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见我醒了，抱歉的转过身来，道：“莫不是子恒吵醒你了？”
“没有。”我说着撩起被褥走下床来，看着子恒左右的挠着，关切的问道：“子恒，你怎么了？莫不是不舒服？”
“不碍事的。”子恒说着，将衣衫敞开。道：“就是起了些小疹子。”
我一惊，赶紧上前查看，发现子恒的身上起了很多红疙瘩，后腰及两侧居多。似乎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子恒笑着看住我，道：“没想到菀菀还记得……”
我一脸担忧，根本没注意到子恒说了什么。只是急急的问道：“要不要传李太医来瞧瞧？”
“没事的。子恒没这么娇气，过一阵子就好了。”子恒说着将敞开的衣衫重新裹起裸露的身体，准备催促我回去歇息。
我不依，过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何况子恒毕竟是万金之躯，要是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子恒见我愁容满面，笑着说道：“小时候经常如此，不打紧的。”
“福寿全？”我喃喃自语。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么一个缘由了。
“不错。子恒就是贪嘴，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龙眼，却偏偏爱吃。母妃向来不准的，唯有在做‘福寿全’的时候才能偷偷放些进去，这样母妃才不会察觉。”子恒说着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菀菀还记得。”
“都怪菀菀不好。只想着让母妃再尝一次‘福寿全’，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有些自责，居然胡乱瞎蒙都能被我蒙对，只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心里突然就庆幸只放了少许做做样子。
“怎会？子恒也是大饱了口福呢。这点苦头还是值得的。”子恒不由分说便将我牵回了床榻，说道：“菀菀，还是早点休息吧。”
“瞧你痒成这样，能好好休息吗？”我不理他，唤来采禾，吩咐她去后园摘了些薄荷叶来。幸好隐约还记得闲来无事的时候，曾在凤栖阁的后园里见过一些。
采禾虽然不知道我大半夜的要薄荷叶作甚，但依旧是摘了不少，洗净后就赶紧送来了。
屏退了采禾倒有些后悔了，忘了让她取个捣药罐子过来。
罢了，我叹气，就别讲究了。但还是觉得不雅，只好对子恒说：“子恒，转过身去趴在床上。”
子恒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
我将薄荷叶放入口中，仔细的咀嚼了一下，吐出。然后小心的放到出疹子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子恒。有什么感觉没有？”我问道。
子恒仔细感觉了一会，道：“似乎有些凉凉的。好似没那么痒的厉害了。”
“那就好。”说完。将子恒的袍子重新覆盖到身体上。然后小心的为子恒盖上被子。在子恒身边轻轻的躺下，道：“要委屈子恒一夜了。”
“岂会？比挠一晚上强多了。”子恒居然还有心情说好。
“明儿个一早我就带昊天过去给太妃请安。子恒下了朝也早些过来。”我交待完这最后一件事情，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我一早便梳洗完毕。领着昊天去给太妃请安。
太妃起的也很早。已经有人先到了。
原来，自从我身体不好免了宫人们的每日请安。不少人就转而来给太妃请安了。
“臣妾周婉容参见皇贵妃，参见太子殿下。”
“臣妾仲文馨参见皇贵妃，参见太子殿下。”
“臣妾纪晓芙参见皇贵妃，参见太子殿下。”
“臣妾……”
“都免礼吧。”要是等众人都行完礼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抱着昊天，免了众人的礼数，自己走到太妃跟前道：“菀菀参见母妃。”
“菀菀快免礼。”太妃笑着叫我起身。
我亦是笑着，继续走近太妃，道：“菀菀带昊天来给母妃请安了。”
“好好——快，到母妃身边来。”太妃吩咐采芙姑姑过来扶我。
我将昊天交给采芙姑姑，自己走到太妃身边坐下。才将昊天接了过来。将昊天抱到太妃面前。
昊天似乎很喜欢亲近太妃。伸着小手要太妃抱抱。
我赶紧阻止昊天，道：“昊天，奶奶可抱不动你。自己站着让奶奶好好瞧瞧。”
“不碍事的。”太妃笑着准备抱起昊天。
昊天一听见‘奶奶’两个字，立刻就跟着叫了起来：“奶奶——抱抱——”
“嗳——”太妃笑着答应，赶紧将昊天抱了起来，放到腿上，又道：“哀家的宝贝孙儿，让哀家亲一个。”
平日我也会让昊天给妈妈亲一个。所以昊天对‘亲亲’可谓驾轻就熟，立刻就噘起来小嘴巴，往太妃脸上凑。
太妃乐的前仰后合，赶紧上前狠狠的亲了昊天一口。
“太子殿下真是惹人可爱。”说话得是心嫔周婉容。她的声音我不必转头就能分辨出来。
太妃满意的抬起头来，对着周婉容慈祥的一笑。
这一笑使得众人皆开口称赞。唯独仲文馨只是客道的笑笑并不插嘴。
“皇贵妃真是好福气。太子殿下这般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周婉容又称赞道。
我笑着转过头看向周婉容，道：“心嫔如今也算是本宫之下最高品级的妃嫔了。又是宫里的老人了，也要努力才是啊。”
“是，娘娘。”周婉容脸一红，羞涩的掩了掩面容。又道：“文嫔妹妹如今亦是嫔位了呢。”
“是啊。”我点头，又看向了仲文馨，笑着说道：“据闻文嫔妹妹乃是才女。若是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肯定更加聪明伶俐。”
仲文馨垂了垂眼眸，向我点头示意，并不答话。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
太妃已经无心听我们的谈话，一门心思皆在昊天身上。昊天虽然害羞，但对着太妃却是一反常态的自如。时不时的主动亲亲太妃，惹得太妃心花怒放。
“昊天，给奶奶学一个小猫咪的叫声。”我也不再搭理身侧的妃嫔，只顾着与太妃、昊天玩耍。
“喵喵——”这次昊天不止给太妃学了个猫咪的叫声，还配上了动作。张开双手，五指全部分开靠在脸庞。
“菀菀。昊天这个是什么动作？”太妃不明所以。
“回母妃。这手指是代表小猫的胡子。”我笑着解释道。
“呵呵呵，原来如此。”太妃笑着夸赞道：“哀家的孙儿真是聪明。”
昊天听见太妃夸他，更加起劲了，不等我提示，就冲着太妃学起了狗叫：“汪汪——”
“这个哀家知道，是学小狗叫。”太妃乐的嘴都合不拢。
“吼吼——”昊天继续张牙舞爪的学着动物叫声。
“这个……”太妃想了想，道：“莫不是老虎的叫声？”
昊天高兴的在太妃怀里直蹦跶。不停的点头。
“昊天。不能这么蹦跶。奶奶会抱不动昊天的。”我说着将昊天从太妃手里接了回来。
“不碍事的。”太妃高兴，所以也不觉得累。可是太妃的身子到底不太好，我不敢冒这个险，还是坚持让昊天坐在我的怀里继续和太妃耍闹。
“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不打扰太妃娘娘与太子共聚天伦了。臣妾明日再来给太妃请安。”大概是觉得自己多余。众人便起身请辞了。
太妃亦不打算留。便点头同意了。
我的余光扫见仲文馨递来冷冷的目光，我无心去管她，以她的姿色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嫔’，即使是一个‘妃’也不至于能让我放在眼里。若论家世，更有在她之上的。明年大选必然会有更加实力雄厚的秀女出现。她，不过是这后宫的一抹浮云。
大概到午膳的时候，子恒便来了。昊天已经疯累了。我让单独给昊天用了些午膳，就将他安置在太妃的床榻上睡午觉了。派人唤郑文惠过来看着昊天午睡，我也就放心的陪着太妃在前殿唠唠家常。幸好太妃只是自顾自的在回忆过去，我只需要配合的点头即可。没有什么穿帮的机会。
待子恒坐定了便开始传膳。
今天太妃的话亦是很多。一会儿拉拉我的手，一会拍怕子恒的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眼眶，说自己何德何能，何来的福气能做子恒的母妃，能做昊天的奶奶，能做缨式王朝的太妃等等。
我和子恒当然明白太妃的意思。不过碍着有外人在，所以只能对这个话题沉默。
“母妃何出此言。能做母妃的儿媳。菀菀亦觉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用双手握住太妃的手，给她一些力量。
太妃侧过脸来看着我，一脸慈祥、又有些心疼的看着我，道：“菀菀。哀家真的没有想到你竟能够真的适应这后宫。哀家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还为哀家生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孙儿。”
“母妃言重了。”我莞尔，道：“只要心甘情愿，任何事都能够做得到、做的好。”
太妃心生感慨，道：“菀菀，你确实做的很好。”
子恒闻言深情的看了过来。我笑着回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荒凉，我也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样的话了。虽然并不是违心的话，但却是我原先不会说的话。
“想当年你随子恒进宫的时候，哀家多怕你性情耿直，会过的艰难。”太妃说着又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
我垂下眼眸安静的坐在太妃的身侧，由着她慢慢的进入回忆。
为了不被察觉，我亦是配合的时不时微笑点头，只是一直垂着眼眸不曾抬起。我要藏住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份亦是自己的悲伤。想到陪着子恒一路艰辛，最后舒舒服服坐在这里的却不是林菀菀本人。多少有些难言的唏嘘。
太妃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沉默，又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道：“终于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我终于抬起头来回看太妃，点着头笑了笑。
一顿饭用到了将近下午的时候，太妃终于有些乏了。竟然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我帮着子恒将太妃抱回内殿。
此时，在太妃床榻上睡的正香的昊天不满的翻了个身。大概是有些吵到他了。
我命郑文惠将昊天往里抱了抱，给太妃让出个位置。
子恒小心翼翼的将太妃抱上床榻，轻手轻脚的为太妃盖好被褥。唤来采芙姑姑小心守在一边。
“奴婢为皇上和娘娘准备了偏房。不知皇上和娘娘要不要就在凤鸣殿歇息一会儿？”采芙姑姑考虑的甚是妥当。
我笑着看向子恒说道：“这样也好。子恒昨晚想必没有睡好。不如趁着太妃午睡的功夫也赶紧歇一会？”
“也好！”子恒。说完忍不住握拳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采如。快给皇上娘娘带路。”采禾姑姑领命，吩咐下面的宫女为我们引路，自己则与郑文惠一同留守在床榻边上。
采芙姑姑为我和子恒准备的偏房其实与太妃的寝宫仅一门之隔，照理应该是守夜的宫女居住的。不知为何此处却没有人住。想必是以前采莲姑姑的居所。采莲姑姑殉主之后便空置下来了。
我服侍子恒睡下，自己则是靠在床头。
子恒微微的闭上双眼，半晌我以为子恒大约已经睡了便准备起身离开去看看太妃和昊天。不想子恒却悠悠的开口道：“菀菀？”
我尚未起身就被叫住。问道：“何事？”
“先前菀菀在母妃面前说的话可是真心的？”子恒缓缓的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床顶问道。
“不知子恒指的是哪一句话？”我笑着明知故问。
“只要心甘情愿，任何事都能够做得到、做的好。”子恒喃喃的重复着我先前对太妃说的话。
“不错。”我点头，继续说道：“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是能够变得简单。至少菀菀是这么认为的。”
“心甘情愿？”子恒再度喃喃的重复着心甘情愿这四个字。
“当然。”我莞尔，道：“子恒也是因为心甘情愿才会这么一直纵容着菀菀。难道不是吗？”
“子恒当然是心甘情愿。只是，菀菀不曾要子恒纵容过。”子恒突然有些哽咽，道：“正如母妃所说，菀菀，你一直做的很好。反而是子恒……”
“罢了！”我打算子恒。说道：“那么多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就莫要再提了。子恒，还是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睡会儿吧。”
我无意再与子恒去纠结那些伤疤。即使伤口已经结疤，一再的去触碰它我并没有把握有一天它会不会重新撕裂开来。生生的让我流血至死。
“嗯——”子恒轻哼了一声，浅浅的睡了过去。慢慢的有均匀的呼吸声音起起伏伏的响起。
“菀菀，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子恒似乎是在说梦话。
我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抚了抚子恒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是啊。人活着就是一种心情，穷也好，富也好，得也好，失也好，只要心情好了，一起都会好的。”
说完，我收回抚在子恒脸上的手。命采如在门外守着，自己则起身离开。原本想要回内殿看看太妃和昊天。想到太妃刚刚睡下，而昊天可能暂时还不会醒，就不去打扰了。自己在凤鸣殿的院子里逛了逛。
回想当年这里住的是太后的时候，每每路经此处都心惊胆战，每一步都在思量见了太后应该如何如何，根本没有心思四处看看逛逛。没想到凤鸣殿不只是殿宇辉煌，连冬日里庭院的败落之气都不沾半分。依旧花香四溢，处处朝气蓬勃。
“咳咳——”我见到不远处有个小太监，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得假装咳嗽了一声。
那个小太监果然听见动静便转过身来，愣愣的瞧着我。
采禾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冲着小太监喊道：“该死的奴才，见了皇贵妃还不快行礼？”
这个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匆匆跑过来，扑倒在地上行礼，道：“奴……奴才参见皇贵妃。皇贵妃千岁！奴才一时眼拙还请皇贵妃恕罪。”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我命他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小太监也确实有些眼生，先前似乎没见过。
“谢娘娘。”
“这个院子都是你一个人打理的？”我扫了一眼满园的花海，难掩惊讶之色。虽说仔细瞧来皆是冬天盛开之花。但地域不同，也需要打理的极好才行。
“回娘娘。原先太后在的时候，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在打理这个院子。如今太妃娘娘说要一切从简，所以现在就只留下了奴才一个人在这打理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点头。
“奴才排行老五。大伙儿都叫奴才小五子。”小五子老实作答。
“小五子？”我笑了笑。说道：“这名字倒是好记。”
“谢娘娘夸奖。”
“这儿打理的不错。本宫会吩咐下去，让内务府打赏你的。”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谢娘娘！小五子恭送娘娘。”小五子再次跪下送我。
我在院子里逛的流连忘返。一串红和君子兰都是我比较喜欢的花种。只是平日没什么特别的研究，如今想来，这些大概也都是在冬季开花的。
“娘娘若是喜欢。以后可以把小五子召到凤栖阁来给娘娘整理院子。”采禾见我对满院子的鲜花十分满意，便提议道。
“嗯，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点了点头，并不是没有动了这样的心思。随即又道：“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了。”
采禾赶紧驻足后退一步让我转身。
还未走回偏房，就见采芙姑姑迎面而来。一见我便红了双眼，道：“娘娘，太妃娘娘殁了。”
我一惊，随即问道：“皇上知道了吗？”
采芙姑姑哽咽着回道：“奴婢刚要来禀报，还未通知皇上。”
“母妃，去的可安详？”我有些不忍，微微闭上了双眼，问道。
“回娘娘。太妃娘娘去的很安详。是在睡梦中去的…….”采芙姑姑一边抹泪，一边答道。
“去的安详就好。”我松了口气，又道：“母妃当真是好福气啊。”
采芙姑姑垂头不语，自顾自的抹着眼泪。
“罢了！”我挥了挥手，道：“下去操办起来吧。皇上哪儿，本宫亲自去禀报。”
“是。娘娘！”采芙姑姑领命下去打点太妃的后事了。
我走近偏房，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将门推开。
“菀菀？”
“是我。”我小声应道。
“外面何事如此嘈杂？”子恒的声音中透着朦胧的睡意，似乎也是刚醒。
“子恒。母妃她……”我顿了顿，才道：“母妃已经去了。”
子恒一个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愣了半晌，才问道：“母妃……母妃去的可安详？”
“据采莲姑姑说，母妃是睡梦中去的。去的很安详。”我的声音又轻又柔，不敢带着一点哽咽或哭腔，生怕触动了子恒敏感的神经。
“哦。”子恒傻傻的点了点头，道：“那……那就好……”
“子恒……”我沉默，将采禾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关上门，又道：“你还好吧？”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我缓缓靠近子恒，道：“菀菀已经吩咐采芙姑姑下去打点了。”
“好。”子恒很艰难的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我又走近了一步，道：“母妃的后事，菀菀会用心看着的。子恒不必担心。”
“嗯！”子恒又艰难的应了一声。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菀菀一个人在。子恒若是想哭，那便哭一场吧。”我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床边，在子恒身边坐下，轻轻抚了抚子恒的脸颊，道：“哭一哭，兴许会好受些。”
子恒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有些瘫软的倒在我的怀里，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我抱着子恒，感受到他身体的起伏与颤动，想到太妃往日待我的种种情意。竟然也是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要子恒反过来安慰起我来。
我不知道自己与子恒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多久，终于得以喘息。
我为子恒擦干眼泪，不想自己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子恒取笑我。我也不恼，自己胡乱擦了擦便吩咐采禾进来为我和子恒梳洗更衣。
采禾早有准备，门一开便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宫女、奴才。分别为我和子恒梳洗装扮。更是一同带来了守孝的白衣。
瞧见那一抹素廖的白色，又悲从心来。忍不住抹泪。
不一会儿，郑文惠抱着昊天前来求见。
昊天也已经换上了素净的守孝白衣。一见我就喊着：“妈妈，抱抱——”
我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从郑文惠手中接过昊天。没想到昊天一到我怀里就撇了撇嘴，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对着我说道：“奶奶，奶奶。”大概是想告诉我太妃没了。
我越加的悲伤，又流起泪来。昊天的小脸皱的更厉害了，伸出小手来给我擦眼泪，一声一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大概是想安慰我，叫我别哭。
我一个劲儿的对着昊天点头，努力扯出一道微笑，只是眼泪却流的更凶了。昊天急的不停给我擦一眼，最后竟然冷不丁的说道：“妈妈乖。妈妈不哭！”
我诧异，这是昊天第一次说出一整句完整的话，虽然仅仅是‘妈妈乖’和‘妈妈不哭’。
子恒也十分动容，走了过来，将我和昊天一同搂近怀里。
昊天见子恒也流着眼泪，也差点跟着哭起来，小嘴瘪了又瘪，最终还是忍住了。对着子恒喊道：“不哭！不哭！”
“好好。”子恒赶紧将眼泪擦干，道：“父皇不哭了。”
“父皇不哭！”昊天顺着子恒的话说道。
这是昊天第一次真正的喊出了‘父皇’两个字。虽然尚不算太清晰。但与原先的‘父父’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
子恒第一次听见昊天叫他父皇，激动的难以自抑。抱着昊天亲了又亲。道：“昊天真是父皇的好皇儿。”
昊天听见子恒夸奖，小脸稍稍舒展了一些。不停的把脸往子恒脸上凑。
待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了一些，这才从偏房出来，此刻映入眼帘的已经全是白色的挽联。
我与子恒相视一眼。给彼此面对现实的力量。
一些靠的临近的妃嫔们已经前来吊唁。耳边尽是啼哭之音。
走进太妃的寝殿。我抱着昊天与子恒去见太妃的最后一面。
灵堂已经全部设好了。我与子恒绕过大大的‘奠’字。映入眼帘的尽然不是太妃的遗体，而是林灏远与采月，当然还有采月怀中搂抱着的二皇子——皓轩。身后跟着的妇人大约是二皇子皓轩的奶娘。
皓与昊同音，有光明磊落之意，轩，则取气宇轩昂的意思。不失为一个好名字。当初林灏远为二皇子取名时，我亦是默认赞同的。
我与子恒皆有些吃惊。没想到身在宫外的林灏远与采月竟然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来。只怕早就有人前去报信了。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瞧了瞧子恒的神色。子恒眉头微皱，想必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林灏远见了我们立即行礼道：“臣弟参见皇兄、皇贵妃。”
“林王不必多礼。”子恒的声音冷淡。
“臣妾参见皇上、皇贵妃。”采月如今是林王妃，自然以臣妾自称。
我冷冷一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林王妃也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谢娘娘。”采月抬起头来，对着皓轩说道：“快见过你皇伯伯和皇伯娘。”
采月极尽可能的套着近乎。我也有些好笑。皇伯伯？黄伯娘？罢了。皓轩到底也是由我亲自带了些日子的，何况也看在他年幼丧母的份上，对他格外的怜爱。
皓轩似乎有些认生，看了我与子恒一眼便躲进了采月的怀里。
“呵呵。”我笑着说道：“一眨眼，二皇子已经这样大了。”
“是啊。”采月也笑着答道：“日子过的真快。”
“不知林王是否已经见过太妃了？”子恒的声音已经冰冷。
“臣弟也是刚到。”
“那便随朕一起过去见见太妃最后一面吧。”子恒叹气，随即走到了最前面。
林灏远侧身让子恒过去。随后跟上。我与采月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太妃走的果然安详。面带笑意，想必临走之时还做着美梦。林灏远与采月脸上并无太多变化。太妃说起来是太妃，其实不过是太后身边的陪嫁宫女。身份可说是卑微至极。与林灏远又毫无瓜葛，也难怪他们无动于衷。不过，这场戏还是要配合着演一演的。这样他异性王爷的位子才能做的稳当。
子恒当然是悲痛万分，只是碍着林灏远在场不能表现出来。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昊天看见太妃躺在棺木之中一动不动。身子一边前倾，一边喊道：“奶奶——奶奶——”
我制止昊天，道：“奶奶睡着了。昊天不可以吵闹。知道了吗？”
昊天疑惑的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是不是对死亡也有些了解。但他还是用力的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欣慰不已。从昊天身上收回目光却对上了林灏远的双眼。我本能的想要回避，仅一秒的微愣便决定迎上他的目光。坦然的对着林灏远淡淡的一笑。
林灏远没想到我会如此友善，倒是有些措手不及。略微尴尬的垂下了眼眸。
子恒脸色微变。但很快掩去了那丝不快，道：“朕打算追封太妃为圣母皇太后，林王以为如何？”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林灏远知道子恒也是没话找话。皇家的事情，他一个异姓王爷能发表什么意见。
子恒想了想，又道：“还是孝慈圣母皇太后更好。”
“确实是孝慈圣母皇太后更好些。”我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古人的封号自然是越长越好，尤其是追封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把此人生前所有的贤德功绩都加在追谥的封号里头。
“既然菀菀也说好，那就这样办吧。来人。”子恒说着，顿了顿，道：“就照朕刚才说的拟旨昭告天下吧。”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李广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领了旨意，又匆匆离去了。
“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林灏远突然半弓着身子挡住了子恒的步伐。
子恒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思量了片刻，才道：“既然林王自己也知道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说的好。”
“臣弟想为母后守夜。还请皇兄成全。”林灏远并不退让。
子恒没有半分的迟疑，拒绝道：“朕会亲自为母后守夜。林王的心意，母后在天之灵会明白的。”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不妥，便出声，道：“此处毕竟是后宫之地。林王确实在不便久留。”
“是臣弟鲁莽。”林灏远假装自责，又道：“只是”
林灏远说着上前了一步，凑到子恒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子恒的脸色凝重了不少。道：“既然林王一片孝心，今夜就与朕一同为母后守夜吧。”
我诧异的看了看子恒，难道时至今日，林灏远还有能够挟持子恒的筹码？
子恒感受到我的目光，温和的对着我笑了笑。我想子恒大概是想让我不必担心。便点头回应，可始终不放心林灏远这个人，只好笑着说道：“皓轩尚年幼，随着林王妃后宫、王府两头跑也不是事儿啊。再者，菀菀也好久没见皓轩了。不如在母后出殡之前，林王妃与皓轩就到菀菀那儿歇下吧。”
“也好。这样林王也可以专心守孝，不必时时记挂林府了。”
“皇贵妃考虑的周详。臣弟就在此谢过了。”林灏远的口气似有讥讽之意。
我不以为意，客道的笑笑，道:“林王客气了。”
遣散了吊唁的妃嫔之后，我便领着采月和皓轩回了凤栖阁。子恒则与林灏远留在凤鸣殿为母后守夜。
一回到凤栖阁，我便命郑文惠及皓轩的奶娘将两位皇子抱回育婴房。
采月好像早知道我有话要问她。
“采月，你可知道林灏远找皇上何事？”我开门见山道。
“臣妾名叫月姬。”
“月姬？”我扬高了声调，道：“同样的话本宫不想问第二遍。”
“回娘娘。月姬也不知道林王与皇上说了些什么。”月姬淡淡的说道。
“怎么？如今你已经不是林王的心腹了？”我冷笑。揭起了月姬的疮疤。
月姬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随即道：“月姬确实不知道。不过，林王对皇上并无异心。娘娘大可放心。”
“大可放心？”我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见月姬沉默不语，又道：“究竟是林王能让人放心还是......你月姬能让人放心？”我对月姬半点也不客气。即使如今采月变成了月姬。这人三岁看八十，原先是个什么胚子，以后就长成个什么瓜果。
“月姬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月姬也是没有办法的。”月姬的神色略黯然。
我冷哼了一声。道：“采禾。命人给林王妃安排住处。本宫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采禾也是一脸的不屑，声调怪里怪气的对着月姬行礼，道：“林王妃，请！”
月姬哀怨的看了我一眼，缓缓告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