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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斜阳,繁花渐落

不管前一夜是怎样的狂风暴雨,第二日终究是会放晴的。即使再糟糕,也会有过去的时候。他相信,只要不放弃,一切都会好转,至少,如今的她,不会对自己恶语相向。

“圣上,颜姑姑今日去了药膳局,提了五盒的极品雪山红莲。”王嬷嬷在旁复命。

赵羽成嗤鼻一笑,“就这些?”

“是的,圣上。”

“那就随她去吧,只要高兴就好。”

说话间,刘司便进了万明殿,一脸的凝重,“圣上,已经查到了。”

原本弯起的菱角僵化了,他一招手,刘司便走上前,覆在耳边一阵轻语,只见眉中的皱纹越来越深,轰隆一声,手便拍在了宝座上,震得龙椅颤了三颤,他强忍着怒火,“莫要声张,新帐旧账朕要和她一块儿算。”

刘司退下了,可赵羽成却陷入了沉思,果然就不该给她好脸色,她从没有改变过,从四邑到帝都,她一直都是那副模样。

那僻静的院落里,还是有重兵把守,不过是为了他的安全,那八角的锦盒共有四层,一层一层的拿下摆放在桌子上,都是可口的吃食,颜沁蕊笑着把红烧肉推到他的身边,却是举起手中的盅碗,“先把药喝了,对身子好。”

颜星辰已经无法坐立,只是躺在摇椅上,覆了一层薄衾。

那盅碗中是用极品红莲熬制的汤药,味道有些许苦,苦中还带着些酸涩,颜星辰撇过头,“不想喝。”

颜沁蕊的笑意退去,无奈放下了极品红莲,“那,吃红烧肉。很好吃的。”颜沁蕊举起银筷夹过红烧肉置于口中,“快吃啊,否则一会儿就让我吃光了!”

话音未落,腹内便不住的翻滚,颜沁蕊慌忙跑出去,把口中的肉吐出,红烧肉做的极好,可是太过于油腻了,油腻到自己消受不起。她缓了缓神,才又回到房中,颜星辰终是拿起了筷子,可是有些抓不稳,轻飘飘的虚软无力。

颜沁蕊随意的盛了碗汤,刚吞下去几口,却被汤中的鱼腥味呛了,她扶着胸口,生生咽了下去,胃里一阵阵的泛酸,却又无可奈何。

“姐……”

她尴尬的笑笑,倒了一杯茶,茶汤浅浅的香气在鼻尖萦绕,痉挛的感觉终是有些减缓。

“你有喜了……”

颜沁蕊手上一滞,茶杯从手中脱落,淡黄的茶水全数倾在了衣衫上,她蹙着眉,只挑了饯好的杨梅压着腹中的翻滚。她不知要如何回答,一直正常的葵水竟推后了很久,几个月间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忘在了脑后,可反应如此的剧烈,是想忽视都不能的。

她原以为,不会再有了,没想到老天竟在此时又眷顾了她。

“你不能留在这里,赵羽成……会杀掉这个孩子……”

颜星辰费力的说着,不禁心急促咳着,竟一口血吐了出来,如墨一般的血渍令颜沁蕊心头发慌,“星辰!不是……都要好了吗?怎么会这样……”

颜星辰的眼眸有些许灼烧,他缓缓的闭上了眼帘,“姐,让我一个人躺会儿,你回去吧。”

颜沁蕊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随了他,出了院子,却又不知道该去何方。守卫跟在身后不远处,她上了石桥,穿过玫瑰花海,走过一处又一处的宫殿。却还是回到了那藏书阁。

推开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篾照进,也照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穿着便服的他愈加的英俊了,专注的侧脸也炫着明媚的华光,推门声虽轻,却还是惊动了他,赵羽成清浅的笑着,“回来了?”

颜沁蕊“嗯”了一声,剩余的红莲放在桌几上,她慌忙藏在了身后。

赵羽成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包裹的东西,从桌几的这端一推,便慢慢的滑到了颜沁蕊的眼前,她侧头看着他,有些许惊异与不解。那懵懵懂懂的模样亦如在四邑的那一年,赵羽成温柔的说道,“打开看看。”

颜沁蕊踌躇间解开了帕子,那是几枚很好看的贝壳和海螺,许是包裹的久了,有一枚的壳沿已碾碎,她不由的拾起一枚,凑在鼻尖,还有淡淡的海味。

“是朕在素海捡的,一整天的工夫,只捡到这么几颗,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素海……

小小的海螺静静的摊在手心,没有一丝重量,轻的好似不复存在。可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用手旋转着,谁知竟被海螺身上的芒刺一扎,便留下一个细小的血眼。她蹙了蹙眉,便把它放在了帕子里。

“过两日,朕便封你做皇贵妃,已经从皇亲里选了几个孩子,想着过继给颜星辰,给他封个闲职,想留在宫里,或者是想要封地都可以。”

“别说了……”

赵羽成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可她却是没有兴致,心里有些失落,口中不禁喃喃,“沁蕊……”

“圣上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宫婢了。”

“不,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样。”

颜沁蕊垂眸,微微挂起唇角,没有再言语,只是随意的拾起一本经书,还有好多字不认得,读起来甚是费力,也不过是做个幌子吧,这样的独处,于她来说,总是局促与不安的。

“圣上!那人被捉到了!”

王嬷嬷在门外唤着他,赵羽成倏地起身,对着房门说道,“是谁?!”

“皇后身边的女侍冬去。”

“两位皇子怎么样了?”

“无大碍。”

颜沁蕊手上一松,书便坠落在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羽成向门边快步而去,忽的驻足回头凝望着她,颜沁蕊已经跟了上来,“我也去。”

宛妃的宫殿前站满了皇家守卫兵,冬去被刀剑夹在脖子上,跪在一旁,发丝脸颊上满是血痕。她就那样垂着头,也不嘶喊,也不哭泣,只是面无表情的跪着。

颜沁蕊经过身侧,冬去缓缓的抬起了眼帘,看着她的一刹有些惊异,须臾间冷冷的哼笑着又垂下了双眸。

大殿里,两个嬷嬷抱着赵倚天和赵倚戬,倚天挥舞着犹如藕节般的白臂,依依呀呀的叫着,赵倚戬尚在襁褓,只是弯着嘴角安静的睡着了。

“圣上……”阿丝强忍着眼泪,可看这情形,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赵羽成轻轻拍了拍阿丝的肩头,却是转身一脚踢在冬去的胸口,冬去犹如一团柳絮在风中飘摇,噗嗤一口,鲜血染红了殿前的石阶,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惨白。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颜沁蕊能够觉出赵羽成的愤怒,若不是还有些事不明了,想必冬去此刻便已毙命了。她的脊背发凉,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唯有紧紧的攥着衣襟,十指微颤。

冬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声笑着。

对峙间,却听宫门外一阵嘶吼,伴着幽咽的哭闹声,赵羽成蹙眉,“谁在外面?”

“回圣上,是灵妃娘娘。”

赵羽成思忖良久,“放她进来。”

环儿跌跌撞撞的进了大殿,忘记了请安,也没有注意身旁的颜沁蕊,却是扑到冬去的身侧,撕扯着冬去的头发,“你个遭天杀的!竟敢对二皇子动手!我今天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环儿完全失了心智,拳头劈扑的落在冬去的身上,还未等侍卫上前拉起环儿,冬去猛地从地上站起,只听环儿一声尖叫,慌忙向后退着,手上已是鲜血淋淋,冬去的身上竟然藏着匕首。

侍卫们蜂拥而上,把冬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方才赵羽成的脚力过大,冬去又吐出两口鲜血。她鬼魅的笑着,“今日,算他们命大,我栽在这儿也认了。”

门外王嬷嬷传唤,皇后娘娘已到了殿外。沈妍儿自那日寻短见后,一直便恍恍惚惚,肩辇抬着到了殿前才停,她咬着牙才站稳。中宫的女侍出了事,她这个主子定是托不了干系。

还没等沈妍儿站稳,便见环儿扑了上来,尖长的指甲划破面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可环儿怎会是沈妍儿的对手,沈妍儿反手扼着她的臂膀,一推便倒在了地上,环儿吃痛,可她嘴上却是不愿服输的,“沈妍儿……你不得好死!”

沈妍儿扶着额际,也是一腔的怒火,“你血口喷人,我沈妍儿从不做下三滥的勾当。冬去的事,我一概不知。”

环儿嘤嘤的哭着,早已发髻散乱,手指里还欠着血渍,“亏我平日里对你敬重三分,就是你身边的婢女,我也是恭恭敬敬,谁成想你还是不愿放过我!就因为我诞下了皇子,便危及了你的后位吗?”

沈妍儿气急,却无言以对,只上前拼尽力气扇了冬去两个耳光,“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不知恩图报!还给本宫惹麻烦!”

冬去的脸上火辣辣的,她一把推开夹在脖上的刀剑,缓缓的站起身子,“你别得意,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怀上龙种,每晚宁神丸的味道怎么样?不觉得香气宜人吗?”

异样的空气瞬间凝结了,沈妍儿有些恍惚,“你说……什么……”

冬去仰头大笑,“哈哈……什么宁神丸,我给你拿的是麝香丸,那麝香丸还是灵妃娘娘赏给奴婢的呢!”

沈妍儿从脚底便起了凉麻,一直窜上头顶,她不由的摸着小腹,脑中早已不清醒了,赵羽成去中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可每一次她都做足了准备,没成想环儿和冬去竟然勾结在了一起,她不由的向后退着步子,衣衫从肩头滑落,凌乱不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都是你,太子的子嗣才会流产,我从那一刻就发过誓,一定要让你痛不欲生,一定要杀尽赵羽成的皇子,来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做葬!”

她激昂的声音在四壁回荡,狂妄,肆无,没有了一切的隐匿,只宣泄着压制已久的愤怒与不甘。

颜沁蕊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她喉中有些哽咽,不知那小小的宫婢身子里蕴藏了多大的力量,只知道这一瞬的爆发和蓄谋已久的计划,都充满了深深的眷恋与疼痛。

冬去说过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原来竟是这样……

冬去在为太子复仇,在为她已流产的胎儿复仇,可自己全然不知……

赵羽成许久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这个已经癫狂的女人说道,“若不是朕把两个皇子放在一起,想必也不会引出你了,后庭被你搅得一团糟,真是前朝的余孽!”

他恨得咬紧牙关,他恨得五脏具裂。

环儿细长的手指着冬去的脸颊,“都是你从中挑拨,害我和阿丝姐不能和睦相处,想必阿丝姐回帝都时碰到的刺客也是你布置的,你就是想让大梁国的后庭大乱,临死了还要栽赃我们姐妹!”环儿忽的回转身,跪在赵羽成的面前,“圣上,这个奴婢一定要五马分尸才能解心头之恨!”

冬去看着环儿,却是啐了一口,“我冬去做的事从不推脱,没做过的也不会承认!我只刺杀过二皇子,大皇子的事灵妃比我清楚,莫以为我是将死之人便可随意栽赃!赵羽成你也莫要恨,要恨就恨你后宫的女人不争气,恨你做男人如此失败!”

赵羽成蹙眉,却见冬去手下银针翻飞,身旁的侍卫便仰面倒地。一室的宫人惊慌躲窜,趁乱冬去跃身已到赵羽成的身侧,手上的银针已用尽,却只剩下一枚藏在指缝间的细刃,她挥舞着手臂便向赵羽成的脖颈划去。

“圣上!”

环儿上前推了一把冬去,冬去错失良机,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落入怀中,环儿便被踢在了门板上!回身间,只觉脖上一凉,眸光便滞缓不舒,她怔怔的垂眸,脖上已血流涌注。

赵羽成的长剑垂落身侧,血汇聚而下坠在地上,一滴一滴悄然无声。

却见冬去微微的挂起了唇角,她口中轻喃,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颜沁蕊却看的分明。

冬去说,太子,终是随你去了……

颜沁蕊的喉中堵塞,她胸口发闷,冬去从没有伤害过她,冬去是如此决然的女子,自己比不了半分。

重重的倒在宫中的一丝阴暗处,便消无声息,好像冬日里从天而降的雪花,来时便飘忽不定,落了地却又瞬间融化。

赵羽成狠狠的说道,“拖出去,午门外受千刀万剐!”

尸身裹了一个草席便被侍卫拖了出去,地上,纱帐上,桌几上,衣衫上,全部都是血渍,擦不掉,抹不去,一点一点猩红耀眼。

四下里一片静寂,只有偶尔的抽泣声。

这一切该如何收场,这一场闹剧何时落幕。

不过才刚刚开始,怎能奢求这么快就结束。

沈妍儿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跪在赵羽成的面前,眼神涣散,没了往昔的骄傲,“圣上……要替臣妾做主……”

如今冬去已亡,害她误食麝香的只剩下季环,她恨自己前十几年的时光太过于潇洒,太过于简单,以至于不曾记得世上还有勾心斗角,她以为世人皆像她,爱憎分明,不藏不掖。

谁知,自己确实最愚蠢的那一个。

环儿见沈妍儿如此,忍着痛跪在沈妍儿的身侧,“圣上,莫要听那贱婢胡说,臣妾从没有给过她什么药丸,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女,臣妾又怎敢动那样的心思。那贱婢还向臣妾和阿丝姐相互埋赃,不可信啊!”

赵羽成的头很痛,他不由的轻揉着,只是对着总管太监下令,“皇后即刻打入冷宫,灵妃暂时囚禁不得离开寝宫半步,若是宫中人擅自向外散布消息的,格杀勿论!”

“圣上!臣妾是无辜的!”

环儿还在据理力争,却被赵羽成掌了嘴,她摸着自己肿胀的面颊,不再多言,乖乖的随着太监回宫了。

沈妍儿缓缓的站起,身子本就虚弱,再受了刺激,此刻竟然发起了热症,她踉踉跄跄的一人踏出门去,没有坐肩辇,亦不用他人搀扶,阳光有些刺眼,用手覆额,她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的发冷。她冷冷的笑着,眼神有些凄然,是啊,她怎么还会有孩子,那么多的人诅咒过她,终究是会灵验的……

阿丝的宫殿里一片狼藉,赵羽成无力的坐在榻上,“阿丝,收拾收拾换一处宫殿吧,这里有血光,对皇子和你都不大好,赵倚戬……怕是要在你这儿长住了。”

阿丝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拼命的点着头。

赵羽成四下张望,都不见她的影子,王嬷嬷忙上前回道,“颜姑姑先回去了,圣上放心。”

他松了一口气,心头愈加的沉闷,他恨不得杀了沈妍儿,可是却无能为力,也许冷宫是她最好的归宿,后半生在反思中度过,会比死更加的残酷。

想起季环,浑身便不由的战栗,这个可恶的女人,新帐旧账总归是要一起算的!

他疲惫不堪的回到万明殿时,已是月华初上,殿中的那一处阁楼外,单薄纤弱的身子孑然而立,他不由的心尖拂过温柔,“怎么还没睡?”

她回转身,月华下的面颊,那刺青分外妖娆,可再美他都是心痛的。

“圣上就是这样处置皇后和灵妃的?!我很不满意……”

“沁蕊,冷宫比不得别处,皇后在那儿怕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对于环儿,朕一定会处理的令你满意。”

她忽的笑了起来,不由又上前几步,“令我满意?如果,我要她们承受一遍我的苦痛,你可忍心?先鞭笞,再火烙,然后一刀一刀流血至死,那一定很解恨。”

赵羽成蹙眉,却是无言以对,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臭丫头怎么想都不为过,他努力的浮上一丝笑意,不由的扶着她的肩头,“天晚了,快些睡吧,明日去看看你住的宫殿。”

颜沁蕊打落置在肩上的手臂,“圣上到底爱我多少?若是宠爱有十分,能给我几分?十分,七分,还是五分?如果我要那帝后的金冠,你会给吗?呵,你不会,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事,你装了沈家,所以无法削去她的后位,你装了季家,所以只能搁置环儿。赵羽成,说到底,你这江山是我颜沁蕊给的!如果没有我,你去哪儿交换兵权,如果没有我,你又怎能找到赵羽良的弱点!如果没有我那忘记生死的弟弟,你的父皇又怎会与世长辞!”

看着赵羽成眸中的复杂,她忽的蒙上一丝快感,“我就是要这天下也不为过,可是……你给不起……”

赵羽成宛如一方青石,静静的立在院前,看着她重重的关上房门,却迈不开步子,天际竟洋洋洒洒的飘下细小的雪粒,这一年的冬来的真早,雪粒一颗一颗落在发上,眉梢上,一点一点的冰凉,却也冰冻了整颗心。

两人几日都没有说话,赵羽成不敢硬来,生怕再触碰她的伤处,如今的她敏感而又脆弱,仿佛纸糊的灯笼。

那一日从安泰殿下了朝,却在回万明殿的途中见到了等他的颜沁蕊,赵羽成有些惊异,“怎么在这儿等着。”

“刚去看过呼伦明月。”

赵羽成知道了她的来意,忙对着身旁的王嬷嬷说道,“呼伦明月回宫吧,再赏赐些水乡特供的绸缎和吃食。”

王嬷嬷领命退下了,赵羽成伸出手,“快上辇,我们回去一起用膳。”

谁知颜沁蕊却转身离去了,“晌午要去春园。”

停在半空的手掌无力的蜷缩着,终是缓缓的下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春园的曼陀罗依旧胜放如初,圣白如雪簇着一抹红,春园里依旧依依学唱,转过弯的角落里是不知疲倦习舞的宫娥。亦如她当初在时的模样,那一处院落却不见柳香,她慌乱的寻找着,才看到那小溪畔轻轻槌衣的身影。

已不复往昔的年华,青丝随意的落在额前,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练功服,柳香费力的从小溪中拎了一桶水,接连喘着气。

“师父……”她随口唤着,心下酸涩难耐。

柳香手上一滞,抬眼间,手中浣洗的衣物已落入溪水间,她慌乱的拈着衣裙淌入水中,待追回了衣物,还是湿了全身,颜沁蕊上前把柳香拉上岸。

柳香看着她的脸,不由的抚摸着,指尖微颤,“丫头……怎么回事啊……我困在这地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许久不见,你……你竟变成了这样,是……是谁伤了你……”

颜沁蕊的眸中也有些许闪烁,可她还努力的笑着,“都过去了,师父……怎么做这些事了?”

柳香的嘴角抿着一丝凄凉,“一次嫔妃设的宴席上,手下的小丫头有些胆怯,不小心跳砸了,所以也便牵连着丢了位子,但毕竟我在这宫里多年,其他的姑姑也不愿为难,随意的找了个还算清闲的活。”

清闲的活,这怎么能叫清闲的活……

“师父,您身子不好,怎能干这些……”

柳香拉着她的手,却是安慰道,“现在也挺好的,没有负担,只是洗洗衣服,这春园的丫头们还是很尊重我的,倒是你,总是让我担心。”

颜沁蕊擦着脸颊上的泪水,却是努力的笑着,“师父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丢下你。”

“颜姑姑!颜公公咳血不止,一直唤着您的名字呢!”

颜沁蕊心上一凉,回转身却见服侍颜星辰的侍女一脸的惊慌。她顾不得向柳香告别,便匆匆出了春园上了车辇,一路疾驰。

慌乱间推门而入,太医站在门边,见颜沁蕊来了忙说道,“颜姑姑,公公不让我等进入,已经一个时辰了,只要进去的都会被打出来!”

颜沁蕊蹙眉,才见门边围着的侍女,一个个面色惶恐,颜沁蕊跨进门,“星辰!姐来了!”

锦衾上,地上,全是斑斑的血迹,颜沁蕊脑中嗡嗡作响,她掏出手中的帕子胡乱的替他擦着擦着,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泪水不争气的淌下。

颜星辰扶着她的胳膊勉强缓了口气,看着门边的侍女呵斥道,“都给我滚出去!”

侍女们一哄而散,顺便带上了房门,颜沁蕊拍着他的背,“怎么能不看大夫!我现在就叫他们进来!”

“不!你要是敢叫!我恨你一辈子!”说话间,又呕出几口鲜血,屋内四处弥散着血腥味。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颜星辰重重的喘着气,他躺在颜沁蕊的怀中缓缓的说道,“没用的,本就身重剧毒,如此的苟延残喘很痛苦,所以又多服了一剂毒药,忘了是砒霜还是其他,如今怕是已扩散到腹中了,我……只想再见姐姐一面……”

颜沁蕊手中的帕子忽的坠落在地,她脑中一片空白,“毒药?!你……为……为什么要服毒……”

颜星辰挂起弯弯的唇角,吃力的抬起头擦去她面颊上的泪水,口中不禁喃喃,“古有商之……妲己,今有……掖庭……颜小婢,七分……狐媚……三分……皮,吃了耕牛……丢了犁……姐……还记得这首诗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