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不是黑，不是白，而是让你无法了解，无法理智判断的灰色。
林显靠在香樟树下，指间的香烟已经抽去了大半。
伸缩门外不时飘来煎饼的香味儿。
“看什么呢？”
林显闻声回头，然后动作自然的将烟蒂碾灭在垃圾桶内。
姚希会心一笑。
他似乎时刻都记得她不喜欢烟味儿。
“景起带回来的监控视频你看了吗？”
姚希点头。
他们去审讯崔均伟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看了一遍。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林显停顿了几秒，想了想才又说道：“小希，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
骆兰初的血液化验报告还没出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
“杨松康养父母家。”
杨松康已经失踪一夜。
留在外滩现场的警员始终没传回消息，能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
王琴和骆文力虽是杨松康亲生父母，却对这个儿子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林显只希望能从杨松康养父母那儿找到点线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解答他的疑问。
SUV停在大院门口，姚希拽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咱们不跟景起说一声吗？”
“他去局长办公室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怎么了？他又闯祸了？”
景起这个人能力很强，抓凶手一流，但却没什么脑子，俗称一根筋。
为了抓凶手撞翻几个摊子，引起几场车祸很正常。
为此局领导常常收到投诉信，景起被请进局长办公室‘喝茶’也成了常事儿。
林显忍俊不禁：“不是，他是为了崔均伟的案子。”
正赶上早高峰，路上堵得厉害。
林显索性拐进了小路，虽然道路坑洼不平很难行，但好歹能节省不少时间。
好在这辆SUV性能较好，也没觉得多颠簸。
“骆兰初的死，跟崔均伟应该没关系吧？”姚希双手握着胸前的安全带，晶亮的双眸看着林显。
晨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洒在他的身上。
流畅的喉线绷紧，干净。
即使只是一个侧脸，仍能让她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明明相恋多年，她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心动。
大概这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姚希想。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林显忽而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
“小希。”
“嗯？”
“你再看下去……我没法专心开车了。”
“对、对不起。”
姚希猛然回神，慌忙转向车窗的脸颊早已红透。
没什么事，比犯花痴被抓包更让人尴尬的了吧？
林显轻笑出声，怜惜的腾出一只手在姚希的脑顶揉了揉：“骆兰初遇害时崔均伟还被关押在刑警队。一飞详细调查了崔均伟和他父亲的社会关系没有发现疑点，警方也排除了崔均伟多人作案的可能。所以骆兰初的死跟崔均伟没关系。景起去找局长，也是想把纵火案和焚车杀人案结了，骆兰初的死，另外立案侦查。”
乡村的夏天，不像城里那么炎热。
老人们悠闲的坐在村口大树下，扇着蒲扇。
孩子们围着大树奔跑嬉戏，累得满头大汗仍不愿停下。
妇女们围坐在另一边，嗑着瓜子，扯上几句家常，说个没完。
SUV的到来并没有给这里的宁静带来多大影响。
直到姚希走近那群妇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姚希性子温和，就连声音都是柔柔的。
如泉水，涓涓细流。
让人听了，在炎炎夏日里也有一种甘冽的感觉。
妇女们暂时停了交谈，看着姚希，目光中透露着疑惑。
“有事儿吗？”
说话的是坐在姚希左手边的妇女，长发挽起在脑后束成一个发髻，随便插着根竹筷。身上扎着围裙，挽起的袖口还湿哒哒的，像是刚洗完衣服。
姚希面带笑容，亲切可人。
“大姐，我们是来找杨松康的，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杨松康不在村里。”
不等妇女出声回答，坐在对面的另一名妇女粗着嗓子说道：“他昨晚说去城里找对象，就一直没回来。”
姚希敏感注意到了妇女的用词——昨晚！
骆兰初失踪是在昨晚八点十分到二十之间，根据监控，带走骆兰初的人下午一点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时间对不上。
“他昨晚几点走的您知道吗？”
“好像得有八九点钟了，我们都睡着了，他一走惹的全村的狗都在叫，特别吵。”妇女扭头拍了拍身边妇女的手臂：“张婶子，他们是来找你儿子的，你怎么不吱声呢？”
林显就站在姚希身后不远处，妇女的粗嗓门他刚好听的真切。
张婶子扔下手里的瓜子，扒拉扒拉手掌心站了起来。
看着姚希的目光充满戒备：“你是谁？找松康干什么？”
“我是医生。”姚希想了想，还是将‘法医’改成了‘医生’。
村里跟城里不同，一点小事都容易惹出闲言碎语，姚希还是要为他们考虑的。
“您是杨松康的母亲？”
张婶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姚希回头跟林显对视了一眼，这才沉声道：“我们能单独跟您聊聊吗？”
杨松康家住在村东头，快到村边了。
姚希在路上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家和骆兰初家只隔着一条街，斜对门。
刚进院门，张婶子便哑着嗓子开口问：“你们是警察吧？”
姚希微怔，没否认。
张婶子走在最前面，脊背有些弯：“昨天有个警察跟着老骆家那两口子回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也会来我家的，他们是不是把两个孩子的事儿都跟你们说了？”
张婶子以为他们是为了骆兰初和杨松康的身世来的。
“骆兰初死了。”林显突然出声，算是解释。
张婶子正要往前迈的脚步猛然顿住，回头瞪着林显，满脸惊恐：“你、你说什么？”
“昨晚我们在外滩发现了骆兰初的尸体，据骆兰初父母说，您儿子当时应该跟骆兰初在一起，但现在，他失踪了。”
“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张婶子踉跄着跑到林显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我儿子从家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呢？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