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输了，别再为难任何人。”火光中的凌云，模样明明是狼狈的，却给人一种伟岸之感。
少女无可无不可地说：“当然，只要有人能赢过我，今天我当没来过。”那根勒着胡力喉咙的长鞭，终于垂下，胡力摔在了地上。胡可和母亲连忙围上去，检查胡力的情况。
最初，少女没把凌云当回事，只是长鞭一甩，在她看来，这一击足够把凌云逼退了。结果却是，凌云一把抓住鞭子，反而将她带倒在地。
周围一片叫好声，胡可更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凌云往日默不作声地修炼，只用了半年时间，居然比父亲的力气还要大！
凌云没有胡力修炼的时间长，却比他力气大，还要得益于两方面：
第一是许清晏每晚的药浴，现在都用到中级培元散了好吗！许清晏所有的积分都砸了进去。那可是六阶灵药，价值连城，即便是元婴期真人，都没几个用得起。
第二是凌云本身的修炼天赋，他被誉为古罗界第一天才，不仅仅源于他的单灵根，更是因为他对道的领悟。在修炼一道上，他是当之无愧的宠儿。
“你隐藏了灵力？”骤然摔倒的少女，大惊失色。她是双灵根天才，修炼不过五年，已有筑基后期，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力，却轻易被对方击倒，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凌云垂眸：“我没有灵力。”
少女不甘地说：“刚才不算，我没准备好，我们再来过！”
“随你。”凌云顺从地把鞭子还给少女，他没准备教训她，只想替烈风镇度过这一劫。
眼前这个女孩子，像极了从前的凌云。那时他也是这般盛气凌人，仗着修为高深，不把旁人当人看。她本性并非大奸大恶，只是还没遇到长大的契机罢了。
少女接过鞭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径直跳进了篝火里。她想得很明白，既然他没有灵力，那只是力气大，算半个体修。体修必须要近战，她不信他能追到火堆里打人。
凌云没有追击，而是随手举起一块巨石，数百斤的石头在他手里，轻得像是羽毛。巨石砸向少女，少女极力抵挡，却被越砸越深，整个人都埋进了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姣好的面容上，神色不虞。
“够了，鸢儿，别再丢人现眼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制止了这场闹剧。那是一位约莫三十许的男子，白面书生的模样，穿着青色道袍。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土里叫鸢儿的少女被提了上来。她低声唤道：“师父。”不再做声了。
青衣道人先是对巫祝道歉：“小徒顽劣，让大家见笑了。”他扬手间，有晶莹的绿色光点飘散，先前那些受伤的勇士，逐一痊愈，连胡力也重新睁开双眼。
他解释道：“鸢儿是我资质最好的弟子，偏偏心性出了差错，对父亲的死始终无法释怀，我才陪她走这一遭，给大家添麻烦了。”
言下之意，今日前来是帮徒儿出气。如今这口恶气已出，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紧接着，他走到凌云身边，作揖问道：“不知少侠师出何处？可有兴趣来我天一派？”
察觉到他话里的招揽之意，胡可连忙拦在凌云面前，冲着胡力的方向努努嘴：“他是我爹教出来的，我爹还要留着他耕地呢！”他们欺负了阿爹，还想拉拢凌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凌云默许了胡可的话，青衣道人讨了个没趣，撕开一张符箓，带着鸢儿离开了。
巫祝摆摆手，说道：“今天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摔跤比赛以后废掉吧。不管是用水还是进山，各村平等分配。”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人们庆幸逃过一劫，对巫祝的话满口答应。年轻力壮的汉子将凌云团团围住，抓着他抛向空中，口中欢呼着：“勇士！勇士！”
纷乱的人群中，胡可忽然跪地，郑重其事地说：“爹，我要拜入修仙门派。”素来大大咧咧的少年，脸上第一次有了凝重的神色。
很小的时候，胡可知道，他有灵根。那是一位云游四海的散修检验出来的，但他一直没有修道的打算。他像是一只燕雀，安于一方狭小的天地，从不渴望外界的波澜壮阔。
用他的话来说，江河湖海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自家门前的小溪里，一样能够游的很开心。
今天发生的事刺激了他，如果这注定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那他去修道！他变强没打算要欺凌谁，起码当父母受到凌|辱的时候，他能站出来保护他们。
最终，胡可和凌云结伴上路，去意已决的他，连回家拿个包裹都不肯。胡可母亲平生第一次感谢自己的善意，要不是她给凌云打包了那么多吃的，恐怕胡可得陪凌云一起要饭呢。
她和自家汉子相视一笑：“孩子他爹，七大爷家屋顶破了，昨天找你来修，别忘记去。”
胡力望着胡可远去的背影，拖着长长的调子答道：“诶！”他从不吝于帮助别人，那么在外闯荡的儿子，应该也能受到别人的帮助吧，人心毕竟是一样的啊。
离开之前，胡可先带凌云逛了烈风镇，那是凌云从未见识过的热闹，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庸俗而美好。他原以为，比起摩肩擦踵的人群，他更加习惯于一个人的修炼室。意外的是，喧闹的小镇并不让他反感，一片欢声笑语中，他始终紧绷的脸色，也松快许多。
一路西行，到达镇子边界的湖边，胡可背对着万家灯火，宣誓道：“等我学成之后，风风光光地回来，看谁还敢欺负我阿爹阿娘！”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湖面上回荡，受到他的感染，凌云也大声喊道：“我要报仇，为福伯，为舅舅，为整个天目城！”
他们的呐喊惊动了在水边休憩的水鸟，鸟儿们呼啦啦地飞起，溅起的水滴将两个少年淋湿。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他们哈哈大笑。
戒指空间里，见到他们开怀的笑颜，许清晏感叹：“年少真好。”
系统提示道：“宿主，你也才二十岁吧。”
许清晏摇头：“你不懂，只有十七岁以下，才能算得上是少年。”
“我的生命以兆计数，一兆是亿亿年，在我看来，二十和十七没有区别。”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里，是一种来自岁月的无情。
“所以才说你不懂。”许清晏扬唇一笑，“虽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但活了八百年的彭祖，又怎么能明白时间对于蟪蛄的意义？”
长久的沉默之后，系统感慨地说：“宿主，难怪你会和主神为我设定的‘道’契合，你说的话连我都听不懂了。”
许清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划拉着透明的面板。
四海商队，江湖人称四海帮会，名下拥有大大小小近千个票号，既有固定商铺，也有行商队伍，活跃于古罗界各个城池之中。
他们的人每月十九会在烈风镇停留，将来自各地的货物送来小镇，也会运走小镇特产的青灵叶。这次离开的时候，他们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尾巴。
为首的中年富商驱赶道：“谁家的孩子这么顽皮，行商有什么好跟的！我们这一路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兽潮，你们不要命了？”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应声：“吓唬谁呢，你们行商还出城啊？城外才有兽潮好吧！”
商队里的护卫如实地说：“当然要出城，我们要去元阳城，指着两个城池间的差价赚钱呢。”
富商的肥手刮过护卫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你？”把他的致富经都给说出去了！
少年笑嘻嘻地说：“那更得跟着了，我们刚好也去元阳城。有你们保护，不怕兽潮咯。”
护卫还要说话，富商拦住了他，恶狠狠地道：“让他们跟着吧，真遇到兽潮，还能推出去挡一会儿呢！”
富商说得很大声，却没有吓到少年，少年笑得更加灿烂了，一幅没正形的模样，正是胡可。
他撕开一张饼子，分了一半给身边的伙伴，“阿云，和他们一起走吧。元阳城是中型城池，不管是我拜入修仙门派，还是你打探消息，都方便。”他们不认识路，跟着行商队伍是最方便的做法。
凌云一边啃着胡可递过来的面饼，一边问向许清晏：“晏师，元阳城有去天目城的传送阵吗？”
听他话里的语气，俨然是把许清晏当导航用了。许清晏虽然觉得好笑，也没生气，转而问系统，很快得到了回答。元阳城并没有直达天目城的传送阵，但作为中型城池，它有不下十余座传送阵，经过换乘可以抵达天目城。
路途中，富商几次命令手下的人加速，想要甩掉小尾巴。多次提速，队伍后面的两人却紧跟不舍。护卫队长劝道：“老爷，他们看起来有点本事，不宜闹得太僵，万一他们给商队捣乱……”富商终于认命了。
大半个月的行进，他们早已离开烈风镇所在的城池，再有小半路程，能到达元阳城了。大家的神色都很轻松，这条路他们走了百遍，鲜少遇到兽潮，富商先前只是拿话吓唬胡可。
八月初九，天气晴好，夜色清朗，四海商队安营扎寨之后，护卫三三两两的在外巡逻，人们钻进帐篷里休息。商队驻扎不远处的大树下，耳朵紧贴着地面的凌云，忽而坐起，鼻翼翕动，紧皱眉头。
他冲着商队的方向喊道：“兽潮来袭，速速列阵抵御。”
富商吓得衣服都没穿好，冲出了帐篷，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脱得光溜溜的美妾。外面一片风平浪静，周遭人的眼睛大喇喇地盯着那位美妾。
富商气急败坏地问：“兽潮呢，兽潮在哪里？”
护卫队长回答：“老爷，一切正常。”
“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抓住他们！”富商一把将美妾推回帐内，挥手命令护卫队抓捕凌云和胡可。胡可上蹿下跳，比山间的老猴还要灵活，凌云则是一身巨力，再好的灵器都拦不住他。
他们闹得鸡飞狗跳之时，天际，黑压压的虫海，铺天盖地而来，隐去了一轮弯月。地面上，兽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犹如雷响。
兽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