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就像一朵盛开在太湖上的火莲花，焚烧了苏州郡最深沉的黑暗。
一艘水贼船躲闪不及，被那火船撞个正着，一同陷入了火海。
无数火人从船舷跳下，太湖上顿时回荡起阵阵哀嚎。
其他水贼的船只四散而逃，赵昊现在所在的大型战船跟燃烧那艘火船可不一样。这是淮南王府带过来的精锐战船，战船上的水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窦威更是宿将。
此时战船鼓噪突进，趁势掩杀，借着东北劲风，硬生生又追上了一艘小帆船。大船先是用箭雨压制，接着一头将其怼翻，最后乱箭齐发，湖面顿时被鲜血所染红。
焦闯哪里见过这么凶的官军，根本不敢接战，带着剩下的船只狼狈而逃。
窦威老成持重，见追之不及就下令返航。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湖面中，那两艘火船依然在燃烧。
陆远站在赵昊的身旁，能看到他眼中跳跃的火焰，以及赵昊冷峻的脸庞。
这还是那个盖里盖气东海小霸王么？
“陆兄弟。”
“嗯？”
“帮我个忙，天亮以后找些和尚道士做一场法事，就在苏州城胥门之外。”
“这，匆忙之间上哪去找和尚道士，请漂亮的小姐姐行不？”
“行啊。他们或许会更喜欢看吧。”
赵昊说完转身，没入了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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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当苏州应奉局的殷道生局长从宿醉中醒来，属下就向他汇报了一则惊天消息。
“裴太守和曹将军半夜带着水师进攻太湖水贼？”殷道生对着属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你他娘的有没有脑子，这种消息也敢传？裴太守吃饱了撑的去跟太湖水贼打？他昨夜明明……”
话说了一半殷道生愣住了。
“你刚才说，除了裴社和曹华以外还有谁？”
“还有樊通判和范县令他们……”
殷道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昨夜他可是亲眼见到这些人上了画舫的。
说他们昨夜有一场恶战殷道生信，但是恶战的对象明明应该是春风楼的小娘子们啊？
就在这时，又有属下来报：“局长，世子派人来请你去参加胥门外的法事。”
“法事？”
“是，世子说要祭奠亡灵。”
殷道生迷迷糊糊船上衣服，赶到胥门之外。
只见王世子身披缟素，领着一大批白衣女子，正在对设在城墙下的香案敬香。
而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们则跳起了肃穆的舞蹈。
她们还唱起了古代吴越的民歌，曲调婉转哀伤，催人泪下。
许多百姓不明所以，都在周围驻足观看。
这是在祭奠裴太守他们？
殷道生正迷茫间，被陆远看见了。
陆远冲他招招手：“喂，殷兄，赶紧过来。”
殷道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声道：“陆大使，世子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陆远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腰缠白色腰带的绿袍小官道：“你猜猜他是谁？”
殷道生顺着陆远所指看去，只看见一个相貌俊秀但是气质猥琐的家伙，有点眼熟。不过他的那身官服更加眼熟。
“认不出来了？这是刘卬星刘巡城使啊！”
“什么？！刘大使不是被水贼害了吗？”殷道生心说这个小官比刘巡城使帅多了好吗，你当我瞎啊。
“嗨！其实刘巡城使只是被水贼抓走了，根本就没死。多亏裴太守他们昨夜殊死奋战，从贼巢中救出了刘巡城使。”
“那他怎么英俊了这么多？”
陆远神秘兮兮道：“据说是刘巡城使身在贼巢时宁死不屈，绝食抗议，几天后饿得连相貌都变了。”
殷道生目瞪口呆，心说这特么也行，陆大使胡说八道的功夫比我老殷还要厉害啊。
但是紧接着，一丝凉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勾结水贼杀良冒功的事情殷局长并没有参与，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
殷局长在苏州混了好多年，裴社是个什么货色他很清楚。也知道刘巡城使多半是被裴社阴掉了。看世子这奇怪的反应，莫非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殷局长联想到昨天离奇死亡的那些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所怀疑的杀良冒功的主谋们，一个不少全都死了。
前几天裴社那天杀的写表功奏章的时候，俺老殷也署名了，世子会不会以为我也参与过？
“殷道生，看着我的眼睛，我们来谈谈心。”
殷局长与陆远对视一眼，当场就中招了。
陆远问过几个问题以后，确认他确实跟惨案无关。
“呐，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陆远轻声道，“世子要给亡灵超度，还差一颗头颅做祭品。”
陆远边说边绕着殷局长转圈，还在他的脖子上拍了拍。
殷道生汗都下来了：“兄弟你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陆远嘿嘿一笑：“我是说还差一颗太湖水贼焦闯的首级，此人血债累累，不杀不足以告慰亡灵。世子认为此等重任，非殷局长莫属。”
殷道生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即拍着胸脯道：“我跟此贼势不两立！”
“世子还说了。裴太守、曹将军等十位英雄为国捐躯，尸骨无存。可是他们临死前都有同样的心愿，令人肃然起敬。”
“什么心愿？”
“那就是将全部家产捐出，用以接济乡民，灾后重建，剿灭水贼等。”
“啊?!”殷局长倒抽一口凉气，世子这也太狠了吧，人都死了还要抄家？
“世子认为此等重任，同样非殷局长莫属啊！”
殷道生的脸色就像便秘。抄家固然是美差，也可以说是他的特长。但是同样也得罪人啊。尤其裴社他们还有功臣之名，家族势力也还盘根错节。还要连抄十家，这是要把全苏州城都得罪的节奏啊！
陆远也没有多说，就是假装不经意间拍到殷道生的脖子，嘴里哼哼着：“好大一个头啊，一刀砍下去啊……”
殷道生脑补了一番，终于崩溃，哭丧着脸答应了。
陆远叫人递给他一根白腰带让他围上，殷局长也加入到超度亡魂的队伍中去了。
这时马春花身披重孝，牵着狗剩儿走了过来，陆远抱起狗剩儿，走到了赵昊的身边。
赵昊刚上完香，错愕回头，乍一看到狗剩儿，忍不住惊叫出声：“猴儿，你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