何不先击破李景隆之兵,再徐取大宁,是为万全之策。”

“不,孤就是要用北平坚城牵制官军,而趁此时机并宁王之兵,壮大我军实力,之后再相机破敌。”朱棣依然按他的战略部署行事,“至于松亭关险要,孤决定避开其关,由刘家口绕道赴大宁。这样虽说多费些时日,但免得被阻关下,且人员伤亡,对大宁又是奇兵。”

众将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要服从统帅的军令,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五万燕军遂无声地消失在崇山峻岭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大宁挺进。

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在德州集结,尚未完全到达,各路征调的军马只有十万人。李景隆受到建文帝的重视,也急于立功。他发出紧急军令,催促各地军马尽快赶到德全军先锋,大都督瞿能前来禀报:“大元帅,据可靠情报,燕王已率主力前往永平,北平城只有一万老弱残兵守卫。我们何不趁此时机,十万大军全部压上,北平一鼓可下。”

“可这朱棣,他明知我大军将至,却还为何带主力出走?”

“永平危急,他急于解围。再者,朱棣想不到我大军会突然进攻。等他解了永平之围,再回援北平,我军已据有北平,他已悔之晚矣。”

李景隆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好,战机不可失,你带先头部队立即连夜出发,向北平发起猛攻,本帅领大军随后就到。”

“遵令。”瞿能辖下两万马军,带上干粮和饮水,不带辎重和宿营的营帐,轻装奔袭北平。

十月天气,北平已是寒意颇浓。一片片黄叶随风飘落,强劲的北风,吹得“燕”字旌旗哗啦啦抖动。值勤的兵士在寒风中无不缩着脖子,不停地来回倒动着冻得发僵的双脚。城头,朱高炽拖着残脚在检查布防情况。当他来到张掖门城楼附近,一阵阵浓烈的酒味飘过来。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怎么有人竟敢在城头饮酒?这里是二弟朱高煦奉命防守的南城,难道他会违犯军纪不成?

城楼内,朱高煦和部下六七位偏将、牙将团团围坐。中间摆着烤鸡与烧鹅,一大坛酒已下去半坛。朱高煦举杯吆喝着弟兄们,大伙尽管喝个痛快。今日天气奇寒,都暖暖身子。”

“喝,干了这碗。”偏将们毫无顾忌,真正是大吃二喝。

朱高炽推开楼门,他把声音弄得很大,双眼喷射着怒火,大吼了一声都别喝了!”

朱高煦抬头噢,是大哥。”

“你太过分了。”

“怎么了?”朱高煦故作懵懂,“干吗发这么大的火,世子殿下?”这称呼的更改,表示了他的不满。朱高炽不悦地斥责还怎么了,二弟,大战在即,当做好准备,绷紧战争之弦,难道就这样备战吗?”

朱高煦不以为然:“世子无须过于紧张,敌军还远在德州,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北平,为帅者首要的是镇定。像世子这样敌军未到先已慌张,部下将士还不未战先乱?要沉住气。”

朱高炽强压住怒火责备弟弟:“高煦,你的话似是而非。身为统军将领,怎能带头在城头酗酒,军纪松弛,焉能取胜?”

“你少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应有自知之明。这留守北平的主帅本应是我,而你竟不自量力。以残疾之躯体,领受这偌大重任。”朱高煦将心中的不满总算发泄出来。“大胆!”背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断喝。

朱高煦回过头,竟是母亲站在面前。他急忙纳头拜倒参见母亲大人。”

朱高炽也随之跪拜母亲大人在上,孩儿有礼。”

“全都起来说话。”王妃徐氏脸色很是难看。

朱高煦起身先抢着解释:“母亲,今日天气冷得出奇,孩儿是关心部下,想让他们饮酒驱驱寒气。”

“军纪明明白白,怎可在战场饮酒!”徐氏脸色异常难看,“自己说,该如何处治?”朱高煦嗫嚅地说按军规,当责打四十军棍。”

“好,把上衣扒下。”

“母亲,还真打呀。孩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要打胜仗,就得军纪严明。对你不严,何以号令三军?”徐王妃吩咐高炽,与我打。”

朱高炽跪倒在地:“母亲,万望饶了二弟这次。”

“不可。”

“母亲,而今守城用人之际。二弟还要独当一面,大战在即,怎可自伤大将。且记下他这顿打,待战后再补打不迟。”

徐王妃见朱高炽跪地不起,这才软下心来:“好吧,看在高炽为你求情的分上,先记下这四十军棍。且看你战中表现,若有功便免打,若表现不佳,还要加打四十,打你八十朱高煦这才站起:“谢母亲大恩,谢兄长求情!”他目送徐王妃与世子离去,脸上的恭逊表情也变成了憎恨。

北平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连日来都是天气严寒,几乎是滴水成冰。这一日又是阴霾蔽天,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这人冬的第一场雪,完全没有预兆丰年的喜悦,而是令守城的将士们苦不堪言。一个个冻得鼻子头红肿,在寒风和冰雪中不住地筛糖。

好酒的朱高煦实在耐不住这严寒了,也没有敌军到达的消息,他躲进张掖门的城楼中,独自一人又偷偷饮起酒来。尽管是偷偷,但也躲不开部下的眼睛。偏将们禁不住诱惑,也都暗中开禁了。他们下属的牙将,也都纷纷效法,无不以酒驱寒,这一来南面守城的将佐,全都喝得半醉。

偏将马明没有饮酒,他觉得军纪不可违犯,何况上次世子和王妃俱已严词警告。万一敌军攻来,岂不误了大事。思忖片刻,他来到了守城指挥司,向朱高炽禀告世子殿下,二殿下又和诸将饮酒,他们大都已是半醉。”

“当真?”朱高炽很是吃惊。

“末将怎敢说谎。”

“这才刚刚几日,母亲的严训还响在耳边,二弟他怎就又重犯呢?如若此时敌军来攻城,哪里还有战斗力?”

“殿下快去制止吧。”马明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看光景,若无人制止,他们都会喝得酩酊大醉。”

朱高炽思虑再三马明,你即刻去禀报我的母亲。”

“遵令。”马明转身向王府走去。但王妃并不在王府之中,府内人等也说不清王妃的去向。

马明回头又向朱高炽禀报殿下,王妃不在。”

朱高炽沉吟半晌:“二殿下我说他不动,我也无可奈何,且由他去吧。”

马明还能说什么,只得怏怏返回了张掖门。只见朱高煦与部将们大都已是烂醉如泥。心说,此时倘若敌军来进攻,这张掖门就是敌军的突破口了。正想到此处,城外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注目望去,官军的旗帜,就像移动的森林向北平城扑来。招展的旌旗中,“瞿”字大旗格外耀眼。原来是官军大都督瞿能和他的三个儿子,瞿龙、瞿虎、瞿豹,带领两万人马从四面向北平城发起了攻击。

马明急忙召集士卒快,大家打起精神,抵御官军的进攻。”

士卒们见主将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哪有心思认真战斗。全都是慢慢腾腾,有气无力地上阵。而带兵攻打张掖门的瞿龙,一心想立头功,督促部下将士竖起十多架云梯,全力向城头进攻。四面城下巡视的瞿能,发觉张掖门防守力量薄弱,就从东、西两面调过四千人马,加强了对张掖门的攻势。这一来没有将领指挥的张掖门,便更加显得抵抗不力。官军已有数十人爬上了城墙,在城头与燕军展开了肉搏战。

城下的瞿能,眼看攻城就要得手。始觉兵力不足,急派瞿龙飞马向跟进的李景隆求取援兵。此时,李景隆的八万大军,距北平城还有三四里路。瞿龙与李景隆对面相遇,滚鞍下马便拜:“大元帅,家父部下业已攻上北平城头,乞请大帅再发一万人马增援,则北平即刻可下。”

“这,”李景隆未免沉吟,他万万没想到,燕王的巢穴北平城,竟是这样容易就被攻下。这是否显得太轻松了,皇上那里也无大功可立。再者说,这拿下北平城的是瞿能,这首功自然也是瞿能的,自己不就摆不上去了。不行,不能让瞿能轻易取胜。他立时有了主意告诉令尊瞿将军,马上撤下北平城。”

瞿龙以为听错了:“大元帅之意,末将没听明白。”

“立刻撤下来。”

“元帅,这好不容易攻上去,死伤了几百弟兄,若是撤下来,这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你懂什么!”李景隆自有他的说辞,“我们是要围困北平城,不急于把它攻下,这样可以将燕王调回来,消灭他的部队。你把城拿下,他的队伍还在。城丢了,他人就不回来了。”

“这个,末将觉得拿下北平不易,还是占领为好。”

“混蛋!”李景隆发怒了,“你是元帅,我是元帅?赶快回去传令,若是对全盘战略有误,本帅要你的脑袋。”

“末将遵命。”瞿龙吓得晕头转向而去。

瞿能接到命令,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攻上城头的将士撤下来。这倒叫守城的马明大惑不解,但他抓紧调整布防。这工夫朱高炽也带人赶到了,对马明大加赞扬。他把酒醉的偏将牙将还有朱高煦,全都送下城去。重新添置了守城的滚木磘石灰瓶等军用物资,大为强化了城防功能。

李景隆的十万大军全部到达了城下,他将队伍分布在北平城的四面,团团包围起来。对拿下北平城,他是信心十足的。次日天明,便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而他的部署是,把张掖门和丽正门作为两处重要突破点,特别是张掖门,昨日瞿能曾经攻上,他认为这里是全城防御的薄弱环节,是最容易突破之处,所以他亲自坐镇此处指挥,决心要拿到这个破城的头功。

然而,整整一天过去了,北平城依旧是岿然不动。官军丢下了上千具尸体,却始终未能再攻上城头。李景隆未免焦躁,接着又连续猛攻了七天。特别是第七天,官军几乎是不停歇地猛烈进攻。张掖门攻得最猛,也最为吃紧。朱高炽身边的兵员越来越少,而攻城的官军源源不断,形势已是万分危急,有十数个官军已爬上了城头,与燕军展开了肉搏。

“炽儿休要惊慌,母亲来也。”徐王妃高喊着冲到了近前。

朱高炽扭头看,但见母亲带着一队百姓来到了城头。他们手持锹镐斧头,还有的是棍棒,加入了守城的队伍,与攻上城的官军交手。三下五除二,城头的官军便给收拾干净。朱高炽动情地说:“母亲,您真是及时雨呀,要不是您带人赶到,这北平城就失守了。”

“炽儿,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守住北平城。你不能让你的父王失望。”

“儿明白母亲的用意,拼死也不能失守。”朱高炽手臂已有多处刀伤。

徐王妃心疼地拉着他的右臂,此时天色已是黄昏,一切景物俱已模糊不清,朱高炽的右臂血溢处凝固。徐王妃盯着那条条血道子,久久无语却不肯放下。

朱高炽想抽回右臂:“母亲,受点伤不算什么,都是皮肉伤,一点也不妨事。”

“儿啊,你这臂上的血,是被冻而凝固。”

“是呀,天气奇寒,滴水成冰,血流出便冻结了。”朱髙炽抽回胳臂,“冻就冻吧。”

“为娘我想到一件与守城有关的事。”徐王妃目光中闪烁着智慧,“有办法了。”

“母亲何意?”

“命令军士们担水上城,将水从城上浇下,连夜反复地浇,让他冻了一层再一层。”

朱高炽领会了:“那,我们这北平城就成为冰冻的了。”

于是全军和百姓共同担水上城,一夜之间,这城墙冻了足有七八层。待到天明太阳升起,阳光一照,恍如一座水晶的城市矗立在大地上。官军再攻城就更加困难了,云梯搭城头也不易搭上了,而守军则可轻易地将其掀翻推倒。这时,李景隆才后悔当初没有趁瞿能攻破张掖门时,一举攻入城中,如今已是悔之晚矣。北平城一时难以攻下,李景隆一边督促后续部队加紧到达,一边在四外扎下营帐,将北平城团团包围起来。他想,只要自己管辖的四十万大军赶到,何愁不将北平城踏为平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