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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花帝鬼女(2)

待小云走到近前,白衣男子缓缓坐起,高声吟道:“功名非真原是梦,富贵亦假总成空。水流千川一瓢饮,花娇百色半枝浓。”声音清亮悦耳,吟罢,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起身面向小云,道:“如此月夜,如此良宵,独酌无味,道兄能否赏光和我共尽几杯?”言语有礼,行为舒缓,丝毫不显敌意。

小云心里十分惊奇,此人风雅绝伦,倜傥不群,竟是魅力无穷。他方才吟诵“水流千川一瓢饮,花娇百色半枝浓。”,无非是说,世间可以拿来享用的东西,犹如千百条河流,数目难以计数,以有限的生命无法全部享用。所以他只追求美色,功名富贵则可弃之不顾。此人有取有舍,并非贪得无厌之辈;人前自承好色,率真可爱,也绝非虚伪狡诈之徒。心里对他生出了几分喜爱,道:“阁下有请,敢不从命!”和翥凰携手向前走去。

二人走到皮毛边缘,翥凰稍一犹豫,停了下来。小云并不理会,继续前行,雪白的皮毛上登时留下了两行黑黑的足印。白衣男子叹息一声,道:“道兄足下的皮毛,得自北极的娑罗山,乃是神兽白罴之皮,世间仅此一席,价值无可衡量,宝贵之极。道兄不知爱惜,岂不是暴殄天物?”

敌人层出不穷,小云已不想再浪费时间,故意踩脏皮毛,正是为了激怒白衣男子,以便尽早动手。见他并不发火,倒是颇出意外,道:“再宝贵的皮毛,也只是用来给人使用的,担心皮毛损伤,小心翼翼的维护它,作为使用者的人,岂不成了皮毛的奴隶?人和皮毛,孰主孰宾?究竟是人享用皮毛,还是皮毛享用人?”

白衣男子悟性极高,随即领悟,哈哈大笑,道:“道兄言之有理!芸芸众生皆为外物所累,犹自不觉,的确可悲,想不到我居然也是此等样人!道兄不愧是老庄门徒,智力圆融,辩才无双,语含机锋,振聋发聩,本人佩服之至!”他并不出言反驳,竟是从善如流,小云已知他必是极有自信,才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此人不被言语所激,随和圆滑,绝非血勇之徒,功力定是极高。微微一笑,道:“言语争锋,已入下乘,大道无形,圣人行不言之教。阁下的盛赞之辞,紫微受之有愧!”亮明身份,准备放手一搏。

白衣男子神色毫无变化,仿佛道门掌教在他眼里,和普通人也无多大差别,说道:“今日得遇高贤,幸何如之!请坐!”他始终不显敌意,小云也不好翻脸相向,转头招呼翥凰,三人一起坐了下来。小云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白衣男子凝视翥凰,神色无比震惊,道:“姑娘之美,人间罕见,莫非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不知姑娘是否仍旧待字闺中?”当面询问一名少女是否已经出嫁,实为失礼之举,但翥凰并不在意,也无羞涩之态,笑靥如花,挽起小云臂膀,道:“我是云郎的妻子!”言语中充满自豪和喜悦。

白衣男子十分沮丧,摇头不已,嘴里连呼“可惜!”小云不解,道:“阁下可惜什么?”白衣男子神色立变,恍如一头正准备和同类展开争夺配偶之战的公山羊,神威凛凛,高傲无比,森然道:“你不过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才抢得了先机。如果是你我二人同时认识这位姑娘,你绝无半点机会!我未战先输,岂不可惜?”

小云啼笑皆非,此人先前在诗句中自承好色,此时看来竟是半点不假!说道:“你为何不回答我先前的提问,莫非有难言之隐?”白衣男子双眼一翻,道:“我是简伯文!”

江湖中有几个神秘人物,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和功力高低,其中就包括花帝简伯文。吴越交界处有一座俱卢山,此人在山中自建了一所庄园。园内广植奇花异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景色绮丽,集纳各族美女约有近百人,号称百花宫。此人一向不问世事,绝少涉足江湖,日常以美色自娱。他有七名妻子,皆非华夏族裔,分属蛮荒的七个少数民族。夫妻八人,伉俪情深,无论前往何方,皆是一同出行。亲密无间,俨如一人,世人颇以为异,有好事者便给夫妻八人起了一个外号,称之为七叶一枝花。七叶是指他的七名妻子,身为男子的简伯文反被以花视之,此外号不无调侃之意。

小云曾听木荣春提及此人,心想:据大师兄言道,此人素无大恶,莫非眼下他也沦为了神秘组织的走狗,开始为非作歹起来?简伯文亲手执壶为小云倒了一杯酒,酒色橙黄,香气扑鼻,注入金杯后,如同琥珀。酒浆挂壁粘杯,犹如蜂蜜,质重粘稠,醇厚可知。小云馋涎欲滴,迫不及待举杯和他对饮了一杯。酒液入喉,如饮琼浆醴泉,甘美香甜,纯正无比,绝无半点水气,唇齿留香,竟是回味无穷,不由得大声赞了一声:“好!”

简伯文大为得意,笑道:“道兄风雅蕴藉,果真是识货之人!此酒乃是瑶池玉液,前年举行蟠桃盛宴时,我偷偷潜入天宫偷取了三壶。为此,差点被摩罗衍纳天王斩掉了右臂。”挽起衣袖,露出伤处。小云见他右臂上有一条红色疤痕,此时虽已愈合,但肌肉外翻,像条蚯蚓伏在皮肤表面,可见当时受伤极重。不禁哭笑不得,此人为了一壶酒,竟甘愿冒生死之险,可谓胆大妄为。

简伯文放下衣袖,笑道:“此酒非人间所有,能够喝上一口,就算受此重创,其实也并不吃亏!”随后招呼七名妻子,上前见礼。七人或丰乳肥臀,健硕多肉;或骨感玲珑,娇小妩媚;姿容大不相同,但无不妖娆妩媚,惑人心魄。小云心里无比诧异,娶妻皆美,已属不易,更为难得的是,七人投向简伯文的目光中全是倾慕之色,显是爱意极深。能使七名女子不致相互嫉妒,又能使她们全身心的爱上一人,此等本事绝非常人所及,不禁由衷赞叹道:“简先生不愧是花丛圣手,赏花高人,品色闻香,诚为色中君子!紫微钦佩之至!”

简伯文大喜如狂,握住小云的双手用力摇晃,道:“世人见我广纳妻妾,行经之处美女如云,左拥右抱,无不以淫徒视我!唯有道兄知我好色不淫,实是我简伯文平生唯一知音!老君门徒毕竟见识不凡,非见色起意的伪君子可比!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果真大有道理,来、来、来,你我先饮上几杯再说!”

二人对饮了三杯,小云道:“多谢简先生款待,紫微俗务缠身,不便久留,告辞了!”简伯文长叹一声,道:“你我今日相逢,大是有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兄能否应允?”小云腹内冷笑,此人始终不显敌意,听说自己要走,终究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微笑道:“简先生请明言!”简伯文反手一指背后的山谷,道:“我和此间主人有旧,承蒙他热情款待,我心里感激,无以为报,便自告奋勇,前来镇守谷口。不知道兄可否给我个面子,今日暂且回去,改为明天再来。既保全了你我二人的交情,我也回报了谷主之恩,两相便利,岂不是好?”

行走江湖,最看重的就是交情。简伯文自始至终笑脸相向,又以价值不菲的瑶池玉液相款待,为的就是提出请求后,让对方无法拒绝。阎王虽狠,尚且不打笑脸人,对方总该给他留几分面子才是。谁知,小云竟是毫不犹豫,一口回绝,道:“此事恕难从命!”简伯文十分失望,仍不死心,道:“道兄何必如此绝情?”小云对他很有好感,叹息一声,道:“谷中之人,我必除之!其它事情皆可商量,惟独此事,恕我难以从命,请简先生体谅一二!”

简伯文大怒,双眉竖起,喝道:“你当真不肯答应?”小云感到四周气浪涌动,含有馥郁的浓香,并夹杂着几丝血腥气。心知此人必有惊人的本领,暗自提高戒备,但仍是缓缓摇头。简伯文随即起身,冷冰冰的道:“既如此,我便领教高明!”小云起身,微笑道:“悉听尊便,紫微奉陪!”简伯文见他长身玉立,如岱岳耸峙,气象雄浑,全身上下绝无丝毫破绽,不禁暗自心惊。注视良久,犹如泄气皮球,神色转为黯然,将手一挥,道:“你走吧!”和众妻妾后退几丈,露出了谷口道路。

小云微笑道:“多谢了!他日有缘,希望能和简先生再度相见。”耽误了许多时间,也不知谷内敌人是否已经遁走,说完,拉起翥凰飞入谷口。二人走后,简伯文缓缓坐下,饮了一杯酒,面色铁青,神色仍是颇为紧张。三房妻子十分不解,上前为他捶背,柔声道:“夫君,你为何放他们离去?”简伯文道:“此人神韵内敛,犹如婴儿;品美酒,虽有享用之意,无贪杯之举;见美色,虽有欣赏之心,无占有之念。提放自如,举止潇洒,没有极高的修为,绝难达到此等境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强行出手,只会自讨其辱!”

说话间,轧轧声响,崖壁上露出一个门户,从中走出一人,道:“简前辈为何不出手拦截,莫非怕了此人?”此人年纪不大,正是曾前往攻打玉蟾道院的潘天寿。简伯文双眼望天,像是未曾听见,陡然间左袖一动,啪的一声脆响,已抽了潘天寿一记耳光。出手如电,毫无征兆,潘天寿噔噔噔向后退了几步,右颊肿起老高,张嘴吐出了三颗断齿。惊怒交集,喝道:“你干什么?!”

简伯文冷冷道:“你师父在我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你是个什么玩意,竟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早就宰了你了,抽你一掌,只是略施惩戒,怎么,你不服?”此时大敌当前,正值用人之际潘天寿不敢开罪于他,强行压下怒火,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简伯文哼了一声,道:“我此番来访,想不到你师父身患重病,无法见人,原本十分失望。你师兄给我三名望月族蛇女,我心里感激,但此前我已为你们擒下了姓陈的女娃娃,已是两不相欠,人情了结,告辞了!”转头吩咐妻妾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潘天寿念头转的极快,心想:“他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既已两不相欠,他就算未曾出手拦截姓云的,我们也无权指责他。此人眼界极高,如果想让他继续为我们出力,必须拿出极为罕见的宝贝,才能打动他!”见简伯文已经举步前行,急忙高喊道:“前辈且慢!”简伯文回头道:“何事?”潘天寿躬身道:“只要前辈肯出手迎战云天鹤,我师兄就赠给前辈一名南海鲛女!”

简伯文悚然动容,道:“果真是鲛女,不是陵鱼?”鲛女半人半鱼,流泪成珠,陵鱼人面鱼身,声如犬吠,二者原本差别极大。但世人不明真相,往往将二者混为一谈,所以他才有此一问。潘天寿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我师兄几日前曾前往南海,巧遇六臂龙王尚前辈。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赠给了师兄一名鲛女,眼下就养在山庄内的水池里。”

简伯文知道尚扶摇和海神禺强之间颇有渊源,他赠予的鲛女绝不会是假货,想起鲛女的种种奇妙之处,不禁心头火热。暗暗寻思:我和禺强势成水火,见面必有一战,我不是他的对手,怎敢前往南海寻找鲛女?眼下的机会颇为难得,似乎可以一试!”潘天寿见他喜动颜色,微笑道:“我已发动万兽大阵,估计可以阻挡云天鹤片刻,前辈如想得到鲛女,便随我从暗道赶往前面拦截!”

简伯文明知小云功力极高,但此时利欲熏心,已是顾不得了,心想:难道此人功力竟会高于海神禺强?估计不太可能,我未必就会输给他!雄心顿起,道:“好!我便出手一试道门掌教的绝世神功!你头前领路!”潘天寿大喜,躬身称是,转身走入暗道,简伯文一行在后跟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世人重利轻生,岂独简伯文一人?

小云和翥凰飞入山谷,见前方出现了几千头猛兽,狮虎豹狼,熊猿蛇蟒,乃至鳄鱼犀牛,竟是一应俱全。它们或坐或卧,三五成群,挡住了路口。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万点鬼火,千盏冥灯。既不发起攻击,也不乱发咆哮,只是死死盯着小云二人,气氛诡异之极。

小云冷笑一声,拉起翥凰缓缓向前走去。兽群骚动起来,野兽们纷纷起立,咆哮声此起彼伏,已准备发动攻击。小云不为所动,心灵保持清明,犹如明镜光洁,绝无半点杂念。十股真气周行全身,体表显出五色光华,面含笑意,全身放松,不显丝毫敌意,依旧缓步前行。奇事发生了,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黑色雄狮,走到二人身前,嗅了嗅二人,似乎未曾发现任何异常,掉头回到原处,闭上双眼,睡了起来。它是一众野兽的首领,既无反应,并未向二人发起攻击,其它野兽也随之放松起来,纷纷卧倒,回复了先前的状态。二人毫不费力,从兽群中缓步走出,来到了一片丛林中。

翥凰回头观望,见野兽们仍旧呆在原处,毫无攻击二人的意思,她心里十分不解。其实,原因很简单,小云方才是利用了心灵的力量,对野兽们既无敌意,也无爱意,以兽心为心,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屈居于下,恍如已成为野兽中的一员。为首的黑色雄狮感知到了他的心灵,所以既不与之为敌,也不与之为友,恍如见到的只是一个同类,再无丝毫提防之心,更不会发起攻击,二了才能毫发无伤的从兽群中脱身。此时小云已经领悟了天心,纵使身入百万军中,已是一刃不能加身,如入虚空,再难使他受到丝毫损害。但大道化生天地,天心只是道心的中级阶段,他距最终的圆满境界仍有一段距离。

二人在丛林里转了半个时辰,仍未走出,小云已知林内布有阵法,自己不知破法,再转下去也是徒劳,于是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头前开路。所经之处,林木纷纷断折,在林内开辟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二人跟在五方神剑后面,携手飞出了丛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