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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永璂委屈了

时光荏苒, 从蒙古回来也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 小香菇是忙得脚不沾地,在达尔罕王府住了不到十天,皇帝就接到了八百里急报, 说是太后已从五台山起驾回京了。且又有回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阿里和卓不日也将进京了。

这两个消息一传过来, 皇帝哪里还坐得住。太后为什么会突然从五台山回来,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还不是为了出发前他命人送到五台山上的那封关于永琪的信。在那信里, 皇帝是历数了永琪的种种不肖, 末了,因他担心会吓到他皇额娘,所以只是隐隐的提了下, 说是自己看错了人。

他这话一出, 太后哪里还在那五台山上呆得住,匆匆忙忙的就起驾回京了。这娘要回来了, 儿子哪能还在外面儿玩呢?皇帝一接到太后提前回京的奏报, 立时拍板,即刻回京。

于是一群人又呼啦啦的跟着皇帝回了京城。一到京城,皇帝立马就派人去打探消息,看看太后走到哪儿了。还有几日到京。且那阿里和卓的事,皇帝又是自有思量, 整日里在养心殿忙得团团转。

他那边儿忙的不得了,小香菇这边也是忙。太后要回京了。虽说那慈宁宫随时都有人打扫看顾着,可到底, 那边也是好长时间没住人了。太后要回来了,再怎么,那宫里也得好好的打扫一下,一应陈设被褥都得换新的,再有那花瓶内的花卉,那也得新换上去。熏香之类的东西,那也得挑最好的送去。

再有宫里比起太后走的那会儿,又有不同了。太后回宫,接驾时后宫嫔妃们该站何处,再有接驾的一应事务,俱要她一一安排筹谋,所以小香菇这么一忙,就忙了十多天,连抱抱永?、心雅,偷偷懒,都是不能的了。

等到诸事都安排妥当,小香菇又带着容嬷嬷四下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这样的布置,那太后就算是生再大的气,也不会往她身上撒了吧?

小香菇脚下像是踩着棉花般的回到了坤宁宫,一回去,她就累的瘫倒在了炕上,容嬷嬷见状,忙问她要不要干脆睡一会儿。

小香菇也是累的很,索性就那么躺了一会儿,这一躺,就直躺到了晚膳时分,小香菇想起好多天都没好好的好好儿的抱抱自己的两个小宝贝儿了,就命容嬷嬷把他们两个抱过来。

等到晚膳送过来的时候,小香菇见桌上有一道“油炸鹌鹑”、“滑熘鸭脯”和一道“翠玉豆糕”都是永?爱吃的,她才猛然想起来,永?,好像很多天都没过来和她一起吃晚膳了,想到这儿,她立时就让人过去,把永?叫过来。

没一会儿,小香菇就听到外面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见永?小脸上东一团、西一坨的沾着墨汁,小脸被弄得跟个小黑脸猫儿似的,手上还抓着毛笔和本子,一脸委屈的冲了进来。

小香菇不由的一呆:“永?,你这是怎么了?”

小家伙的小嘴顿时瘪了,一下子就扑到了小香菇怀里,蹭来蹭去的:“皇额娘……”。

小香菇抱着他,刚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见永?后面儿一群太监宫女们捧盆子的捧盆子,拿毛巾的拿毛巾,也是慌乱的跟了进来,她不由的沉下来,怒叱着:“你们这群奴才,到底是怎么侍候十二阿哥的?怎么让他就这么的跑了出来?”

那群奴才一见小香菇怒目瞪着他们,立时就跪下了,他们还没来及开口为自己辩解,窝在小香菇怀里的永?已是扭了扭,小声的说:“皇额娘,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听见皇额娘叫我,所,所以我……”他说到这儿时,耳尖已是微微泛红,又在小香菇怀里蹭起来,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哦?敢情是小家伙听到她召唤他,所以才忘了梳洗就出门了么?不过,也不对呀!小香菇思忖着,永?从进了上书房以后,已是渐渐有了几分小大人儿的味道了,说话做事,都挺沉稳的。怎么今天会突然跑到她这儿来撒娇呢?

小香菇搂着儿子软软的身子,拍着他的背,微微挑起眉,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儿,她便抬起头给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立时就心领神会,喝令那群奴才先行退下,然后又带了人,重新拿了洗脸的东西进来。

小香菇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毛巾,一面帮永?搽着脸,一面问:“永?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把墨都弄到脸上去了?”她扫了眼被永?甩在一边儿的本子,认出那是永?练字用的本子后,点点永?的小鼻头问。

“皇额娘……”她不问还好,一问,小家伙立时又委屈了,他撅着嘴说:“皇额娘,您快去跟皇阿玛说说吧。”

“说什么?”小香菇是一头雾水。

“我每天要做好多功课,要抄好多书,”小家伙掰着手指数着:“《大学》、《中庸》、《春秋》,还有还有翁库玛法的《庭训》,皇额娘,皇阿玛要我每天从这里面儿各挑一篇文章出来抄了,还要写上我自己的体会,第二天拿给他检查……”说到这儿,小家伙的脸已是皱的跟个苦瓜似的:“每天未正二刻放学,我还要上谙达那儿去练功,等回来都酉初了,抄完都快子时了,第二天寅时就要起来,皇额娘,我快受不了了。”小家伙委屈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眶说。

小香菇听他说完,再一看,赫!这孩子小小年纪,眼眶下面竟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没睡好觉造成的!

她不由的皱起眉,皇帝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盯着永?的功课啊,怎么一从草原上回来,他人就变了呢?

小香菇也不是太笨,她眼珠一转,立时就想到,这永琪出了事,那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皇帝突然这么关心的永?的功课,莫不是……他想让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说得通了。

只不过,小香菇心里是清楚的,那嘉贵妃金氏的三个儿子,是没资格登上大位的,有资格的,也就是纯贵妃的永?,还有自己的永?和永?了。按着祖宗家法,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再想想皇帝最近的表现,突然就这么关心永?的功课,看来这事,只怕是十拿九稳了……

“皇额娘?”小香菇正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永?拉了拉,她低下头,见小家伙还眨巴着眼,等着她回话呢。

只是苦了永?了,小香菇也清楚,现在这个形势,算来算去,永?是肯定得顶上去的了。她想到这儿,是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永?顶上去,以后自然是不愁的了。可难过又是难过,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就要扛起那么大的一副担子。

江山社稷,这副担子有多重,永?这么小,他能适应的下来吗?做皇帝有多累,小香菇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若是做个像当今天子这样热爱游山玩水,好大喜功的君主,那还算轻松。可永?这孩子,小香菇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为人憨厚,说白了就是天真,这样的性子,他真能适合那个位置吗?且就算是适合,依他的性子,一旦要做什么事儿,那定是要把那件事给做好了才行。这么一来,小香菇心里不禁一阵恐慌,想到了活生生累死在皇位上的四四,如果永?也这样……

她不禁骇怕的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皇额娘?”永?被她搂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扭动着身子,努力的想要探出头来,看他皇额娘到底是怎么了?

小香菇被他这么一扭,也醒过神儿来。她摸了摸永?的头,是了,不管怎样,只要有她在,她定是不会让永?重蹈他爷爷的覆辙,累死在皇位上的!

想到这儿,她神色也缓和过来。摸了摸永?的头,思忖着自己该怎么对永?说。大清的皇子读书本来就很辛苦,而皇帝,只怕现在已是把永?当做那未来的储君来看了。这样一来,只怕永?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这种事,是躲不掉,赖不脱的,看来只有自己慢慢引着他,让他尽快适应这种生活才行。

打定主意,小香菇便把永?抱在膝上,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说:“永?觉得很累?”

“嗯!”永?用力点头,搂着小香菇的脖颈蹭蹭:“很累……”

“那额娘就去找你皇阿玛,跟他说说,让你每天少抄点书可好?”

“好!”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香菇看他这副欢欣雀跃的样子,禁不住点了点他的小鼻头,接着说:“可如果你皇阿玛只减了你的功课,不减你哥哥们的功课,这样哥哥们会不会生气呢?”

她这话一出,永?一怔,然后就嗫嚅着说:“可,可是哥哥们和我不一样啊,八哥和十一哥下了学都不用抄书的……”

“哦?”小香菇摸了摸永?的头温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哥哥们的功课跟你不一样呢?”

“没……”永?摇摇头,他每天光忙着抄书都快累死了,哪里有时间想其他的。

“那额娘来告诉你吧。”小香菇把永?放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我大清的皇子,从六岁起就要进入上书房上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知道,”永?点点头:“师傅说过的,说是从小便用功读书,勤习武艺,日后才能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才……”

“嗯,”小香菇点点头,摸着永?的头说:“师傅说的没错,我大清的皇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与平常家的孩子不同,永?,你看看……”小香菇指了指四周的陈设并桌上摆着的各色菜肴道:“这些东西,平常百姓人家就算是辛苦一辈子,也都还见不着。而你身为皇子,生来便是能享受锦衣玉食,永?,你在上书房的时候,可学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首诗?”

“学过的。”永?点点头。

“这首诗,说的便是那农人辛苦劳作的情形,”小香菇拉着永?坐到桌前,拈起一颗晶莹饱满的饭粒说:“你看,就是这么一颗小小的饭粒,还不够咱们一口吃的,可那农人们却是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辛苦上一整年,才能种出来这些粮食。”

“哦,”永?看看那饭粒,想了想便说:“额娘,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师傅讲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意思。”

“没错,”小香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永?你看,光是这颗饭粒,那些农人们就要花上一整年的功夫来辛勤耕种,可即便是这么辛苦,咱们桌上的这些菜,他们只怕是一辈子也够不着的。”

“啊?”这话就说得比较深了,永?看看饭粒,又看看桌上的菜,然后就茫然的盯着小香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乖,”小香菇看着他这副样子,禁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才说:“农人们的日子过的那么不好,可他们还是每日里辛勤劳作,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你身为皇子,每天都是锦衣玉食,若是你不努力的做功课,学本领,你怎么能对得起皇子的这个尊贵身份呢?你看你的哥哥们,哪一个不是每天寅时就得起身去上书房攻书了?”

“再看看你的皇阿玛,别看他的诗也好,武艺也好,可你知道吗?他当年也是和你一样,在上书房里,按着你翁库玛法的方法,每日里对师傅们指定的内容,读一百二十遍,然后再背一百二十遍。他这样日日坚持,寒暑不辍,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小香菇说到这儿,点了点永?的小鼻头说:“到了你这儿,你这小家伙却想要偷懒,永?啊,额娘以前听你说要做像你皇阿玛那样的巴图鲁,莫非是听差了?”

她这话一出,永?顿时挺起胸膛说:“皇额娘才没听差呢,我以后肯定会像是皇阿玛那样,是个大大的巴图鲁的……”小家伙说完,又想起自己每天要做的那些功课,一下子又有些蔫了:“可是,还是好多,哥哥们都不像我要抄这么多的……”

“哦?”小香菇摸了摸他的头,思忖着,当然不像了,因为你皇阿玛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她想到这儿,便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皇阿玛喜欢你,才给你多布置了这么多的功课的啊,永?啊,你可不要辜负了你皇阿玛对你的期望啊。”话也不能说白了,一来隔墙有耳,二来么,永?的年纪还小,他不见得就能懂得皇帝看重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哦……”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的年纪虽说不大,可到底是生在皇家,知道这皇宫中的一切都是围着皇帝转的,也知道如果他皇阿玛不高兴了,那他和皇额娘的日子肯定就会不好过的,关于这点,看看三哥就知道了,至于其他的,那就太深了,完全不是他能想明白的。

小香菇看着他那副虽说是懂了一些,但到底是小孩子,想到有那么多的功课要做,还是有些蔫耷耷的样子,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拉着儿子坐回了榻上,摸了摸他的头,翻了翻他的练字本,方说道:“别的不说,单说你这字吧,永?,你现在也是哥哥了,等弟弟大了以后,你肯定也要像你十一哥教你写字那样,教弟弟写字的。可你看看你写的这些字,”小香菇瞥了眼那几个虽说有了一定的风骨,但到底是小孩子家,写出来还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说:“若是用这样的来教弟弟,你就不怕弟弟笑话你?”

她这话一出,永?小脸顿时涨红了:“皇额娘,”他不依的跳着脚:“我的字才不会一直都是这样呢!”这孩子现在可是把之前那些累啊辛苦的全部给忘光了:“我以后每天都会好好的练字,像十一哥那样,把字写的很好看,然后来教弟弟的,”他说着,就凑到永?跟前,抱起他,用鼻头蹭着永?的鼻子说:“还有,我对弟弟可好了,以后,就算是有,有什么,弟弟也不会笑话我的,对不对?”

是吗?小香菇很怀疑的瞥了眼自信满满的大儿子一眼,然后她一转眼,就看见永?板着个小脸,努力伸手去够那支被扔在一边儿的毛笔。

“弟弟想学写字啦?”永?又惊又喜,忙拽过自己的本子,把毛笔塞到永?手里,然后自己握着永?的手,得意的说:“弟弟乖,哥哥教你写字喔……”

小香菇见状,是乐不可支,也不去管他,就在一边儿看着。

永?握着永?的手,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了“永?”两个字,然后指着字说:“弟弟,这是你的名字,你要记住了。”他手一松,永?的小爪子顿时抓不住那圆滚滚、滑溜溜的笔管,那毛笔一下子从他手里滑落,咕噜噜的滚到一边儿去了。

“唔!”永?顿时嘟起了嘴,蹬着腿试图从永?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去够那支毛笔,永?见状,忙哄着他:“弟弟乖,哥哥去给你拣。”他说着,正待去捡那支毛笔。

就见容嬷嬷急匆匆的进来对着小香菇说:“娘娘,皇上那边儿传话过来,说明儿个太后老佛爷就回宫了,让您明日一早便领着后宫诸妃们去迎驾呢,再有十二阿哥和十五阿哥,十格格,也都得跟着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