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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毒计又生

那日清晨, 聿合公主被一顶辇车接到了鎏金宫。

可是, 下懿旨将她接进宫来的太皇太后,一直没有露面。她只派了人将她护送到了湘海殿, 至此后一声都未曾问及。

梁柒满身是伤, 行动不便是小事, 那些使唤宫女是太皇太后的亲派, 伺候起来算得上是体贴备至

可,她总觉得心内隐有不安, 却不知是何缘由。

这日她醒得极早, 睁眼去看,隔着垂纱珠帘,见外面天色仍旧是昏暗一片。嗓子有些痒, 她轻咳了一声。

外面立即有了细微的脚步声,接着小宫女倚香挑开帘子,轻声细语:“公主, 有备下的玫瑰水, 可要喝些?”

“先漱口吧!”

倚香扶着她坐起身,放了软枕在她背后,只一拍手,便有一排宫女端了漱口梳洗的物什进来。

她自己洗净牙齿漱了口, 再将脸一点点擦拭干净,喝了两口玫瑰水,喉咙里果然舒服多了。她看着身边立着的小小婢女,问她:“你叫倚香?”

倚香似乎抖了一下, 但是很快低下头去,声音细微而恭敬:“奴婢正是倚香。”

“你不必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你心里想些什么,本宫都是明白的。”她忽然笑了一下,珠帘被光打过,落下稀疏的暗影以及璀璨的反光,悉数都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是皇祖母身边的人,若只是现在这样畏畏缩缩胆小的样子,皇祖母定然不会派你过来的。”

“奴婢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她跪下去,脸仍旧埋在胸前。

梁柒叹口气:“算了,由得你去了。不过本宫还有事问你,皇祖母可曾向你问起过本宫?”

“回公主的话,前日公主被接进宫来,太皇太后知道公主您受了伤,于是专门派奴婢前来伺候。可是,直至今日,都还未曾召见奴婢询问。”

她似乎不曾说谎。

梁柒将被子掀开,自己就要起身;跪着的倚香听见动作,赶紧起身搀住她,却不敢拒绝,只能急声劝告:“公主,您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长好,不能起身!您若是有吩咐,只需和奴婢直说便是。”

她抬眼看着她的眼,眼神凌厉:“本宫现在就要去见皇帝,你即刻准备辇车。”

倚香左右为难,秀美的小脸上带出些慌乱,可是眼神却不似之前那样害怕得像是要哭出来。只是尽量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将她按在床榻上坐好:“公主,您现在身上有伤,还是多加休息才是。”

“本宫现在不啻是被太皇太后软禁了,你还想瞒着本宫?”梁柒怒声,心底有团火燃烧了起来,整整两天了,皇祖母将自己关在这湘海殿,不闻不问,还不许自己和外面传递消息,到底是想如何处置自己?

这样一想,愈发觉得心中不安起来。

倚香跪在她跟前,不敢看她的脸:“奴婢不敢隐瞒,只是太皇太后已下了严令,公主伤未痊愈之前,不能出了湘海殿。”

果然,是下了死命令的,梁柒冷笑一声:“那本宫让你,去昭信王府将婢女花亭送进宫来,你可曾是将本宫命令当成了耳旁风?”

“奴婢万万不敢,只是奴婢去找小太监出宫,恰被卫公公碰上。卫公公说了,太皇太后既然下旨让奴婢等照看公主,既然公主还要召府内婢女进宫,定然是奴婢一干人等服侍不周,要关进合音所杖毙。”倚香的声音此时果真有些颤抖,“奴婢的亲妹妹也在湘海殿当差,奴婢……奴婢……”

“原来,是卫平安!”牙根紧咬,梁柒将一双手掌攥得极紧,这个卫平安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现在居然敢公然与自己作对!

她垂眸想了一想,在床榻上坐定,抬手,手腕光滑细腻的布料滑动,露出右手手腕上的伤口——这道伤口不是很严重,因此没有用纱布包扎,因此能清楚看到伤口的复原情况。因为已经上了药,伤口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可怖了,可鞭痕两侧依旧有些红肿。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声听起来其实有些恐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呵呵,苏建明的尸体,怕是已经被找到了吧……现在外面,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叫嚷着,我聿合是大歧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呢?”

倚香没有回答,仍旧是伏在地上。这几日她一直守在梁柒身侧,可是宫里宫外本就没有秘密,多少流言满天飞,甚嚣尘上不绝入耳。

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个流言的主角,现在满身是伤的躺在床上。

梁柒说得很对,她倚香从来不是畏畏缩缩的性子,她其实未进宫前也是大大咧咧的,可是后来进宫了。再接着,自己的妹妹也被卖了进来。她慢慢懂得隐忍,变得收敛,在一干整天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宫女中,愈发显得淡定懂事。太皇太后指派她来伺候聿合公主,她对她的脾气多少了解些,觉得越是不卑不亢,越有可能会被她注意到,然后折断她的脊椎。于是,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请罪。

——

可也是直到刚刚,她才知道,不是自己伪装太好,而是眼前的聿合公主不屑于揭穿自己。

梁柒知道她不会回答,可是,还是带着笑继续说道:“不知道,城阳公主亲自护送进宫的证人,到底是谁哪……”

谁曾想,伏在地上的身子,却传来一道声音:“……是苏大人的千金,苏宁馨。”

苏宁馨?

那本《月瑶姬》的作者青衫客?

梁柒是真的吃了一惊,真真是没有料到会是她!那夜看见尚今府的人往苏府而来,她在心底揣测,城阳公主既然会将自己的画像送给苏建明,肯定和他之间是早有勾结。

不过她和苏建明其人,都是十分多疑的性子,肯定彼此之间早有猜忌,更不会定下任何协议。十一被绑架,自己孤身入府,她许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于是安排了尚今府的人来个瓮中捉鳖,借此一石二鸟。

她却没料到,自己有人相助,趁早脱身。苏建明一死,自己和他在密室中的事情,即使有人知道,却不能了解清楚,即使是怀疑,大概也是没有证据的。

第二天,此事却被闹得沸沸扬扬,各种矛头竟然毫无意外的指向自己!她第一反应就是,黑衣女人被城阳公主收留了,那日杜若虽然匆忙追捕,却并没有抓到她。可谁知今日才知道,自己却是算错了,被梁莹玉严密保护送进宫做认证的,居然是苏宁馨?

如此,原先的打算只怕全部都要落空了。

她下意识的仍旧扣着食指,只是现下手是放在膝盖上,敲打的位置,也只能是自己的膝盖。如果是黑衣女人,此人身份不明,即使出来指控,只怕证据也不足以让人信服。可,苏宁馨却不一样了,她是苏建明的嫡女,又是众所周知的大歧才女,只怕只要一开口指证,大歧臣民大多都会相信。

皇祖母一来是为了保护她,即使知道她受了重伤,也还是舟车劳顿的接进宫内养伤。另一个原因,却真是气极了,于是干脆下了旨意将自己软禁如此。至于皇兄,他现在权利渐渐到手,可若是证据确凿之下为自己出头,难免会失了民心——他是聪明人,肯定不会自乱阵脚,为自己惹朝臣众怒。

自己身边,已没了庇佑之人,只要她加紧动作,与自己底下效力的官员达成一致,再加上自己早已犯了众怒,树敌累累。此事之后,她梁柒迫于舆论压力被皇帝诛杀是最好,如若不能,也会让自己扯得声名扫地。

这步棋,梁莹玉走得意外的精妙。

只是,皇兄和皇祖母那里,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危险,自己心底隐隐的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倚香抬起头来,恰好对上梁柒嘴角那抹笑容,心底不禁咯噔一下,直觉聿合公主这笑虽然艳极,却让人看了有些发毛。

她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听得她说累了要歇息,赶紧伺候着她躺下了。

太皇太后一共派了她和燃烛、染墨几个过来伺候,不过聿合公主一贯不爱人多,因此只留了她和燃烛。

今日一早燃烛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只有她一个守着。

聿合公主今早的药还没呈上来,她眉头微皱,可燃烛又不在,她只能等得公主躺下,自己过去看看。

湘海殿里侍奉的宫女太监本就不多,而且底下的人不少是卫平安的人,总有有个别没脑子的,真真以为聿合公主失了宠,于是连熬药这种事也慢慢变得拖拉起来。卫平安是人精,再是嚣张也有个度,可底下这些人与他无关,想要巴结他故意为难聿合公主——他乐得如此,反正那些人的性命与他而言,不过也是蝼蚁罢了。

她心下为这些人的命运感到可悲,却,不会去提醒他们。在宫里待得久了,她知道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

小厨房里的药汁已经熬好,药煲已经从火上取下来,就搁在一边,三两个宫女太监正坐在一边说话,看见是她进来,一溜烟的钻出去不见了。

她走过去,摸摸药煲,还好,还是暖的。寻了装药的玉碗倒了,放在托盘里出了小厨房的门。

只走了两步,就见着燃烛飞快的从院子拐角小门钻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她见那人虽穿着宫女的衣服,却看着不像女人,于是身子一顿,又退回门去。只见燃烛和那人腻歪了两句,便喜滋滋的离开了。那人看着燃烛远去,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冷笑,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四处一打量没见到人,这才往来处一钻,不见了人影。

倚香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禁大惊,险些失手打翻了药汁——那,那分明是死去多年的卫连生啊!

她清楚的记得,那人是被聿合公主当着所有宫女太监的面,以盗窃宫中财物,被油纸一层层蒙面活活憋死的!可,怎么不过几年的功夫,他不仅还活着,而且还穿着宫女的衣服同燃烛私会?

心下惊讶得不得了,可,这是与已无关的事情。倚香将自己的心情稍稍收拾好,等回复正常了,这才端着药回了聿合公主那里。

***

知道自己无法出门,梁柒干脆静下心来,歪在床榻上看书。

不过申时,外面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慢慢的只听得外面大风肆虐而起,吹得树枝哗啦啦作响。风从门口吹进来,将素色轻纱吹得层叠起伏,将珠帘吹得叮当作响。再往里,居然还吹到她的榻前,径自将她手中书本一路向后翻去。

守在殿门的奴才吓得坏了,赶紧伸手去关窗户。

梁柒却将手一抬:“不必,仍由它开着吧!”她浅浅而笑,嘴角微微掀起:“这风邪乎得厉害,只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吧!”

风吹得厉害,外面也渐渐下起小雨来,虽然不是暴雨,却丝丝缕缕,一刻也不曾停歇。

伸手捂住胸口,梁柒觉得胸口处有些不舒服,这个时候,眼皮也跟着狂跳起来。

燃烛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雨气:“公主。”

她胆子比倚香更小,只是跪在梁柒跟前都是瑟瑟发抖的。不过她长相可爱,且做得一手好点心,于是被太皇太后赏赐在湘海殿当差,只等聿合公主每次进宫时服侍。

“什么事?”

“……回公主的话,奴婢新做了一款点心,可、可做开胃之用。”她不仅身子在抖,连人也跟着一起抖。

“点心?”梁柒只觉得心内一跳,直觉这燃烛有些不对:“送进来吧!”

燃烛颤巍巍的站起来,弓腰走到门口处,朝着外面招手道:“进来吧!”

从外面又进来一个宫女,她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身上还披着一件雨兜,垂着脸,慢慢往这边靠近。

就在她靠近珠帘位置的时候,站在梁柒身侧的倚香忽然往前一步:“你身上还湿着,食盒便交给我便是。”

她总觉得有些怀疑,小宫女怕自己淋湿,披着雨兜本没什么,可怎么可能会穿着还滴着水的雨兜进内室来?燃烛不管是何打算,聿合公主现下也不能出事。

谁知她都这样说了,那宫女却将食盒往怀里一抱:“……奴婢想要亲自献给公主殿下。”

她还想再说,却听见床榻处的梁柒摆摆手:“倚香,让她过来便是。”

“奴婢遵命。”她想了想,没有再说话——刚才靠近去看,虽然她低着头辩不清面目,可她看得出这却是宫女,只是看着有些眼生而已。她猜测,大抵是自己想得多了。

只见那宫女慢慢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山楂糕。然后走到梁柒床榻前,跪下来,将食盒举起:“公主,这山楂糕看似普通,实际很是特别,还请公主品尝。”

梁柒眼神还落在那宫女的脸上,却还是伸手取了一块,她张唇微抿了一小口,对燃烛道:“味道果然极好,不愧是皇祖母派来的人。”

她们服侍她这么长时间,很少见她夸奖人,因此燃烛听得这话,脸皮不禁红了。但是很快她面色刷地发白,张开嘴惴惴道:“公主……”

梁柒笑了笑打断她:“行了,本宫会记得吃的,你和倚香都下去吧!就留下她吧,我同她有两句话要说。”

倚香不明就里,却恭敬的行礼,跟着燃烛一起退下去了。

她们一走,梁柒将那宫女雨兜帽子一掀,伸手将那人的脸抬起来,眯着眼打量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是我府里的小丫头吧?”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丫头她曾经见过一次。那次月拢在宫里挨了皇祖母的鞭打,回去之后在丫鬟的院子里养伤,当时派过去伺候的,正是这个丫头。

“婢子明澜,是公主院子里的粗使丫头。”那小丫头满脸精乖之气,看上去就极聪明的样子:“公主能认出婢子来真是大好事!”

“你怎么进宫来的?府里有事发生么?”

那小丫头一瘪嘴,差些哭出来:“公主,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昨夜子夜时分,宫里忽然派来几个侍卫,拿了你的亲笔书信还有印章,回府将小少爷带走了!”

“什么!”手上的书一下子掉到了地毯上。

“姐姐们都觉得不对,可那些人速度极快,又带着公主的信物……花亭姐姐说了,那同来的嬷嬷,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婉嬷嬷!”

十一……她心底忽然发凉,自己被软禁再次,这个时候十一却被带进了宫。同去的人居然是婉嬷嬷,也就是说,这是皇祖母亲自授意的?她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咬着唇问她:“你们怎么今日才来禀报?”

“……公主,昭信王府被官兵团团围住,我们根本就出不来。后来没有办法,月拢姐姐在这边突围而出,吸引守卫的注意,我这才和雪音姐姐一起出了府……”

听得她说,梁柒这才知道,自己进宫之后,府外便有官兵不动神色的将王府团团围住。昨日夜里,十一被带走后,月拢她们追出府去,却被拦住。她们想尽一切办法,却都没有办法与自己甚至是贺远洲取得联系。府内侍卫早在一日前,都被太皇太后亲下的旨意召走,府内只剩下了一干妇孺。

后来,月拢突围,让雪音和明澜逃出。雪音有宫里的腰牌,因此带着她混进了宫,可进宫之后才发现,湘海殿四周更是重重保护,根本靠近不得。后来她发现,大殿外侧有个小门守着的,是以前跟在卫平安身侧的一个太监,于是故意去他面前,吸引他的注意。明澜这才有了机会偷溜进来,找到有雪音救命之恩的燃烛,由她带着,这才见到了梁柒。

“欺人太甚!”胸腔处气血翻腾,梁柒勉力压住,咬牙站起身来,身上伤口无处不痛,可她现在已无法顾忌。她走到墙壁处,将挂在墙壁的长剑拿下握在掌心:“本宫现在要去救出十一和雪音,如若谁敢阻拦——”

她将长剑拔出,银剑雪亮,刀锋熠熠已有杀气凌厉;杏眼微眯,眉眼已尽是凛冽寒意;唇色苍白,可吐出的却是狠厉字眼。

——以血祭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除夕,在这里,余余祝各位看文的妹子新年快乐!越来越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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