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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静素,以一敌百

那一处平地上,植满了绿树,如茵的草席上开满各色的野花,而在百花深处,却是一座圆形敦实的建筑。

原来,是墓地。

坟冢用青砖砌成,每一块上都有隶属于王族的纹饰,偶尔间或出现没有尾羽的鸟,与银镯上的相差无二。

这坟墓卧在水中央,安静而又避世,纵使是颜沁蕊误闯其中,也只是被这淡然所吸引,没有一丝的恐惧。原来,侍女的言辞闪烁,都是源于此。

这方圆几百里的草场是狄国王室的专属地,想必,能葬在此处的人定是不凡的,她不由的问道,“这墓主人是谁?”

侍女垂首,不安的回答,“是……是狄国的前大妃。”

颜沁蕊一怔,她竟是闯到了这里,望着墓前还新鲜的祭品,想必时常有人打理,她沉默良久,身后驶来另一小船,船上的人是丑小,他奋力的呼喊着,“阿姐!王在外面等着呢!”

颜沁蕊回过神时,小船已经慢慢的向后退着,那静立的砖墓渐渐远离了视线,重新被芦苇遮掩了,好似,从没有人来过。她忽然有了一丝好奇,这艾玛又会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河边呼伦纪安然立于马上,仰头看着天上盘旋的雄鹰,直到颜沁蕊上了岸,他才跨下马。却是拉住了颜沁蕊的手,她微微一滞,却没有躲闪,他的手掌厚实有力,让她不由的心安。

呼伦纪没有再骑马,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她身侧,大手一挥,车辇便移动在一片浓浓绿意之中。

“阿姐,再往前走,景致更美,王说了,今日就住在这里。”

丑小总是兴高采烈,这是与他以往不同的生活,虽然仅是服侍呼伦纪的奴才,却也令他十分满足。

颜沁蕊垂首,她的手心出了汗,手指微微一动,可是被呼伦纪攥得动弹不得。

“姐夫!姐夫!你怎么扔下我就跑了?害的我只打了一只兔子!”艾修气喘吁吁的赶来,小麦色的脸颊上红扑扑的。她手里还捉着那只蹬着腿的野兔,看见呼伦纪握着颜沁蕊的手,不由的撇了撇嘴。

呼伦纪侧眸,轻笑了几声,“你也就这点儿能耐。”

“姐夫不信,咱们再去比试比试!”

呼伦纪并不去看艾修,直视着前方说道,“我累了,艾修去玩吧。”

艾修看着他神思黯然,也不再勉强,把手指放在唇边,几声响亮的口哨声,她便带着大批的随侍兴奋的呼叫着离去。

待艾修再次回来时,已是夕阳暮色,大大小小刚刚搭建好的毡房,散落在草原上。

毡房围起的空地燃起了篝火,白日猎到的野味在火上熏烤,那是一只个头较大的羚羊。艾修瞅着,不由的咽着口水。而她的面前也有一丛火,支着野兔,随从不停的翻转着,不忘开导她,“小姐,咱们的要比王的好吃,高兴些。”

艾修怎能高兴起来,呼伦纪说了,猎到什么吃什么,看着那边儿欢喜雀跃,围着篝火跳舞歌唱,她却抹不开面子。她赌气似的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枯木,火焰燃得更烈了。

想着王宫以后会住着别的女人,她心里就有些酸涩。呼伦纪终于是把艾玛忘了,阿爸说的对,王怎么能缺了女人,只不过是王不想要罢了。

欢乐的歌声响彻耳畔,她环膝而坐,看着野兔不由的叹着气,随从拽了拽艾修的衣袖,“小姐,王骑马走了!”

顺着随从手指的方向,月光下的呼伦纪身形显得愈加高大,他一个跨步便上了马,轻辉马鞭,便向远处疾驰而去。艾修有些好奇,倏地起身便解开马缰。

她还未上马,便人唤她,“小姐!大妃吩咐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艾修蹙眉,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可颜沁蕊毕竟是大妃,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违抗大妃的命令。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去了,篝火旁一派祥和,却没有颜沁蕊的身影,艾修推门进去了呼伦纪的毡房,却见颜沁蕊躺在虎皮榻上。

她身子虚弱,这一整日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此刻早已无法支撑。

桌上是烤好的羊腿,还有一盘一盘的小点心,颜沁蕊淡淡的说道,“快吃吧。”

艾修扭着头不去看她,“你不用讨好我,再过四年,或者五年,我也是王的女人,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颜沁蕊一怔,却是清浅的笑了,“可我们现在也算不上是朋友。”

毡房里只有她们两人,个头只到她胸口的艾修满脸的不甘心,颜沁蕊起身下了床,向她走去,“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我是……丑八怪……”

艾修抬起眼帘,却是红了脸,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怎奈颜沁蕊步步迎上,直到把艾修逼到了墙边,“你胡说!我从来没说过!”

当时,虽然颜沁蕊睡在寝宫里,但是艾修细声的尖叫,还是传入了耳畔。颜沁蕊咯咯的笑着,“算我高看了你,自己说过的话竟然都不敢承认,就这样还想成为王的女人?这可怎么办才好……这银镯偏偏戴在了我的腕上,按照狄国的律例,辱骂大妃者……当诛。”

艾修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泪哗哗的掉下,“你是坏女人,你抢走了姐夫的心,你还想要杀了我。”

艾修嘤嘤的哭着,却不见颜沁蕊言语,她不由的睁开眼睛,却见颜沁蕊俯身蹲在她的面前,那被烫伤的脸颊有些恐怖,她抽泣的说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着,小丫头。我是死过无数次的人,不管我喜不喜欢呼伦纪,这个位置,我也不会让给别人。因为,还有许多的事需要我去做,活下来,便是第一件,所以,不要试图挑衅。”

这一次,艾修连哭都不会了,只是呆呆的听着眼前的女人说着,“我知道,你想见到王,你想天天看见他。但是,如果我不同意,那么这一切便只是妄想,你若听话,我便留你在宫里。”

“你……你说的是真的?”艾修胡乱的擦着眼泪。

颜沁蕊点点头,“现在去休息,不准在胡闹,明白了?”

艾修站起,拼命的点了点头,“放心放心,我这就回去休息!”

看着那小小的背身从眼前消失,颜沁蕊跌坐在了榻上,连这样的一个小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定是不好过。可任人摆布与厌恶的命运,一生有一次就足够了,她不愿意一辈子都贱如尘埃。

她盖着薄衾躺在床上,屋顶投进月华,照亮了四周,门扉一声轻响,她倏地侧身向里闭起了眼帘。他的步声轻缓,并不似往常那般风风火火,呼伦纪脱了衣衫便在她身侧躺下,他的呼吸依旧沉稳,可她还是听出些不同。

呼伦纪去了哪儿,她也是能猜到的。心里不由有些愧疚,这样的月夜总是无眠,她轻轻的转过身,却见呼伦纪明亮的眼眸,果然,他也睡不着。她心上有些悸动,轻声说道,“呼伦纪,对不起,今日……我不是有意的。”

他忽的侧眸,才发觉颜沁蕊并没有入睡,沉默良久,却是长叹一口气,“自艾玛的坟冢建好,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朦胧的月光照上呼伦纪的脸颊,他多了以往没有的温和,他双手作枕,望着通透的房顶说道,“我怕自己心痛,所以没有勇气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算是与艾玛……告个别吧。我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忘掉从前的一切。”

颜沁蕊见他那样的失神,不由的脱口问道,“艾玛……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呼伦纪微微蹙眉,却是从床上坐起,“都过去了,不想说了。”

“呼伦纪,”他回过头,却见她也从床上坐起,艳丽的方巾在黑暗中失去了色泽,就是夜晚,她都不愿意摘下,“我记得你曾说过,狄国的大妃要受万人敬仰,可我如今这副摸样,恐怕……是会丢了你的脸。”

“狄国的子民没有你想的那般肤浅。”

“我,已经害你丢掉五座城池,不想害你丢掉更多的东西。”

呼伦纪的面上不喜不愠,那是她看不透的表情,“不想让我丢掉更多,你便安心的呆在我身边。”

颜沁蕊垂眸,“呼伦纪,我不想骗你,我对你还是……”

“睡吧,既然镯子给了你,我后悔也没用,这大妃你当定了。”

呼伦纪一扭身,便不再理她,颜沁蕊抿着唇看着他,却还是躺下了,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会试试的。”

并没有人回答她,可她也并不需要听到任何的回应。

是啊,为了活着,她必须要试一试。

眼帘渐渐变得沉重,她有了一丝困倦,慢慢的睡着了,这样的月夜,安静而又美好。

同样的夜晚,在梁国却是乌云密布,仅有的一丝月光也被深深的掩藏。颜星辰跨入陌都城门的一刹,便不由的心悸,狂风卷起树叶,肆虐的掠过每一个角落,风吹起他的衣襟,也吹起了黄沙,打在脸上,有些疼。

轻驾着马车向帝都的深处而去,赤红的宫墙蒙着一丝暗沉,他从身上掏出令牌,神武门的守将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拿起长矛驱赶着,颜星辰一惊,不由的怒从心来,“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依凤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宫!”

闲杂人等?颜星辰不由的嗤笑,“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是你颜爷爷!”

可守城的将领并未瞧他一眼,“快走!快走!”

颜星辰站在宫门外,悠扬的编钟声从宫内溢出,他紧握着双拳,却是无奈的躲到了一丛阴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不能进宫了?

深思间,却听宫门轰隆一声大开,那华丽的凤辇便驶出了皇宫,辇上的沈妍儿一脸愁容,凤辇经过身侧,他不由的垂首。戒备森严的守卫,他不得靠近半分。

焦急中,却见地上坠落一个物件,他慌忙踩在脚下,待凤辇走远了,颜星辰才挪开脚俯身捡起,那是中宫的令牌,看着愈走愈远的人群,愁云上了眉梢。

夜越来越深,可那蒸腾的热气丝毫没有倾散,加上心烦意乱,环儿躺在床榻上无法安眠。从窗子倏地闪进一个人影,可她没有惊慌,只是摇着手中的羽扇,悠闲的说道,“沈老将军怎么样了?”

“撑不了多久了。”

“她每日可有按时服用?”

“回娘娘,每日都服,奴婢办事,您放心。”

环儿微微挂起唇角,从匣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扔到那人的怀中,“再服两包,便不用这么麻烦了,本宫若是飞黄腾达了,自会好好的报答你。”

那人轻轻作揖,却是从窗子又跳了出去。方出了环儿的寝宫,却是被另一人捉了死穴,匕首抵着脖颈上动弹不得,侧眸去看,竟是一个貌美的小宫婢,冬去一惊,那小宫婢的眼眸与某人极其相似,不由的一阵心慌,“你……”

“深更半夜的在宫里闲走,让旁人看见了可不好。”

听到声音,冬去长舒一口,竟然虚惊一场,方才看那眼眸,她以为是颜沁蕊,原来,是颜星辰男扮女装混进了宫,她猛地挣脱了颜星辰的束缚,却还是在脖颈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她紧了紧领口,血痕便藏匿在了衣衫中。

颜星辰见她如此泰然,愈加的捉摸不透,令牌是冬去抛给他的,这个中宫的贴身女侍,却还和灵妃有勾当,“你到底是谁的人?”

冬去只是虚眸看着他,清浅的笑着,“现在,你最该关心的是颜沁蕊,而不是这件事。”

颜星辰心上一紧,自他进宫后,积善堂也被封了,凤栖阁,东宫,凡是她呆过的地方都没有踪迹,“我姐姐上哪儿去了!”

“大理寺。”

他的脑中顿时轰鸣,“你说什么?!”

“你姐姐被皇后还有灵妃联手打入了大理寺,现在早已是遍体鳞伤,听说……好像还毁了容……”

颜星辰不觉气血上涌,倏地上前,扼住冬去的双肩,“怎么可能?!她是御前三品女侍,就是皇后也不能随意处置。”

冬去冷冷的哼笑着,“三品女侍算什么?不过是个奴婢,这皇宫的主人是沈妍儿,自然她说了算,不过你放心,你姐姐还没死。”

“她现在在哪儿?!”

冬去一把推开颜星辰,揉着有些疼得肩膀说道,“被送到狄国去了。”

颜星辰有些失神,他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他无法想象姐姐被毁容的样子,冬去看他如此,悠悠的说道,“你姐姐就这样被她们欺负,做弟弟的竟然无动于衷。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赵羽成造成的,你不报仇还等什么?等着他纳颜沁蕊为妃么?别做梦了。”

颜星辰身子一阵阵的发麻,他不能接受一回宫就失去姐姐的消息,“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吧。”

“我,只想让这后宫愈来愈乱,而你,应该替姐姐报仇。”

颜星辰头也不回的便走了,“我要见到姐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急匆匆而去的背身,冬去不由的抿起唇角,“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穿着宫婢衣裙的颜星辰消失在宫门的转角处,冬去脸上的笑意褪去,眸中蒙上一丝暗淡,她不禁望着皇宫殿阁的檐角,竟然已渲上了一丝鱼白……

这一夜,过的可真快。

颜沁蕊睁开惺忪的睡眼时,阳光已倾入毡房,绚烂的映在床榻上。她的胸口上一阵憋闷,原来,是呼伦纪的胳膊压在了身上。她想要移开,怎奈没有力气,尝试了几次,也只得作罢。

忽的听见毡房外一阵吵闹,一听便是艾修。

“小姐,王和大妃还没醒呢。”

没有等到艾修回答,却见她端着铜盆闯了进来。

艾修见两人如此亲昵的睡姿,手中铜盆跌落在地,咣当一声巨响,便湿了暗红色的地衣。呼伦纪倏地睁开眼眸,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却见贴在门扉处惊慌失措的小人,不由的蹙起眉中,“艾修,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不通报便闯了进来,我看今日你就回去找你阿爸吧!”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姐夫就让我留下来吧。大妃身子不好,我愿意服侍大妃!”

呼伦纪沉默半晌,却是忽的嗤笑着,“你怎会伺候人?王宫都会让你搅得天翻地覆。”

艾修垂首,心情有些低落,却听颜沁蕊说道,“留下来吧,也好有个可以解闷儿的。”

呼伦纪回转头,有些惊异,“她解闷?会给你添麻烦的!”

“艾修,你会听话的,是么?”

艾修不停的点着头,“即使我不会伺候大妃,我也可以学,伺候人什么的最简单了!”

既然颜沁蕊这么说,呼伦纪也便不再说什么,一行人收拾好便往安索城赶路,呼伦纪想要陪着颜沁蕊,却被她拒绝了,却是令艾修陪在身侧。

车辇上,艾修不住的左顾右盼,“我最讨厌坐辇了,哪有骑马来的爽快。”

看着艾修一副憋屈的模样,颜沁蕊不由说道,“我帮你留在了宫里,你要怎么谢我?”

艾修一怔,却是嘟起了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讲条件,艾修我,会在心里感谢你!”

“心里?我不稀罕。”风有些大,吹起了头上的方巾,颜沁蕊不由的用手拢着,艾修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容颜已毁,但举手投足间的韵味,是她没有的,也是这狄国的女人很少见的。

原来,女人的美可以是柔弱的。或许姐夫就喜欢这样的,艾玛是这样,颜沁蕊也是这样,可惟独自己不是,她揪扯着胸前的小辫子,小声的说道,“不稀罕算了。”

艾修抬起头,却见颜沁蕊弯着眸笑着,她扭过脸看着远处的浮云飞鸟,漫不经心的说道,“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你笑起来……还真是挺美的。”

颜沁蕊听闻,忽然有些失神,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河里,依旧丛生着芦苇。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酸涩,是为早早而亡的那人,还是为自己,已经分不清了。

还未踏进安索的城门,便见艾诺一众守候在此。

坐在车辇上的艾修不由的朝颜沁蕊的身后躲着,“我阿爸怎么守在这儿,难道是来抓我回去的?”

呼伦纪骑在马上,却见艾诺等人躬身相迎,“王,臣等有要事禀报。”这样的架势,显然事情很严重,否则也不会迎在城门处,呼伦纪的心忽的有些沉重,

一行人到了宫殿,颜沁蕊下了车辇,“我先回去了。”

“大妃不必回避,这件事大妃必须参与!”

颜沁蕊驻足,不由的望向呼伦纪,呼伦纪蹙眉,却还是说道,“那便一起吧。”

议政的大殿里,氛围有些凝重,颜沁蕊忽然有些忐忑,这些穿着长袍的男人,满脸的不悦,扑面而来的敌意抱拢着她,她不由的握紧了双拳。

“艾诺,快说吧。”

艾诺和众人相视一下,便开口说道,“王选的大妃,我们本不能有所怀疑,可是这个女人却是大梁相传的祸国红颜,臣等怎能让王蒙在鼓里?”

话音未落,穿着长袍的众臣便纷纷附和。可颜沁蕊除了初刻的惊异过后,便又恢复如初的平静,当经历过生死的极限后,其他的风浪或是波折,都算不得什么。

呼伦纪也是一怔,却也只是轻笑了几声,“我不知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大妃的芳名已传遍梁国的大街小巷,况且还有那么一首诗:古有商之妲己,今有掖庭颜小婢,吃了耕牛丢了犁……”

“够了!”呼伦纪猛地一拍桌子,只震得耳边轰鸣,随即便是陷入沉默,呼伦纪压制着心头的怒火说道,“艾诺,难道是因为艾玛的缘故才如此么?”

艾诺微微蹙眉,俯身行着礼,“是王小看了臣,臣一直都心系狄国。又怎会为一己私欲!”

狄国的大臣总归是没有梁国的儒雅,一个个挥舞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誓不罢休的气势。

颜沁蕊的手心有些微凉,呼伦纪的大手覆在其上,她抬眸,却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毅,呼伦纪看着重臣,说道,“列位,为什么不等等看呢?何不给大妃一个机会?只来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大伙就容不得了?”

艾诺依旧不依不饶,他今日总是要讨个结果才肯离开,“我们狄国走到今日很不容易,臣等不能让一个女人葬送了狄国的前程。”

那双紧握着她的大手倏地一紧,颜沁蕊不由的皱了皱眉,她挣脱了呼伦纪,看着他凝重的神色,颜沁蕊浅浅一笑,却是站起,向艾诺走去。

“这祸国红颜的说法想必艾大人也是道听途说的,你不过是怕我是梁国的细作,祸害狄国罢了,艾大人你说对吗?”

艾诺也哼笑着,“既然你知道,我等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那,我想让各位好好看看,狄国的细作到底是什么样子。”

众人抬起了眼眸,不知颜沁蕊到底要做什么。颜沁蕊的眸中有些暗淡,可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今日定不会放过她。上手轻轻一扯,艳丽的方巾便滑落在肩头,虽然已长出淡淡的毛发,可依旧遮盖不了狰狞的疤痕,只听人群中一阵惊呼,呼伦纪倏地站起,“臭丫头,你回去,这里有我呢!”

颜沁蕊回过头,眸中有些许闪烁,“总该是要面对的,我不想再一味的躲藏、回避。”

“我头上的伤痕,以及没有办法再恢复如初的面颊,都是梁国的皇后和嫔妃陷害导致的。”她又撩起衣袖,伤口虽然已经好了,但却留下了永久的印记,“这里有鞭伤,烫伤,刀伤,还有烧伤。我能活着,全是因为狄国的公主呼伦明月,是她冒险把我运出了梁国,否则此刻,我早已化作了森森白骨。所以,梁国的那些人是我的仇敌,而狄国的人却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抬起双手,缓缓的解开领口的盘口,“列位大人还要看么?身上的伤来的更加剧烈!”

盘扣解一扯,松散的衣袍露出雪白的胸膛,可交织纵横的伤口像一条条长虫啃噬,殿堂里四下寂静,连惊呼声都没有了,忽然肩头一热,竟是呼伦纪脱下了长袍覆在她的身上,“够了,臭丫头,不必这样的。”

禁锢在眼中的泪水,终是冲破了束缚,安静的淌下,一滴一滴汇聚成线,颜沁蕊上手拭去,“在我心里本没有狄国或是梁国之分,能给我安宁的便是家园。如果,列位大人还是不能信服,那也要拿出不能信服的理由,光是那一句‘祸国红颜’,我颜沁蕊也是不允的!”

众臣目瞪口呆,颜沁蕊理好方巾,重新戴好,遮盖了丑陋,也遮盖了她内心隐藏的不堪。

“艾诺,听到大妃说的了么?有些话不能随便讲,有些事不能随便做。”

艾诺被呼伦纪这么一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王知道,我并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大妃说的对,我们都需要信服的理由,如果大妃做成了一件事,我艾诺自然俯首称臣!”

呼伦纪蹙眉,“什么事?”

“夺回呼伦焱的五座城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