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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重逢(二)

听说宋志平允许他见笔名是九思的朱由检一面,王世德也是大喜,因此他每天都到洛北书斋来,就是探听一下有没有和朱由检见面的机会。虽然他不喜欢话本,但是他在洛北书斋这几天也知道这《射雕英雄传》买得很好。

正好就在约定的那一日,朱由检又找了一个自己去看看《红楼梦》有没有新出的借口悄悄出宫去找宋志平要自己应该得到的八百两银子。

而就在那一日,宋志平也对早早到洛北书斋的王世德说道:“今天是分钱的时候,因此看到这八百两银子的面子上先生可能会来,你在柜子后面就能看见他。”

就在王世德打算道谢的时候,宋志平又说道:“但是别出声,如果被他发现了,不只是你要倒大霉,而且说不定我们的合作就毁了。”

就在宋志平小心翼翼地叮嘱王世德不要轻举妄动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少年便在太监和便衣锦衣卫的随从下缓缓走进洛北书斋。在那一刻原本有些陈旧的洛北书斋都被他那宛如芝兰玉树的美貌映衬的满目琳琅,熠熠生辉。

“您看,那就是九思先生。”看到朱由检来,宋志平指着他对王世德说道,“只是他不喜欢被打扰,因此我只能远远地把他指给你看。”

顺着宋志平手指的方向,王世德才真正看见了他的容貌。不知怎么回事,王世德也只是觉得那个所谓的九思应该比自己稍微小一点,可惜没想到他才十二三岁,因此他现在的面容稚嫩干净得有些像一个女孩子。只是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却并没有因此多给他带来一点点的明朗,反而使得他的俊美容颜添了几分月色的冷幽空灵。

此时此刻的朱由检身着一袭白衣,袖口干净得一尘不染,面对这些熙熙攘攘的普罗大众,他表现得沉静娴雅,看起来宛如一枚沉在水底的羊脂白玉,只是王世德却隐隐约约察觉得到他眉宇间淡淡的忧伤。突然间,王世德心头涌出阵阵抑制不住的酸楚。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啊!为什么心中会如此难过。

看见朱由检出来,宋志平才急忙从书柜中走出来招呼朱由检。朱由检觉得洛北书斋东家宋志平也要忙着整理自家书坊里的书籍,有些就没有怀疑宋志平什么。

宋志平心虚,因此一见朱由检本人就开始对他说分红的事情。因为加印的一千本《射雕英雄传》也基本上卖完了,加上之前的两千本,洛北书斋一共卖了三千本的《射雕英雄传》,一本《射雕英雄传》一两银子,根据之前宋志平六朱由检四的分配协议,朱由检写了这二十万字一共赚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只是听了宋志平给钱的消息之后,那个笔名为九思的少年才略微有点笑容。

后来宋志平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射雕英雄传》继续加印卖往江南的事情,他才更高兴了,因此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一点。虽然王世德对这些图书出版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看到他依旧纯真如昔的笑容,王世德只是感觉自己此生无憾了。

朱由检为人极其虚荣,既然自己在话本上取得了这样的成就,但是最后的报酬只是这一千二百两银子,这人一贯清高的朱由检颇为抑郁。

虽然他知道《射雕英雄传》在北京城广为流传,但是他却因为身份和祖宗家法的缘故只能在紫禁城中瞎想这些人们对于《射雕英雄传》的议论。朱由检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自己前世想象的那么英明神武,因此这本《射雕英雄传》可能会有缺点,但是这个时代读者和作者之间没有反应渠道,因此读者对于作品的评价只有通过市场来判断。当然也和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小说只是游戏文字的小道,根本等不了大雅之堂,自己写了话本都不敢用本名,生怕让亲戚朋友知道,因此更别提什么和读者联系了。

况且一看这《射雕英雄传》买得那么好,朱由检估计这缺点也不大,况且这个时代优秀的作者和作品都太少了,能有的看就不错了,管他什么绿帽死女,喂毒喂屎,因此也没啥批评吧。因此朱由检收到的读者来信,大部分都是赞扬鼓励的。因此对于一贯自恋的朱由检来说,他特别想看到读者们在信中对于自己连篇累牍的夸赞。

不过朱由检也是冰雪聪明,短暂思考之后,他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就是开通读者来信这条路子。当然信不能直接寄到紫禁城,但是洛北书斋也是一个好地方,因此朱由检对宋志平说了读者来信这个提议。

虽然读者来信是写给朱由检的,但是寄信的地址居然是洛北书斋,这一点让宋志平不太乐意。没办法朱由检不得不说这是因为自己出身高门大户,家里人不允许他如此玩物丧志,因此写小说的事情都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但是他喜欢小说这一事业,因此希望能和读者进行交流,因此不得不麻烦宋志平。况且读者来信的中转站是洛北书斋其实也是朱由检免费給宋志平的书坊做广告,也有利于洛北书斋在明朝的名声。

宋志平仔细思量之后,觉得朱由检的提议也有几分道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有点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感觉,因此虽然到洛北书斋就是购买《射雕英雄传》的,但是他们多多少少也得买点正经读物。因此不只是《射雕英雄传》卖了不少,就连书坊中的其他书籍也是销量大增。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笔名为九思的俊美少年带来的,因此宋志平对于朱由检的尊重不只是因为发现朱由检出身高贵,攀上他可能会给他带来什么特权而是因为他的到来真的会给他死水一般的人生带了奇迹。

并且约定每过十天朱由检都回来收回读者来信,并且给予相应的回信云云,因此读者来信的事情就说好了。当然负责寄信的费用还是由宋志平先行垫付,然后朱由检再支付。当然朱由检为了避免麻烦,特意在宋志平那里预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因此宋志平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商量完了读者来信的事情,宋志平便开始和朱由检商量分红的事情。因为银子那玩意实在太沉了,因此相关银两必须换成会票之后才能交割。

所谓会票其实是明清两代商人发行的一种异地支付钱款的凭证。原来是在一地交款领票,到另一地兑现的,相当于后世的会票。后因中国始终缺乏金银等金属货币,再加上金属货币本身也有过于沉重,流通不便的缺点,这种有发行者的信用保障会票便渐渐代替货币在市场流通。

朱由检便在宋志平的带领下,走进了洛北书斋附近的那家‘赵记银铺’。之前宋志平售出的银两都已经存在了这家银铺中,这次只是带朱由检来取钱而已。

这时代还没有专营汇兑业务的票号,都是当铺、银铺之类带有金融性质的店铺,在兼类似的业务。

不过因为银铺里有不少银子,因此一直保卫严密,一般都是闲杂人等,禁止出入。不过因为这赵记银铺的掌柜的和里面的雇工也认识附近的宋志平,知道宋志平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不是干正经事不会来这赵记银铺的,因此就让他带着朱由检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这大明银铺里的规制,与当铺十分类似,当然朱由检没去过当铺是另一事了。远方高高的柜台之上,围着一排坚固的黑漆栅栏。只是朱由检觉得这黑色油漆之下的栅栏应该是那种不成气候的黄杨木制成的,只要他拿把刀稍微一砍就断了。朱由检力气其实挺大的,他稍微长大之后稍微训练一下个人武艺估计就是一个类似卢象升那样的猛将。当然这个类似是身体素质上的类似而不是兵法谋略上的类似。

此时此刻,这家银铺的高级雇工——朝奉们就坐在柜台后,透过几个偶尔露出的小小窗口,与前来存兑银两的顾客平静而和缓地对话。只是朱由检感觉就和后世的银行门头差不多,只可惜现在的大明没有透明玻璃,因此看不到朝奉们的身体,只看到他们形态各异的脸。

一般的小店铺分为东家、掌柜、普通雇工,其中东家是所有者,就是后世的股东,掌柜是经营者,就是后世的经理,普通雇工就是里面的工作人员。而一些特殊的,专业性强的店铺如古玩店,银铺等等,里面人员大体分为东家、掌柜、朝奉,普通雇工。其中朝奉这个群体有点高级技术人员和经理的感觉,而掌柜的则是后世的总经理。

宋志平见朱由检有点呆滞和震惊的表情,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们从来就不识人间烟火,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朱由检径直走到一个闲着的窗口前。他与里头的朝奉随意的打着招呼,便将要办的业务交代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