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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襁褓弃婴

天心离开后没几天,法华寺收养了一个弃婴。想到天心离开时的那句话,还有这个黄色襁褓里面所绣的一个’风’字,子风,哦不,已经是净斋了,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收下了这个婴儿,而不是像天心希望的那样回心转意,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在远离是非之处成长,也算是他为人父的一片苦心吧。

在彻底心灰意冷之后,天心再也没去找过子风了。渐渐的,江湖上多了一个叫南海神尼的人物。人们只知道她武功高强,又绝世独立,别的一概不清楚。

在一次盛大的武林会议上,净斋看见了南海神尼,果然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注视对方,两人好像只用余光就确认且决定了一些事情。

至于净斋,一开始他看到这个孩子总是会想起天心,想起他们如何相爱,又如何分开,想起她十月怀胎的时候被自己抛弃,他心里的负罪感时时涌上心头。

后来在是非的陪伴之下,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快乐的感觉,一点点的感觉到那种久违的幸福。他很珍惜天心留给他的这份礼物,不管别人的眼光怎么看,他用尽所能的去爱护这个孩子。

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听到这个孩子叫自己一声父亲,他不知道如果大家发现了是非是一个杀人狂魔的儿子会对他怎么样,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童年,一次次下决心要让是非蒙在鼓里。哪怕让它作为父子俩之间的一个秘密也不行,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不让是非发现和起疑,他化身成黑衣人将自己的全部所学教给是非,像一个父亲一样关心他,却又怕这种溢出来的父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时而宽容时而严厉,时而慈祥时而冷漠。

可怜的是非从不知道,这每一次的阴晴不定背面,凝聚了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就这么过去了十八年,在净斋弥留的最后一天,他还是忍住了与是非相认,选择让这个秘密随自己埋进土里。他不知道让是非去找天心是福是祸,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和是非都已经毫无选择,除了天心,自己还能把是非托付给谁呢?至于往后要发生什么,就相信老天的安排吧。

知道了净斋过世的消息,以为自己早已经心死的南海神尼整整一天没有说话,她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呆呆的坐着,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第二天她突然决定去看那个负心人最后一眼,算是对他们之间的事做个了结。直到亲眼看到棺材里那久违的面孔,她才知道那只是个借口。这个给了她最大的幸福然后又让她付出最大代价的负心人现在死去了,他们之间的事永远不可能了结了,或者说,也早已经了结。

她尝到了自己咸咸的泪,感受到自己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再一次剧痛,她终于明白,那些失去的东西现在是真正的失去了,不必再假装忘记,也不必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子风,为什么连临走你都不能找一下我,为什么连临走你都不能让我得到一点点安慰~”她哭着问那个已经永远瞑目的人。

不行,既然生前不能长厢厮守,死后我也要和你做一对地下鸳鸯!她不甘心的想,然后不顾后果的连夜将尸体偷走,她只有一个信念:再也不做南海神尼,她还是天心,他也还是黄子风,他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在一起了。

她拿来了他未出家之前的衣服,甚至还找了一顶假发,想把他打扮成以前的样子,却没有想到竟被三个孩子无意间撞破了这个秘密——

“绿柳,你师父怎么了?”是非紧张的问,自己的出现似乎对神尼是个不小的震动。

“不知道,她以前从没这样过。”绿柳无精打采的说。

“你叫错了,人家叫英莲。”龙霸天突然插了一句,又用余光瞄了下绿柳的表情。

经他一提醒,是非也想了起来,“对了绿柳,你师父怎么叫你英莲啊?你不是给我们说你叫绿柳吗?”

绿柳白了一眼说,“一个名字而已,是真是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的是非不也是别人方丈随口起的吗,还有这个龙霸天,难道说不是假的?”

是非抿嘴低下了头,确实,自己连真正的父母都不知道,又何来一个真正的名字呢。

“对了你们来找我师父干嘛?还说什么——是奉师父之命?”绿柳,不对,英莲若无其事的问。

是非也没多想,告诉了她师父临终时让他来找南海神尼的话。

“你师父说的是遇到重要的时刻才来找南海神尼帮忙,可我看你现在还没到那种走投无路的程度阿?”英莲直接的问。

“其实我们现在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是非又接着把他如何在少林寺待不下去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那些人为什么针对你?”听完以后英莲不解的问。

是非把自己一直受到方丈偏爱的事情告诉了她,对黑衣人的事还是只字不提。

“那方丈——就是棺材里那个人吧?他为什么单单对你特别照顾?”英莲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

这下可难倒是非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又是小天站出来解了围。

“这就是我们来找南海神尼的原因,这件事可能你师父比我们都清楚。”他的话让是非忍不住点了点头。“对。”

英莲撇了撇嘴,没有再问。不过看师父的表情,以及小和尚的描述,她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种猜测,虽然这很大胆,不过目前来说自己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现在该我们问你了,”龙霸天突然发声说,“为什么是非师父的遗体会在你们这里?”

“我不知道。”

“这么大口棺材,从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一个人办得到吗?你还说你不知道?”小天大声的质问英莲。

“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还会带你们进去吗?!”英莲也不让步的争论。

“这是你们师徒的地方,你什么也不知道说得过去吗?”

“好了好了,小天,我相信绿柳是确实不知道此事,不然根本不会让我们发现它呀。”是非说完,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名字,不过一时想改过来也没有那么快。

英莲也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理亏,也就没有还嘴。

“那就问点儿你知道的吧——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你是南海神尼的徒弟?还说跟我们一样也是来找南海神尼的?”小天又接着问。

“第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是南海神尼的徒弟?第二,我本来就是来找我师父南海神尼的!”

“你可不可笑,你说这话自己觉得像真的么,徒弟不知道师父在哪儿,还到处找~”

“徒弟怎么就不能不知道师父在哪儿了?一个月前师父出去了,我这次出去就是找师父的!找不到我又回来了怎么了?”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吵个没完,最后还是是非打断了二人,“你们都别吵了,等进去了以后好好问问南海神尼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是非并没有很担心师父的遗体被转移这件事,甚至还有点欣慰的觉得这对师父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因为师父既然让自己来找南海神尼,说明至少他是相信她的,那南海神尼肯定不会做出有害师父的事的。

对他来说,师父的遗体在哪里都一样,刚才看到棺材里的师父那栩栩如生仿佛刚刚睡着的模样,他甚至希望能永远看到这么栩栩如生的师父。

这让他想起了答应夏雪棋的那个要求,突然后悔自己这么草率的许下承诺。眼下这个常青石属于南海神尼并且她自己需要不说,使用它的人还就是自己的师父,是非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拿走那块常青石,也想不出日后要怎么跟夏雪棋交待。

“你去哪儿?”英莲拦住了龙霸天说。

“我想去哪儿去哪儿,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不行!你们只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英莲说完将剑拔了出来。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这又不是你家——”小天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是在别人的地盘里。“好好好,我哪儿也不去,行了吧?”

看他重新蹲了下来,英莲收起了剑。

之后无话可说的三人就那样默默的守在了门口,一直到天都黑了不久以后,身后的门终于打开了。

“师父!”英莲迫不及待的凑上去,扶着南海神尼说。

“你们进来吧。”后者轻轻的说,语气与在冰洞是的凌厉宛若两人。

于是四人又重新坐在了一起,不过此时的氛围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神尼看着是非和蔼的问,旁边的英莲对师父态度的突然转变吃惊了不少。

“师父给我取名叫是非。”是非恭敬的说。

“是非~是非~”神尼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像是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一样,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你师父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师父说有紧要之时您一定会帮助我的。”是非如实回答到。

“你现在遇到什么紧要的事了?”神尼不急不缓的说。

是非将自己在少林寺长大的经历以及之后的遭遇,包括黑衣人的部分,都事无巨细的告诉给了神尼,她的脸上一直是一种波澜不惊的模样,倒是英莲听到黑衣人部分的时候专注了不少。

“到今天,你还不知道你师父这么做是为什么吗?”神尼如电的眼神望向是非,令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晚辈是有一些愚测,但是不敢妄加断定,所以不顾重重困难前来找到神尼,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明示。”是非饱含热泪的说。

“你的猜测不完全正确。”神尼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说出这句话。

是非听了之后好奇的问,“哪里不正确?难道我不是无剑门的后人?还是师父这么做不是为了保护我?”

神尼平淡如水的脸上稍微泛起一丝涟漪,“什么无剑门?”

“啊?您不知道无剑门?”是非这才睁大了眼睛。

神尼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站在后面的英莲也惊奇的看着是非没有说话,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她也不知道是非说的无剑门是什么。

是非和龙霸天互相看了看,像是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半晌以后,是非才重新整理好了情绪问,“那您刚才说的我的猜测不完全正确是指什么?”

神尼缓缓张开口说道,“你师父对你如此百般疼爱,还私下传授你武功,的确是因为你是他的私生子。”

“什么?!”不止是非二人,就连英莲也被这句话吓得不自觉看向了神尼——她一直以为是非是方丈和师父的儿子,可是听师父的语气是非好像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是非的脑海中突然像走马灯一样不停闪现着跟师父在一起的画面,最后落到他临死时那似有难言之隐的嘴唇上,难道是就是要给自己说这个吗?!刹那间又好像一声惊雷提醒是非想起了自从他搬到方丈室照顾师父以来黑衣人就消失了踪迹,自己以为那是黑衣人担心暴露身份,却没有想到那时正是师父病重的时刻已经无法再教自己武功了!

正当他陷在这种深深的震撼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神尼接下来的一句话带给了他另一重颤动,“你猜的不正确的是,你并不真的是你师父的儿子。”

这句话就像一个定音锤让整个房间都一下子肃静起来,除了神尼以外的三个人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像是被点了穴一般。

“您是说,方丈以为是非是他的儿子,所以一直对他特别照顾,但是其实是非并不是他的儿子?”还是龙霸天最先反应过来问道。

神尼用一种极慢的速度点了点头,好像蒙在真相上的这层面纱也是以极慢的速度终于被揭开。

是非此时已从那仿佛有十万吨重的真相巨石下渐渐解脱出来,眼神里重新聚起了光,“神尼,您能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为什么师父会以为我是他的儿子?而我又为什么会在少林寺长大呢?”

“告诉你也无妨,但我要你们发个誓。”神尼语气坚定的说。

“什么誓?”英莲问,她立刻明白了师父是要在场的所有人都发誓包括她。

“今天我告诉你们的秘密你们出去以后不许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否则,”她顿住想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否则就会孤苦无依抱憾终身。”

她并不怕自己的过去为人所知,但是她知道如果那个负心人泉下有知的话,会希望自己这么做。

三人几乎没有迟疑的就按照神尼的要求发了誓,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体会到这句誓言的重量,因为他们当中还没有人尝过那种真正孤苦无依并且只有抱憾终身的滋味。

南海神尼将二人之间那段如烟的往事娓娓道来,这次她的脸上没有悲苦之色,反而像诉说一件温暖的往事一样跟听的人一起回到了当时的美好。但她回避了自己跳崖,还有子风发狂的那一段,只说在得不到周围人的祝福以后子风就出家了。然后提到不管自己怎样苦苦挽留都没有用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我把你放在寺庙门口,以为他会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下山来找我,谁知道他宁愿带着你在少林寺做一个和尚也不愿意来找我。”神尼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神态里残存着当年的失望。

“那师父是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呢?”

“因为抱着你的襁褓里面绣了一个风字,而且我特意用了黄色的丝线。这些对别人来说很平常的事情却是特意为他而设,我就是要让他以为这是他的儿子。”

说到这里,三人已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除去一些他们不需要知道的。

“那您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呢?”是非吃吃的问。

“当时我意冷心灰,在回去的路边发现了你,在襁褓里哇哇大哭,周围没有一个人,冻红的小脸蛋儿上已经沾了不少泥土,显然是被人遗弃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当时我看着你,突然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能劝子风回头,所以就把你带回去了。后面的事你知道了。”

“您是说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非失落的问。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确实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父母究竟是谁。”神尼恢复了她镇定的语气说。

“那什么无剑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也不是自己妄想的名门之后,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害怕被人追杀了,呵呵,我真是可笑。”是非苦笑着自言自语的说,又看向龙霸天,眼里流露出斑驳的泪光。小天一把抱住了是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这不是因祸得福么,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可以无忧无虑闯荡江湖了!”

“行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不就是没爹妈么,有些孩子有爹妈还过得比你惨呢!”英莲打破了两人的伤感教训着说。是非看着她那张活泼可爱的脸,想起了另一件事,内心更加戚然了。

龙霸天则是对英莲的态度感到更加不满了,觉得她非但不讲道理还丝毫没有同情心。只是他不知道,在别的事情上英莲或许确实强词夺理了一些,但刚才那句话英莲却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经历去安慰是非,虽然是一种不太讨喜的方式,不过就像俗语说的话糙理不糙——十岁那年英莲就深深明白,这世上有些父母,还真是不如没了好。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希望你们都赶快离开吧,以后出去不要再提到南海神尼这个名字,她已经死了。”神尼这道逐客令下得适时又无情。“莲儿,你送他们出去。”

两人也不知道再逗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只好先离开。英莲还是照样拿出了两条黑色的丝巾给他们蒙上,临走之前是非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问神尼,“临走前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神尼没有看着他还是背过身说。

“为什么以前来找南海神尼的人都有去无回?”

神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从背影传过来,“我选择隐居在这里,就是不希望被人打扰。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

是的,是非明白了神尼的意思,即使找到了南海神尼,要怎么从这里离开还是另外一回事。就像现在,如果没有英莲,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去。

“等等——”是非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转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