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揣着凝重的神情，使得十六不得不怀疑他。
许久，程灵素道："我记得那个女孩。"
"发生什么？"
"食物紧缺能发生什么？你想象一下饥寒交迫的十天，外面飓风呼啸，怪物肆虐，这里则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程灵素说着说着，眼睛也湿润了。
"我本来没想那样做，但是......但是她早晚会死于别人之手。"
他忽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隔空揪起，直往墙壁上撞！程灵素口吐鲜血，十六道："住手。"
程灵素立马摔下地来，他惊恐地望着四周，面色惨白。
他听见声音，颤抖着说："是你吗，你来找我索命吗？"
十六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想她是无意害你的，只需你认个错罢。"
"生死由命，弱肉强食，我何错之有？"程灵素怒吼着。那段记忆对他刺激太大，以至于神志不清。莫名的力量又见他悬在空中，狠狠摔下！程灵素吐了口血。许久才平复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回忆起来。"
他蜷缩起来，指向墙壁里一根三尺长的木材。
十六端起木材来，只见木材头部尖细，上面残留着斑斑血迹。顺着血迹一路往下找，发现血迹延伸了七八米远，然后是一大滩血渍。
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像豺狼捕食，比较凶狠的豺狼先把猎物重伤了，绝望的猎物一路爬行，想要挣扎、想要逃脱，但被一群豺狼乱哄哄地分食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不是动物的血，这是人血。
人血也少了点，应该是个小孩。
十六倒吸了口寒气，他看见小女孩的灵体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她哭得很伤心，十六伸手想安慰她，可手却穿过灵体。
多么可怜的孩子呀！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死了，在六界众生，轮回有道，却有许多孩子是无法进入轮回的。
因为她们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不分善、恶，不知对、错，甚至不明白自己已是亡魂。她还以为自己以特殊的方式"活"在程家村，和平常一样的嬉戏、一样地玩闹，她以为是大家不理她了，只有十六能看见她。她给十六指路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记起来了那段血腥的过去，那些可怕的人们是如何剥开她的皮肉，抢夺她的尸骨.......
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她哭声化作愤怒，"你们都要死！"
顿时鬼哭狼嚎。
空中响起一片凄厉哀怨之声，像是妖兽的尖叫！血色蔓延开来，它们将白色的世界所包围，这下连十六和程灵素也能看见，他们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血色很快将整片沼泽都笼罩了，墙壁像人皮般脱落，露出黑黑红红的结痂，像是血块，也像是动物经脉不停地蠕动着。
"跑！"
他们跑出木屋，发现整座沼泽都变了样，死树蔓出鲜血，沼泽也变成黑色，宛若盛着一碗墨浆。暴雨渗透进来！
不再是雨，而是鲜血。
"你、你的脸！"程灵素惊叫着，原来十六的面庞已被血色浸透。他的衣服、鞋子全都弥漫着弄弄的血腥气。鬼刀赶紧将斗笠披上，众人就在一片血雨中不知所措。
"水位在涨！"
程灵素怒吼着，他们虽不知如何被拖进这样的世界里，但沼泽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涌上来，很快木屋都要被黑色的血水。
十六左顾右盼，他喊着："小姑娘？小姑娘？"可周围只有恐怖的血色，再没看见那个透明的小幽灵
鬼刀拍上他的肩膀"别愣着，我们赶快再弄艘筏子。"
"稍等。"十六揪起程灵素，"施主，这是你犯的错，只要诚心悔过，她定能得到慰藉，好生超度。"
程灵素道："大师，你看看现在情况，恐怕她想要的悔过不仅仅是一声抱歉，要拿我命来填。"
十六道："正视自己！你堂堂七尺男儿莫非连诚心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吗？"
程灵素愤怒地推开十六的手，"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我每天都被噩梦惊醒！我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我整天都在为出海作准备！若不是那古怪的海妖，那阵该死的飓风改变了我的一切，我还会来这岛上吗？"
程灵素气喘吁吁。他发泄过后也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我来岛上并不是纯粹为了财宝，我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要去试试。"
三人再次回到屋内。
程灵素循着血迹发现一块松动的木板，显然当初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
他使劲扳开木板。
"还挺牢。"
一些莫名的悲伤触动了他的神经。他看见森森的白骨。
许多骨头还未发育完全，那些幼小的残骨甚至被啃咬得不成人形。只剩下颅骨比较完整。
程灵素捧起颅骨，心中一股悲愤之情喷发出来。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当初那些人茹毛饮血的可怕事件涌上心头。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呀！
程灵素潸然泪下。
他每次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像是被阻塞住，甚至想要干呕。
十六道："悔过吧。"
隐隐之间，小女孩透明的魂魄仿佛又出现了模糊的影子，原来她一直跪在自己的尸骨旁边。
程灵素面色凝重，道："对不起，我吃了你。"
众人都呆住了，这是多么拙劣的一句话，小女孩会不会因此发怒而杀害他们？
可过了片刻，众人都听见一句回答。
——"没关系。"
一切恐怖景象烟消云散。
周围又变成寒冷的、挂着狂风的沼泽地。
程灵素像个木头人般楞在那里。
多么可爱的孩子呀，一句"没关系"就饶了他们。自己当初竟然对这么可爱的人下口。程灵素说"畜生，我们都是畜生。"
十六道："阿弥陀佛。"他看见一缕光辉从木屋升起，缓缓飘向天空，想必她的灵魂受到感召。
程灵素解开了心里的死结，笑着说："现在我心里轻松多了，就像一座压着心头的山被卸开了。"
鬼刀说："就算叫你死都不怕了？"
程灵素苦笑道："不怕了，但我还是要拿着财宝死。"忽然"噗呲"一声，他看见鬼刀急忙斩出刀，而十六也惊坐而起，一根尖锐的口器已刺穿自己的肩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