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恢复来得如此迅速，第二天街道上又车子川流不息，来来去去的行人为了上班而忙碌着，前一天近乎末日般的红色雾霾仿佛只是一场夜半梦魇。这个时代人的记忆不能太好，不然没法迎接下个麻烦的到来，大家忙忙碌碌，来来去去，为了自己和别人在努力往前，跟上时代的疯狂车轮。
街上一些地方依旧有解放军士兵站岗，封锁了几栋楼，说是有鬼怪出没的迹象，需要盘查里头是哪些人被附体。
此外就是多了一些手臂上有红十字白臂章的人，“安全扫除”几个字意味深长，网上也有不少论坛在猜测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人说是国家特殊部队，类似于传说中龙组那样的人，人人都有超能力，恐怖如斯。
也有人说这只是一群医疗兵，不过本身职责特殊，到处寻找可能的污染源，言之凿凿说他们在找一种携带病毒的陨石。
最离谱的是认为他们在寻找外国间谍，这个间谍藏在北京城里，搞出了红色雾霾事件，可以说是这几十年来的绝密。
扫霾部队还在继续职责，红色雾霾本体是消散一空，其中潜藏的鬼怪谁都不能保证还有多少，必须在这座巨大城市里扫雷，确保它们都被捕获，首都才能真正意义上恢复正常。
秩序复原的第一天，我和陆阴阳见到了胖子。
罗立背着硕大双肩包，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子，在窗口往下左右瞅着。
“我说，这情况不对劲啊，不是说首都红色雾霾笼罩，外星人进攻，真人版独立日开机吗？别说红雾了，红灯一路上都没看着几个。交通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北京也是天字第一号堵，和以前来看到的不一样。”
我笑道：“废话，这几天严限号，普通车辆大多不允许上路，就是为了缓解城市交通压力。你倒是找的好时机，风平浪静你就过来了，出事的时候坚决不动如山。”
罗立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你知道哥们为了过来做过多少努力吗？要不是这些天天气异常，飞机连续推移晚点，好不容易来了一架直飞飞机，结果飞到一半说北京那边天气异常无法着陆，又只能飞回来。害得我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你看，我黑眼圈还在呢。”
“刘邦呢？”
罗立说：“他还不是一样，只是车上开始拉肚子，估计吃泡面给闹的。”
这也是一个实情，昨天红雾环绕时北京做了应急措施，许出不许进，飞机更别说着陆了。外面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那模样真的和战时准备差不多了。
刘邦这时候从旁边一扇门里出来，朝我们招手：“检查好了，快进来，看看到底好不好使。”
我们三人陆续进门。
这是第六司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实验房，进入后每个人都要换无尘服，地板也是特殊材质，里头一道道透明帘子阻挡外面可能的任何目光。
在刘邦引路下，我们换了衣服拨开帘子走到最里头，见到了三个熟人，张道成，孙倪，以及赵沉宵。
一段时间不见，孙倪倒是气色越发好了，今天画了桃花妆，淡红色眼影和她本人很配，看起来有几分小清新。
“你是多久到的？”我问她。
“昨天就到了。”孙倪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一到北京就忙活到大半夜，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也算是为国为民，牺牲睡眠了。”
刘邦解释说：“孙小姐原本是要进入除霾部队，不过后来陈主任想了想，还是让她留在本部，和黄喑一起继续调测六艺道兵。”
我将注意力回到眼前的核心上。
置于实验房中央位置的就是被黄喑改良修复后的辕韫车，它的底盘看起来像是一个气垫船，上面有斗拱一样的粗金属线圈，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电阻加热圈。
不过比起在大学体育馆，今天辕韫车有有了些许不同，边沿被一种白色胶体包裹起来，下面也多了底座，上部金属线圈也被更替过，看起来更加富有层次感，结实锃亮。
辕韫车内部多了许多的线头，一根根粗线缆被固定在基座上，末端接口用塑料盖封好，看起来专业严谨许多。
“这辕韫车要不是有巧天工的中枢做脊，修复起来还是一项大工程，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用。”
孙倪饶有兴趣地说：“别看它现在好像已经完善，其实差得远，王灵官，不，酆都君很精准地破坏了辕韫车内部回路，黄喑哪怕补救及时也没法百分百还原。毕竟又没有当初的设计图纸，而且六艺道兵互相之间并无直接交叉。好在降妖路这个计算器存在，能够辅助作为一个外设运算器，补上了最麻烦的一个环节。”
我左右没看到人：“黄喑呢？”
“我在这里。”
从辕韫车底座下伸出一只手，朝我们挥手了一下示意。
耳边有人唱了起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哦……”
做这种缺德事的只有罗胖子。
众人都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这叫有感而发，真情实感流露。”
罗立这人就从不知道不要脸这几个字怎么写，说得话永远是理直气壮，理不直气也壮，这也算是本事了。
黄喑从辕韫车底爬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大扳手，身上的防尘服也有很多油污，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个汽修工人。
他戴了一副防风眼镜，透明防尘服里上身是牛仔衬衫，下面是工装裤，脚下工装大头鞋。黄喑动作上柔顺灵活，外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种史前文明的人造装置。
“人选上我筛选后就剩你们几个人。”
黄喑放下扳手，脱下油渍渍的白色劳保手套：“原因也简单，一是你们几人都具有很好的条件素质，都有妖魔护体，否则生理上根本没法承受得住。二是有关部门的考虑，政治审核上你们是可靠的。”
刘邦笑着说：“容我插一嘴，眼下黄喑已经是我第六司的特邀顾问，不算是编外人士了。”
罗立瞪大眼：“兄弟，你好歹是黄巾力士，堂堂六艺道兵的武力担当，就这么招安了？也太快了吧。”
我咳嗽一声，示意他注意场合语气。
众人都习惯罗立的做派，倒也不意外不介意。
黄喑耸耸肩：“要吃饭的嘛，六艺道兵也需要补给，我又没法像宋珍妮那样走到哪儿都不缺，六艺道兵定时补给不足就会陷入沉睡，‘礼’就是一个鲜明例子，我可不想变成他那样子——哦，‘礼’他现在也是顾问了，不过还在自我修复中。”
黄巾力士一点也不笨，非但不笨，还十分聪明懂局势。
也许有人会将他之前的木讷理解为笨拙，可我一直都没那么想过。后来我从阎罗王和应龙嘴里得知，黄喑还曾经是“黄帝”之名的拥有者之一，与契者一起进行过第一次人间阴间之战，击溃了九黎一族为首的酆都君集团。
试想若是真的脑子愚笨，怎么可能在众多鬼神大战中始终作为战场主指挥，并且正面破坏酆都君的筹划？
搞清楚，人家可是C位出道，战场专业。
不过日常黄喑习惯性以一副木讷冷淡形象出没，加之和薛定谔那只懒猫混在一起，光从表象上很容易就忽略了他的本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以说对黄喑形容十分精髓了……
罗立摆摆手：“行吧，那咱们开始？”
“还差一个人。”黄喑说。
“谁？”
我们互相注视了一下，要求有妖魔附体，那么叶言庭就不合适，罗子敷也没妖魔附体，此外南北两派的精锐都到了。
“抱歉抱歉，来晚了……”
一个可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给大家买了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脖子一僵。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我不想看到，绝对是这个家伙。
张北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