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面两个并排而坐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邹天佑猛然一惊，意识到了什么。
他亲自，把他自己出卖了。
头颅低垂，双眸逐渐染上了一层恐惧。
“邹先生，如果你已经想清楚了就别耽误大家时间了，毕竟，都挺忙的。”解一飞冷笑着看着邹天佑。
他不聪明，但邹天佑的情绪和表情变化还是让他读到了某种信息。
而且是跟方雅的死有关。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邹天佑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景起抬手拨了拨满是汗渍的头发，金黄色的阳光笼罩下，景起的头顶弥漫着一层水雾。
他在笑，却笑得让人心寒。
“那我们就问的直白一点。”景起懒洋洋的接过话茬：“你怎么知道方雅死了？我记得我们警方还没对外放过任何关于死者的消息。”
轰！
邹天佑脸色惨白，刚刚捡起的矿泉水瓶再次落地。
比上一次更突然，力道更重。
连瓶身都被摔出了一个凹槽。
这一次，他没再弯腰去捡，哪怕流出来的水已经没过了他整只脚掌。
“因、因为……方雅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在她家。”
邹天佑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但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景起和解一飞的心上。
两人猛然瞪大了双眼，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将目光落在了邹天佑身上。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
傍晚五点，天色依旧亮的几近透明。
这已经不是385国道第一次被好几辆警车围住，路过的车辆司机只是好奇的打量两眼然后便匆匆离开，没人会再停下车打听具体出了什么事儿。
高高凸起的坟包在半个小时后被挖成了深坑，同样的黑棺被几名民警合力从深坑中抬了出来。
“开棺吧。”姚希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沉重几分。
同样刺鼻的腐臭味儿，即使还未看见尸骨，姚希和林显也能猜到大概了。
漆黑的棺盖被三人合力推开，棺内的景象不可避免的被三名民警看了个满眼。
“呕~~”忍了一下午，终究是在此刻再也忍不住，三人接连捂着嘴跑到远处的树下干呕不止。
姚希眉心拧成了川字。
因为这股腐臭味儿和棺内凄惨的景象，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据调查得知，张柠的父亲张所望当年是出车祸身亡的，猛烈撞击下，骨骼关节断裂、粉碎都属正常现象。
但此时眼前的这具腐烂骸骨，状况明显要严重的多。
他几乎是全身性粉碎性骨折。
按快门的声音几乎从姚希开始尸检一直持续到结束。
林显握着伞柄的手心早已汗渍岑岑。
十几名民警虽被强烈的腐臭味儿刺激的不敢上前，但好歹也没离开太远。还是随时警惕着有无关人员靠近。
再看向姚希和林显时，眼底的遵命与崇拜明显又浓厚了几分。
他们终于知道了普通民警与刑警的差距。
他们面对的顶多是打架斗殴，聚众闹事，而刑警队的人要面对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最血腥的一面。
所长所坐的警车停在五米开外，车窗紧闭，发动机发出嗡鸣，悠闲惬意。
十几名民警对视了一眼，皆在怀疑自己当初选择加入他的麾下是对还是错。
“麻烦几位将棺木重新下葬吧。”
突然响起的悦耳女声将几人的思绪拉回。
扭头，姚希脸上的口罩不知何时已经摘下，此时她正在摘掉橡胶手套，持续的弯腰低头动作，使得她原本整洁的马尾稍显凌乱，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粘附在微红的脸颊两边。
而人人皆知高冷淡漠的林大顾问，正不顾形象的蹲在棺木旁，动作自然而又娴熟的整理着工具箱。
看他轻缓的将相机装进工具箱的动作，众人一再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此时的他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温柔的让人惊讶。
雨伞随意丢在他脚边，白色休闲鞋早已被棺木边的泥土晕染成黑灰色。
姚希微微欠身将手套也装进工具箱，目光触及林显的刹那，巧笑嫣然，连天边的晚霞都仿佛失去了光彩。
“累坏了吧？”举伞看起来简单，但并不是个轻松活，当初在边境，她跟在老师身边出现场，一度撑伞撑到怀疑人生。
“累倒是没有。”林显合上工具箱，发酸的手臂慵懒的搭在膝盖上，微抬起头回看向姚希，浅笑出声：“我只是有点后悔。”
“后悔？”姚希疑惑：“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点认识你。”林显站起身，顺便也将工具箱拎了起来：“如果我早点认识你，肯定不会让你学法医。”
太辛苦了，他很心疼。
……
黑色吉普停靠在路边的树荫下。
景起微偏着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叼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食指翘起，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方向盘。
街对面，解一飞捧着两杯冰可乐从肯德基门口跑了过来。
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上来。
“卧槽！又不是节假日，这肯德基里怎么这么多熊孩子？我刚买的可乐差点给我撞翻了。”
看着递到眼皮子底下的冰可乐，景起伸手接了过来，另一只手夹走了嘴边的香烟。
喝了一口，瞬间的冰冷让景起混沌的脑袋仿佛清亮了不少。
解一飞也迫不及待的喝了好几口解暑，舒服的‘啊’了一声，这才扭头看向景起，小声道：“头儿，你说那个邹天佑的话可信吗？”
景起摇摇头：“不好说，那个小区属于半烂尾，没有监控没有物业，除非有人当时恰巧看见，不然没人能证明他说的是真是假。”
解一飞抿着嘴角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可案发时间在后半夜，那个小区的住户本来就少，有目击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景起挑眉扫了眼不远处的几排高楼，沉声开口：“先找人盯着他。”
“明白！”
拧动钥匙，发动机随即发出轰鸣声。
景起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显这一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