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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曾爱过你

唐毅凡和季若凝去度蜜月,临行前给郗颜打来电话,非让她去机场送行。

“颜颜,幸福就在你身边,只要你回眸,那爱你和等着你爱的人就站在那里,答应我别放弃,试试好吗?”季若凝轻轻拥抱着她,轻浅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是鼓励,也是祝福。

郗颜回头,面无表情的温行远正站在不远处与唐毅凡说话。从她见过韩诺,他没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郗颜知道他在生气,却忍着没有发作。

“我不能拿他来试,这对他不公平。”郗颜收回目光,轻声叹息,“若凝,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不能伤害他。”

“颜颜,知不知道这么理智的你很讨厌?你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能肯定会伤害他?”季若凝看着一身深兰色休闲服的温行远,恰巧他也望向这边,与她的目光相碰,他淡淡笑。

“只要你是真心的想要爱,我相信即使最后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会怪你。”牵起郗颜的手,与她十握交握,季若凝语重心长地劝:“既然知道他的好,就说明他值得你冒险。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郗颜无言以对,在无奈中沉默。

机场大厅里旅客川流不息,透过厚厚的玻璃窗,静静看着轰鸣起降的各次航班,哀伤地缅怀着过去,那样固执而失落。

温行远站在她身后,不敢再多看一眼那背影,只觉再看一眼,他就再也克制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她看上去那样无助而孤独,甚至比三年前那个雨夜中颓然的身影更显纤弱。

郗颜,在这个嘈杂多变的时代,你究竟要守着那段逝去的感情到何时?既然有勇气当面拒绝,为何又在转身之时落泪?若是放弃令你如此痛若,又为何不肯抛开一切试着回头?

这么多年了,不是不气妥的。温行远不止一次地想: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走进她心里,或许她渴望的永远不会是他的怀抱,或许一切不去言明他才能够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微笑,看着她为别人——掉眼泪。

郗颜,我试过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处,可是我发现,我不行。

或者绝对,或者零。

总之,这辈子都不可能。

离开机场,郗颜说想买束花。温行远就明白她想去哪里了。

墓地四周松柏成行,清香随风飘动,郗颜俯身将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放在母亲的墓前。

望着墓碑上妈妈恬静而温暖的笑容,伸手抚摸着照片中妈妈的脸,郗颜的眼泪默默流下来,哽咽着低声诉说:

妈妈你好吗?小颜回来看你了。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快得在我恍惚中就过去了三年,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过得好慢,没有你,竟是度日如年。

妈妈,你是不是怪小颜走得那么远,一直都没来看你?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怕你不原谅我,我怕你怪我。

郗颜倚坐在墓前,将脸轻轻贴在那冰凉的照片上,任泪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化开一朵名为哀伤的花。这时,有一个人以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搂着她细瘦的肩膀坐在一边。

“伯母,好久不见,我是行远,我陪小颜来看你。”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平静地说,“小颜虽然三年没有回来,但她很想您,每时每刻都想。我知道您没有怪她的,可她却固执地不肯原谅自己。”

郗颜偏头,将脸深深埋进他肩窝,任泪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

她的悲伤,她的无助,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

温行远搂紧她,试图要以身体的温度分担她心底的痛楚与哀伤。他不禁悲哀地想,他能做的或许只剩这些了。

“小颜挺好的,您别担心。她吃得好,睡得好,您瞧瞧,都长胖了呢,死沉死沉的,我都抱不动了。”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温行远以最不以为意的语气谈化她心底的忧伤,“您可得替我说句话,这丫头没事就欺负我,有气儿全往我身上撒,这都赖上我了……”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掐了下他的胳膊,他低低笑,“那年外婆因为我爬树偷没熟透的苹果,说我是大笨孙子,这下好了,小颜倒是比谁记得都清楚,动不动就损我,我算是翻不了身了,您说我是不是挺聪明的?咱可是上过大学的人……”

见郗颜破涕为笑,他用力搂了搂她,等她情绪平复了些,他才再度开口:“够了小颜。不要要求自己太多,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是被允许的。”伸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他宽厚的手掌中,“不要再自责,没有人怪你,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过去了,去了的人不能回来,而活着的人也都好好的,惟独你不好。”停顿了下,似是在斟酌措词:“小颜,别这样,既然决定回来,无论是暂时的,还是会长久的留下,都该洒脱一点。三年了,说实话时间不短了,什么该放,什么该忘,我想你比我清楚。勇敢点,只需要勇敢点就可以了。”

郗颜抬头望着他,只觉此刻的温行远是全然陌生的。不再是喜欢与她斗嘴的那个男人,此时的他成熟又稳重。幽深如海的眼眸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更似瞬间将她吞噬,却又在无形中给她无穷的力量,她的心猛地跳了两下,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你!”

闻言,温行远面上笑着,眼底却是掩饰不了的失落。

她永远只有这三个字对他说,他等来等去似乎只能等来一句感谢。

回去的路上,温行远接了个电话,之后告诉郗颜,“等会我得回公司一趟,不陪你等郗贺了。”

发现他神色微有变化,郗颜询问:“出什么事了?”

手上打着方向盘,温行远微笑:“没有。只是有份重有的合约需要签字。”

郗颜没再追问,到了公寓楼下,她轻声说:“那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温行远嗯了一声,见她打开车门,忽然扣住她手腕,“小颜?”欲言又止。

“嗯?”郗颜望着他,“怎么了?”

温行远深深的凝视她,沉默一瞬,然后说,“好好在郗贺那呆着,我过几天就回来。”

郗颜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是不得其解的问号。

温行远的呼吸似有若无的轻拂过郗颜的面颊,幽深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脸上。这么近的距离,郗颜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动轻轻的闪动,她不自觉地深深呼吸,有些进退不得。

安静地站在楼下,直到看不到他的车子,郗颜才转身上楼,心事重重。

晚上八点多,郗贺开车来接她。三年不见,兄妹俩一见面,郗颜差点哭了。

“傻丫头,终于知道回家了。”郗贺接过她手里的包,轻拥着她上车。

任由他帮自己系着安全带,郗颜哽咽:“干嘛非得跑一趟,我可以自己过去。”

郗贺宠爱地掐了下她的脸蛋,“这不是想你了么,怎么瘦了?”

“减肥嘛。”郗颜孩子气的笑,“你也瘦了许多,不过更帅了。”

“风采依然吧?”郗贺偏头轻笑,说不出的宠溺。

“是啊,郗副局。”望着郗贺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笑,轻轻靠在哥哥肩头,久违的温暖。

兄妹俩一路上有说有笑,没一会功夫就到了郗贺所住的小区。

郗贺独居,公寓是一百多平的三室两厅,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宽敞的客厅装潢得简单而典雅,素净得贴近大自然的木墙,木地板,让人体验到一种繁嚣中的恬静,隐隐渗出淡淡的禅味。

郗颜换鞋进屋,四周环视了一圈,悠闲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按着遥控器,“这种淡素的色调还真是适合你。”

“也不看看是谁的杰作。”郗贺换了身居家服出来,一脸的笑意。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设计吗?”郗颜拉他坐下,下巴轻搭在他肩上,“一到大研镇,我就喜欢上那里的小木屋,古色古香,朴实无华,让人感觉放松和舒服。所以设计你这房子时,就注入了木和大自然的元素。”

“行远说你的设计一向走简约路线,从不盲目跟着潮流走,拿到这幅设计图时,我才真的信了,设计师的眼光果然不同。”搂了搂她的肩膀,郗贺由衷的夸奖。

以前总是拿她当小孩子,可当他看到她设计出来的作品,才认识到妹妹在这方面的天赋与努力。原本当时只是一时兴起,想让她当个试验品罢了,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有着自然美感的禅意设计令他对小妹刮目相看,倍感欣慰。

“去看看你的房间。”郗贺想到这丫头以前老是抱怨房间的窗子小,所以买下这处房子后便特意留了那个有落地窗的房间给她。

“我的房间?”郗颜讶然,完全不知道郗贺还特意留了房间给她,设计的时候他也没说啊。

“行远设计的……”

郗贺的工作很忙,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深知郗颜吃饭马虎对付的毛病,他每天早上都会花很长的时间,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妹叫起来一同吃过早餐才出门。而晚上则尽可能地推掉应酬,回家陪她吃饭。

郗贺白天上班,郗颜就一个人在家,有时听听音乐,看看碟子,有时无聊就带着球球到楼下的中央公园散步,偶尔还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总之,日子似乎过得有些昏昏恶恶,却也是难得的放松。

有意关了手机,不知是不是怕谁打过来,有时又忍不住要开机,想着或是他会打电话来,思前想后,反反复复开关机了不知多少次,矛盾极了。这期间温行远发过一条短信来,就是回家的那一晚,只是告诉她,他到家了,再没多说一个字。有两晚倒是与郗贺通过电话,两个人像是在谈公事,很严肃的样子,直到挂断前,也没有叫她听电话。想到那天分开前他吻了她,郗颜就失去了主动联系他的勇气。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确切的说是在很清醒的状态下吻了她。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瞎想,可是却无法逃避他炙热的目光。

“你还打算逃避到何时?”经过许久的沉默,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问她。

她抬头,怔忡地望着他,却又见他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上去吧,我得走了,老爷子还等着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刚刚根本没有问过那个问题,而这一吻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就像道别一样仅仅是个礼貌的亲吻。

你还打算逃避到何时?她反复咀嚼着他的话,突然很怕面对他,也很讨厌无法静下心来的自己。

郗颜不明白温行远为什么突然说那样的话,又为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可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有些感情,不去挑明,或许还可以不朽。一旦说开了,也许就意味着结束。

缘尽!脑海中猛然跳出这两个字,心口一阵揪紧的疼。

懒懒地坐在地毯上,郗颜将球球抱在怀里发呆。

“小颜?”叫了几声她都没反应,郗贺弯身拍了拍她的脸。

“啊?”郗颜回神,“干嘛,哥?”

“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了。” 郗贺眉心轻聚,面色难掩担忧,“累了就去早点睡,我要出去一下,不要等我了。”

“知道了,说话越来越像爸爸了,老拿我当小孩儿。”郗颜把球球放下,将外套递给他,推着他出门,“倒是你哦,回来要开车的,别喝酒啊。”

“唠叨的小管家婆。”郗贺温和地笑,伸手掐了下她的脸,关上门走了。

觉察出郗颜的心神不宁,下楼时郗贺就拔通了温行远的电话。

“郗贺?”电话响了半天温行远才接,背景有些嘈杂。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郗贺深知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轻易不出席什么应酬的。

“老爷子押着来出席一个酒会,正准备溜呢。”他走出宴会厅,向停车场而去,“有事啊?”

“你和小颜怎么了?”郗贺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温行远坐上车,把座椅放低靠在上面,“什么怎么了?”

郗贺皱眉,“没怎么?”

“我倒是想怎么,可惜没机会。”温行再开口时是自嘲的语气。

“小颜就是那么个性子,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可她心里却是有主意的。”要不是深知他的痴情,郗贺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给他。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即便亲如兄妹也不便介入。

“已经三年了,还打算就这么等下去?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做生意那股狠劲哪去了,怎么到了小颜面前全灭火了?”

“我哪敢惹她,你是不知道,她可不惯着我,要是逼急了,那还不得和我玩命。”伸手扯下领带,温行远解开领口的扣子,“她见过韩诺了。”

郗贺倒也不意外:“什么时候?”

“就在你回来的那天早上。”温行远闭上眼,声音暗沉,“你知道她多久没一次性吃了那么多的零食吗?两年了,足足两年。”

不必再多说,郗贺已了然。

郗颜有个习惯,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吃东西。温行远在古镇陪她的那一年,她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买几袋子零食当饭吃,体重倒是不见涨,可脸色却越来越差,精神也萎靡不振,还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这两年我虽然不在她身边,可是子良很照顾她,说她心情开朗了许多,没有再像原来那样。”深吸了口气,他又说,“见过韩诺,哭得那叫个伤心欲绝,我他妈的……”想到她梨花带雨的脸,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右手紧握成拳,朝着座椅狠狠捶了一记。

“行远?”郗贺听到声响,不免有些担心。

“老爷子这次发话了,要是我再不领个人回家,就禁我的足。今天晚上一直介绍女人给我,还是银行行长的女儿。”温行远自嘲的笑,“你说我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天天被逼着相亲,搞得我连老爷子的面都不敢见。”

想想回家后老爸的那张脸,温行远就头疼。

郗贺想开口,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年轻英俊的钻石男人,眼看着三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温家二老不急才怪。

温行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这几天都干什么呢?”

“吃饭,睡觉,带球球散步。”

“她对球球都比对我好,没事的时候还抱抱它,亲亲它,我真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宠物得了,你说她就不能主动给我打个电话?”温行远咬牙,想到自己强忍了一星期没给她打电话,那人却像没事人似的,就忍不住来气。

“行远……”郗贺有些犹豫,不确定到底是该鼓励他还是劝他放弃。

“别说让我打退堂鼓,兄弟我坚持了这么多年,那死丫头得对我负责。”温行远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适时接口,“没事,她不打,我打。不就是低个头嘛,还难不倒我。对了,顺便问问她是不是真舍得我另娶她人。她要是敢点头,我明天就结婚。”

郗贺闻言笑了,“行远,有的时候也别太宠着她了。”

温行远就笑:“你小子是她亲哥吗?”

“没听小颜叫我亲哥啊。”郗贺笑笑,又想到那块地的事,忍不住问他,“真的决定参加竞标?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局里相当重视,虽说华都资金雄厚,可到底不属本地企业,有阻碍。”

“这我考虑过,如果施工单位是本地的企业就可以弥补这个劣势。”一谈到工作温行远也严肃起来,“材料还在准备,设计院等我回a市亲自去谈,这个工程我计划和华诚合作。”

“华诚建筑?”郗贺对华诚建筑公司印象比较深刻,那是本市知名的建筑公司,颇具实力,转念一想,他又皱眉,“如果我没记错,华诚的资质不够。这次的工程关乎a市的整体规划,只有特级资质的建筑公司才可以承包。”

“这也是我正头疼的地方,华诚申报的材料送上去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批下来。”

“已经决定与华诚合作了?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吗?”

“华诚当家作主的是唐毅凡,季若凝的老公,我朋友。”温行远知道郗贺还不知道唐毅凡与他的关系,简单解释。

“原来小颜姐妹的老公就是华诚的少东,真是巧了。”郗贺笑笑,询问,“材料是被谁压下了还是哪里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就是办事效率太低,你知道,有些方法不能用。”

郗贺想了想,“这样,明天你让华诚送一份材料给我,我先看看。对了,温叔叔那边怎么样了?那才是最关健的一环。”

“别提了,老爷子动怒了,说什么都不同意,我这都周旋好几天了。”

“如果温叔叔不肯妥胁怎么办?”

“那我就动用自己的股份,这块地,我势在必得。”

“别赌一时之气,那是上亿的投资,天裕未必拿得下来。”

“我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韩天裕看上的,我温行远偏不让他称心如意。”温行远冷言,漆黑的眼眸愈发深沉,“以为找到个财主注资,就能靠这个项目翻身,他也不惦量惦量。”

“其实……”

“我不会拿老爷子打下的江山开玩笑,我是商人,赔钱的生意不会做,放心吧。”温行远知道郗贺要说什么,沉声打断,“至于他……三年前我没动,今天也不会动。”

华诚申报特级资质的材料第二天上午送到郗贺的办公室,他细细看过之后,又与温行远通了电话,下午便与事先约好的资深监理去了华诚正在施工的工地。

唐毅凡远在国外,接到温行远的电话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蜜月旅行,搭凌晨最早的航班赶回了a市。下了飞机,也顾不上送季若凝回家,就直奔工地,刚好与郗贺同一时间赶到,见到他车子的车牌号,唐毅凡微笑着迎上去,伸出手与郗贺轻轻一握,“给你添麻烦郗副局。”

“行远的事就是我的事,称不上麻烦。不过,我可是公事公办。” 郗贺点头微笑,眉宇间透着自信与刚正。

唐毅凡也笑,挑了挑眉,“我等着领导们指正批评可是很久了,一直没机会。”

“这位是张监理。”没有过多客套的寒喧,郗贺将随行的监理与唐毅凡介绍后,直接切入主题。戴上安全帽,在工地足足呆了一个下午。

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听着李监理的讲解,郗贺不时与张监理交换意见,频频点头。

“厅里没有任何公文下来?”郗贺转头,看着唐毅凡。

“初审结果三天后会在网上公布,但是上面还没派人下来评估。”唐毅凡摇头,对于始终没有结果也有些着急,毕竟这次的工程关系重大,无论对华都还是华诚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希望有什么闪失。

郗贺神色清淡地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独自走到一边打电话。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再回来时依然面无表情,让人摸不透情绪。唐毅凡不动声色地相陪,心中疑团渐生,对这位温行远口中温和儒雅的郗副局多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沉默过后,郗贺问:“华诚的法律顾问是韩诺?”

他问得突然,而且表面看来也与华诚申报资质没什么实质性的联系。唐毅凡下意识皱眉,“华诚与仁恒律师事务有三年的合约。”

郗贺神情淡然,“难怪华诚的事故记录几乎为零,韩律师的确不错。”

唐毅凡淡笑,感觉郗贺话里有话,“听行远提起郗副局与韩诺也是旧识。”

郗贺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弯了下唇,又偏头向张监理询问了些专业问题。

“各项标准都达标,评估完全可以通过。”张监理身在郗贺身侧,递上即将竣工的工程的报告。

“进度如何?”郗贺接过评估报告聚精会神地看,严肃问道。

“工程已接近尾声,如无意外,十日内可竣工,比合同签定的时间提前了五天,华诚的诚信完全值得信任。”张监理笑笑,看来颇为满意。

“报告很完美。听说华诚的工程李监理不是第一次跟了,不是与唐总有什么私交吧?”郗贺牵起嘴角,看了一眼唐毅凡,语气半玩笑半认真。

“郗副局开玩笑了,请相信我能力的同时也信任我的职业操守。”李监理神色自然,语气坚定。

郗贺面无表情,合上手中的资料点了点头,“辛苦了。”然后剑神看向唐毅凡:“办公厅明天会派专人来做评估,如果进展顺利可以赶上这次的初审。”

季若凝回家收拾好东西,就给郗颜打电话,两个人约在良木缘喝咖啡。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计划玩半个月吗?”

“毅凡公司有工程要做,政府很重视的一块土,也是a市十年内最大的项目,你不知道?”

“我干嘛要知道?”郗颜漫不经心,轻轻搅着怀中的咖啡,正向,逆向,反反复复。

季若凝神秘兮兮地坐到她旁边,“听说最具实力的竞标单位是华都房地产。”

“温行远?”郗颜讶然,明显对此一无所知。

“这么好的男人,要是别人早扑上去了,就你还在这犹豫不决。”季若凝的好奇心始终没有被满足,继续先前无果的话题,对郗颜眨眨眼,“怎么样了你们,有什么进展?”

郗颜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挂,你老公要做大工程了,你还不想想怎么为设计院拿下这个项目,夫妻联手,名垂青史?”

季若凝笑着用胳膊拐了拐她,“有你在,我才不担心这个设计会落入别的设计院手里。”

“别扯上我,温行远可是公私分明的人。”见季若凝笑得贼贼的,郗颜微微真道:“结个婚结傻啦,笑什么呢?”

“温行远可是公私分明的人……”季若凝学着她的语气重复刚才的话,末了忍不住笑了,“这话听着真肉麻。”

郗颜有些窘,为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了解与信任感到吃惊,惟有用咬牙切齿的表情掩饰尴尬,但最终还是在季若凝的“严刑逼供”下与好姐妹分享了心事。

“颜颜,我有预感,温行远才是你的那盘菜。”临走时,季若凝笑着说。

郗颜自始至终都没问郗贺关于竞标的事,对于他们的工作她不是不管不顾,只是因为清楚郗贺的行事准则,也相信温行远的为人和处事能力。更何况她认为这是他们的公事,她帮不上忙,也不该指手划脚。

三天后,华诚建筑出现在网上公布的特级资质初审企业名单中,身为人妻的季若凝兴奋地给郗颜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聚聚。

晚上八点钟,一身休闲服的郗家兄妹出现在“上游”私人会所。

唐毅凡出门相迎,面对郗贺时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与平日的嘻嘻哈哈迥然不同。郗颜被季若凝拉到一边的沙发上聊天。

华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通过初审,郗贺帮了很大的忙,面对唐毅凡真诚的道谢,他不以为然地笑,“要是评估通不过,我也无能为力,只不过之前有些误会。”

“误会?是误会就好。郗贺,我敬你一杯。”唐毅凡也是久经商场,自是聪明油滑得很,已听出话外之音,轻易绕过,避而不谈。

对于郗贺,唐毅凡觉得他的笑容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但因深知温行远与郗贺之间不寻常的交情,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人前办事时称呼郗副局,私下里早就改口直呼其名了。

“我可等着你们兄弟二人联手拿下这块土,千万别让我挑出刺儿,否则我可手下不留情。”郗贺端起酒杯,与他的轻轻相碰,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放心,决不让领导失望。”唐毅凡也举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侍应生将包间的门推开,唐毅凡冲来人挥手,“你小子够慢的,罚酒啊。”

“你以为我开飞机啊。”温行远潇洒自若地走到郗贺身边坐下,目光状似不经意扫过郗颜的脸。

郗颜不知道他会来,见到他的那一瞬有小片刻的怔忡,随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地与季若凝继续聊天,心跳却控制不住的加快。

“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我个答案。”

“什么?”

“我说过的四种朋友,你选哪一种?”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迷人,郗颜握着话筒的手抖了一下,半天没吭声。

“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见她没反应,温行远不依不饶,“别和我说你听不懂,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有哪几种吗?”这丫头不逼不行,不推不动,他决定听郗贺的,不能太宠着她。

“我正困着呢,要睡觉了,有事以后再说。”

电话那端的温行远低声笑了,随后他磁性的声音再次传进她耳里,无比严肃,无比深情,“小颜,我比你想像中等得更久,答应我,好好想想,我不想就这样被判出局。”

挂了电话,郗颜彻底失眠了。

他到底还是开口了,她终究还是要面对他的感情。

三天,他给她三天的时间,然后,泰然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来要答案。

牵手,亦或是背道而行?!

今晚的温行远异常沉默,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郗颜,漆黑的长卷发衬映着她的脸,眉目清丽,明眸似水,眼神清亮,但此时却有些飘忽,不够专注。

相比三年前,她已少了青涩冲动,多了几分沉静安然,论容貌不属绝色之列,但却有种淡泊无争的气质。

想想她的变化或许不是因为时间流逝的成长所至,而是铭心的慰然无法去抚平的刻骨痛楚逼得她改变,他就有些沉不住气。思及此,温行远苦笑,仰头把整杯酒喝了,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下,直烧进心里。

都说水越喝越冷,而酒越喝越暖,可此时,再多的酒也不能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温行远失神的瞬间,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灼灼的目光来不及收回,郗颜已蓦地转过头,那双淡冷无波的眼眸落入他眼底。

两人相视仅有三秒。

温行远敛神,随即开口,“一晚上也不见你说句话,过来。”

郗颜笑了笑,有些勉强,却还是坐到他身边,“为了那块地过来的吗?”见他沉默,她找了个很烂的话题。

“不想谈公事。”将目光中的深不可测敛去,他故作轻松,抬手敲了下她脑门,“从我进门就躲在那不吭声,怕我吃了你啊?”

郗颜微微向后侧了侧头,朝他瞪眼,“你胳膊很长啊?”

“我腿更长。”温行远挑眉笑笑,放松下来背靠着沙发的身子透着几分慵懒,还潇洒的伸直了修长的腿,故意在她面前招摇地晃了晃。

一双黑眸如清冷夜空闪烁的繁星,亮得慑人。郗颜避开他的目光,抗议,“我腿也很长。”

“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

没有想像中的艰难,温行远什么都没说,似乎忘了那晚问的问题,依然和她笑闹,只是眉宇间隐忍的忧虑令她觉得心疼。可是他不说,她就不该给他个交代吗?曾经不知道她可以不必去承担他等待的寂寞,可是她知道了,已经自私的回避了两年,默许了他的陪伴,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或许才令他无法放手吧,如果是这样,郗颜不知道是不是拒绝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颜颜,温老大堪称十大钻石级未婚男人排名中的头名,普天之下最有条件花心,却最不花心,最专情的男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收了他?”唐毅凡喝了几杯酒,探询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暧昧地眨了眨眼。

季若凝已移坐到唐毅凡身边,正抿着嘴笑,见郗颜瞪着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郗贺端着酒杯,脸上也扬起一抹笑,好像被调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妹妹,只是陌生人,但漆黑的眼晴却也不约而同的落在温行远身上,似乎在说,行远啊,你看着办吧,喜欢就带走,我不是他亲哥,不用有所顾虑。

温行远挑着眉偏头瞄唐毅凡,“我说怎么哪都有你啊?”见唐毅凡抱膀往沙发上一靠,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他就笑。

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郗颜的心莫名地怦怦乱跳,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却见温行远转过头深深凝视着她,“要不,你考虑考虑?”

因为是背对着众人,所以唐毅凡与郗贺并没有看见温行远脸上认真的表情,被他的话逗得笑了。如果换作从前,郗颜或许会笑嘻嘻着配合他应下,而此时她却坐立不安,面上一热,有些慌张地起身,“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几乎是逃也般离开了包间,她一路冲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