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多一些休息，现在记忆会间歇性紊乱，大概一周后就会彻底正常，不必担心。”
孙倪对赶回来的陶谦叮嘱道：“让她多喝水，少吃多餐，适量运动，能够让她精神放松得更快一些。”
“之前的异常反应是正常的，这时候招魂回体，撕裂的部分紊乱记忆还在，胡言乱语，行为异常都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副作用。”
“镜子我就带走了，这东西虽然已经被破，不过法器普通人还是少触碰为妙，初次见面就不多收费了，法器残骸冲抵佣金。”
孙小姐笑着和我们以此道别，到陆阴阳时她说：“以前奶奶就说过，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终究回来孙家的，到时候再叙。”
陆阴阳点点头：“到时候麻烦了。”
“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孙倪和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哑谜。
她又看向我，巧笑嫣嫣：“马烨，这次可惜时间太紧，我还有点事儿得马上走，下次我们俩再约，真想好好和你聊聊。再告诉你一点，上次你们去的那个杨柳县，我去纠正过那鎭宅符，可惜时间不允许，也没有料到她居然画蛇添足，还在二楼布下了凶阵，算是我不对，下次好好补偿你……”
面对大大方方伸过来的手，我也只能和她握了握，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忌惮，陆阴阳好歹是自己人，孙倪手法完全无从捉摸，还是玩灵怪法器的……
聊不起，聊不起。
等孙倪的红色mini
cooper开走，我才想起，这不是乔安娜的车吗？也不知道她人在哪。
老陶则是有些担忧又有些怀疑地回去看他的宝贝女儿，直接将我和陆阴阳给晾在这儿了。
“抱歉抱歉，理解一下。”袁洪替他圆场：“还有那个……孙小姐是老夏给介绍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她就直接过来了。”
他脸带歉意，似乎难以启齿。
不过袁洪立刻补救：“放心，二十万绝对到账，明天，最迟明天就到。说话算话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谁管她孙倪来不来踢场子，关键是佣金！转念一想，整个事情其实是孙倪搞定的，我们只是打个前哨后来帮了一手，她拿了个破裂的纳灵镜，反而我们这回算是货真价实拿到了丰厚酬劳，让人精神振奋。
陆阴阳也不想在逗留，和我一起打了个车返回。
路上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她那孙倪的情况，得知她除去是这一代陆家“贪狼”的掌控者之外，也执掌法器白鹿刀。
这刀可大有来头，陶弘景《古今刀剑录》记载：后魏宣武帝恪，以景明元年于白鹿山造一刀，文曰白鹿
。
白鹿是后魏宣武帝元恪在白鹿山打造的宝刀，想来以孙家与陶弘景的关系，多半以陶弘景想方设法弄来了这一宝刀，继而打造成法器。
法器符箓流派和陆阴阳的捉虫人一脉差别还是很大的，陆阴阳做事务实精简，没有任何不相干冗余步骤，司职应对灵怪法器的孙家就极其讲究步骤和仪式感。俩者比较起来陆阴阳就像是一个现代科研技术员，孙倪倒是更有古代道士谈神论鬼古典风韵一些，持刀跳舞，口念咒文，以香证诚，一板一眼，绝不逾越。
“情况不同的。”陆阴阳反而是替孙倪说话：“捉虫人原本就和现代生物学解剖学更近，陆家掌握一部分劾召灵怪的本事，就特别需要谨慎和敬畏之心。”
这里就要提及为什么古代“法不入世”道士越来越少。
原本要学真本领，驱逐役使灵怪，制作法器符箓，炼丹画符就是十分庞大复杂的学习系统，可这些手段威能巨大，一旦使用不慎，自控能力较差就可能荼毒平民。故而古代有道传弟子这一说法，身负道传之名，就有延续流派传承职责，这一部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术士。
但要当道传弟子，往往必须经过重重考验，心性脾气，性格言谈，都需要反复斟酌。道传弟子大多数年级都已经不小，如此反复，到了年事已高才学会些许真本事，继续传承也更是谨慎。
孙家原本就身负《三皇经》绝学，后来不断沉淀偏安，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对于内部继承人的培养要求也分外严格，很大程度上沿袭古法。
“复杂程序的存在，就是为了减少可能产生的错误，让人心存敬畏，保持自省。”
陆阴阳以一句十分现代化的句子作为收尾。
我不由想到了结婚这件事。按理说结婚不就是那一张纸就行了吗？为什么要铺天盖地，宴请四方，大张旗鼓耗费人力财力，让两个年轻人如同考试一样度过各路亲友的面前？其中一个原因大概也是为了严肃和自省，给人以无形约束。
婚礼就昭示着，你已经当着众多熟识的面承诺，会坚守自己的责任，让人能够好好背负负担。
我觉得自己真他妈是天才……
两天后袁洪就打电话过来说，陶子瑜已经恢复正常了，蹦蹦跳跳和之前没两样，人也不病怏怏和神经兮兮，老陶表示了感谢。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
最让人高兴的自然还是看到那一条令人怦然心动的短信：
——您尾号9XXX的储蓄卡账户9月25日收入人民币200000.00元，活期余额205024.17元。
这条短信鹤立鸡群站在一堆催电话费费催网费提示水电费余额不足的通知栏目里，简直一股清流，看得人十分感动。
鬼使神差的，周游这天又来了，他提了一个小小的保温锅，里头有一锅烧好的寿喜烧，恰好他觉得秋天来了，吃点热的估计大家都没事。
不过他一脸愁云，心不在焉，还是让人感觉到很有心事。
“表姐，那个……”他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借点钱？”
陆阴阳点头：“好。借多少？”
“二十万。”
我靠，你是卡着我的短信过来的吧！
这二十万可不是陆阴阳一个人的，虽然我作为助手肯定作用较小，但是一分钱一分货，没有功劳我马烨还有苦劳啊。
“你那个前女友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阴阳也不免疑虑：“是不是在外面欠了赌债？”
周游露出一个苦笑。
他这一位前女友叫做查笑言，原本是一位瑜伽老师，周游和她分手至今也有一年了。大概在念青唐古拉山寻找圣灵之眼时查笑言找到周游，问他借一万块钱，周游问她怎么回事，她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固执道，不肯就算了，你借我我欠你人情一辈子。
查笑言是个硬气的姑娘，周游最了解不过，这女人爱面子，当初也是为了自尊心和自己分了手的。周游辗转了解才知道，查笑言的母亲被查出肺病，肺移植手术需要六十多万的手术费，缺钱缺得要命。
周游生活一向月光，积蓄也少，凑来凑去也就透支了部分奖金工资，凑够十万块，但还是距离六十万的数字距离很远。正是由于给明哥说过这事，也尝试借钱，然后周游直到念青唐古拉山都没被她给过什么好脸色……这才是最大原因。
借前前女友的钱去救助前女友，这个思路我只能说是清奇。
眼下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向我和陆阴阳求助。
“事关人命，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周游双手合十：“马烨你也拿点出来救个急，南无阿弥陀佛。”
我怒了：“我有个屁的钱，这二十万你拿去，账上就够我和陆阴阳这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周游有些失望地拿着银行卡走了。
望着他失望落寞的背影，我有几分唏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慢着。这个时间段他也来得忒巧了吧？刚转账周游人就赶来。夏老板和袁洪是死党，陶子瑜痊愈的事情夏老板肯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周游自然而然就能得到这个消息，他是掐准了时间过来讨钱的！
被套路了！一毛钱没剩下！
不过那又怎么办？总不可能看着这样一个活人因为没钱治疗而死吧……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人还在，就一切都还有机会。
看着陆阴阳嘴里鼓囊囊大口大口吃寿喜烧的样子，连我也变得食欲大增，原本的一些不开心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