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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废园

园中杂草丛生,树木花草没有人为的修剪,疯长在一派苍翠之中。

他所在的凉亭,亭柱红漆掉落,斑斑驳驳地露出里面的木纹,栏杆之上满是一些灰白之物,罗青不看也知道,那是堆积无状的鸟粪被阳光烤干所致。

亭中一道长廊,延伸至一幢的小屋,那屋宇看起来年久失修,屋顶杂草丛生,白墙倾颓,门前枯枝烂叶充斥,木门紧闭,间或有一两只松鼠从窗户纸的破洞里探出头来,双前爪中捧满了坚果之类的食物,显然已久无人居住了。

再看四周,高大的绿树似乎成了精,将几面粉墙罩得严严实实,几乎密不透风,就连连接别处的月形门洞也被绿藤长出的枝蔓弥漫,几乎与别处隔绝。

亭边的池塘,水绿如墨,不能见物,有蜻蜓蝴蝶等昆虫招摇飞舞。

整个园林幽深而诡异,看来已经废弃有年了。

“这城主府可真是大得没边了,昨夜的那处长廊,方圆大概也有好几亩,这处废园也如此广阔,这才是个小小舞阳城城主府邸而已,若是到了皇宫,那还不大得无法想象了?”罗青见四下无人,便放开手脚,在园中漫步起来。

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因为雨水的侵蚀,最下一层已经腐烂,踩上去颇为不稳,就像下雨天泥泞的小路一样,湿滑难行。

罗青不得不用起扶摇之术第二层来,将身体微微悬浮而起,但又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是以也仅仅是轻踩在枯枝烂叶之上,感受着风中不时飘来的花香,和脚下枝叶腐败的气息,罗青心情也渐渐好起来,毕竟在上一个世界,这种亲近大自然的机会是不多的。

沿着池塘一直往东,便是那处小屋了。罗青从池边的树上摘下一颗不知名的紫色小果,在鼻间嗅了嗅,虽然甜香如腻,却不敢下嘴,生怕有毒,将果子轻轻抛入湖中,激起一阵墨绿色的涟漪,连带着,自湖水中传来一阵阵腐烂的恶臭。有道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池塘看来是死水无疑了。

罗青皱皱鼻子,走到小屋之前。

门前青石台阶上爬满了绿色苔痕,几处窗户纸也已经破烂,屋小门窄,漆木斑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但罗青还是被门楣上的两个字深深的吸引了,那是两个鎏金的小字,虽然园内风光惨淡,毫无人气,但那熠熠的光芒却与四周景物生出强烈反差。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大概如是。

罗青将那两个字轻轻念出声来:

祀神。

这两个字他听过很多遍。近的是裘墨村创世神庙的主持韩老人,他的职位是村一级的祀神,称为:大祀神;远的就是连大魏国朝廷也不敢怠慢的祀神殿,如今灵修界人人敬仰的金顶所在。

罗青心中升起了一丝狐疑,就算这里曾人声鼎沸、景色一新,但这屋宇却低低矮矮,毫不恢弘,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仆从居住的柴房,与城主府招待外来人的西厢房比起来,都寒酸很多,却起了个如此诡异的名字。

祀神——祀者,祭祀;神者,乃是创世之神。意为事从祭祀、延续创世大神神龛衣钵的人或者处所。

这绝对不是轻易就能拿来用的两个字。

这么一个小小的屋宇,为什么叫祀神?

罗青带着疑问,轻轻推开了木门。

门扉吱吱呀呀,带起一股灰尘,罗青微微警觉起来,轻手轻脚踏进了屋内。

虽是白天,但屋内光线薄弱,罗青眼前先是一阵黑暗,过了一阵才慢慢适应。

屋内的景物也渐渐清楚起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尊与屋顶齐高的塑像。那塑像大概久无人照料,身上也是斑斑驳驳,漆色剥离,露出灰黑之色,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住栩栩如生的模样,只见它正襟危坐,一脸庄重肃穆,神目如炬,似乎要喷出火焰。

“不是创世大神?”罗青盯视着塑像,脑海中显现出之前在裘墨村暂居的时候,见到的创世大神的塑像,两者却完全不一样,“既然不是,怎么能叫祀神呢?”罗青沉吟片刻,离开塑像,向内屋走去。

这小屋看似逼仄,其实内里却别有洞天,似乎比从外面望来要大得多。

除了一进门就能见到的塑像以外,自塑像两旁,还有绝大的空间从左右延伸开去。

罗青先走左边,除了几张破败不堪的案几之外,别无他物。

罗青将那案几细细端详,却见每张案几的左上角都刻着字,有的是“金”字,有的是“火”字,连起来却是五行:金木水火土。那字都是阴文,深深凹陷进木纹里。罗青伸手一摸,却是厚厚的一层灰尘,若不是他眼尖,连发觉这些字也是不可能。

房屋左右被塑像隔开,罗青转完了左边,又从塑像之前绕到右边。右边的空间却比左边要大得多,一直深深延伸出去。

罗青走了几步,便觉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忙退步细看,接着微光,却见地上密密麻麻,竟然爬满了藤蔓。大概多年没有人清理,藤蔓已然枯萎,但死去的枝条却像怪物的手臂,横七竖八,一层又一层,穿透了铺地的青砖,直直蔓延开来。

罗青虽然不是博学家,但在上一个世界也是学过生物的,知道藤蔓这种植物,喜欢与别的绿植争抢阳光与水源,绝不会延伸到没有天日的屋子里来。

“真是奇怪!”罗青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下意识里警觉,罗青踏着藤蔓的枝条,慢慢向里走。越走光线越暗,走到后来,罗青只得放慢脚步,生怕被藤蔓绊倒,随着他脚步渐起,地上的藤蔓也越多,到了后来,竟将地势也抬升了几尺有余,但藤蔓却没有湿滑的感觉,反而变得像台阶一样层层递进,层层向上,即便你不低头查看,也能随着步调稳稳上楼。

“这藤蔓成精了,竟然把自己长成了台阶?”罗青微微惊讶。

依着藤蔓所生的台阶约莫爬了十几阶,罗青眼前忽然一亮,一道天光,自屋顶的一处破口里灌下来,将台阶之上的一个几丈见方的空间照得一览无余。

罗青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空间中央的木质地板上,稳稳坐着一具黑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