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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该跑路了

“汪叔,还得委屈你多留在这里几日,老黑,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要像照顾你爹一样照顾好汪叔。”

常风笑吟吟地与汪大掌柜告别,审讯完毕的常风十分满意,准备回去复命。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吃好喝好,就当是休沐了。”汪老秀才知道女婿在下一盘大棋,自然是要配命行事。

“大人放心,我当祖宗一般供着汪叔,绝对出不了半点岔子。”尹黑虎十分狗腿地抢答。

他们这些人前程的大方向方唐镜已经安排好了,尹黑虎自然是要争取弄个好位置,怎么弄?当然是巴结好这位汪大掌柜,没看到常大人也对老掌柜恭恭敬敬的么?

供袓宗实在有些不太好听,不过考虑到这厮是个粗人,常风一笑而过。

常风是从隔壁的后门走的,小海子公公是从前门堂而皇之的出去的。

与来时的前路茫茫相比,此时的小海子眼里明显已经多了几分光彩。

拿着常风给他的“汪大掌柜供词”,小海子回到了三元酒楼。

“大人,弄好了。”小海子低眉顺眼地将供词交到李士实手上,半点多余的话多余的动作都没敢做。

方唐镜特别交代过,在李士实身边,言多必失,要小海子只听不说,只要把他所见所闻传递出来即可,不允许有任何的自作主张。

方唐镜并不知道李士实掌握着观察微表情的绝技,但以自己跟李士实打交道的经过,敏锐地觉察到李士实洞察力相当惊人,加之此人腹有千策,一般人在他面前弄什么小把戏与找死无异,因而特意多叮嘱了一句。

此时兑换银子的人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预计到散衙时分便能兑换完毕,当然,这是指惠民银行本金充足的情况,现在,惠民银行没有半点骚乱迹象,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惠民那边的情形越是平静,三元楼这里就越是凝重。

若是按照昨日的预判,惠民银行现在也应该接近本金耗尽了。

此时的众人,如同等待骰盅开启的赌徒。

一股带着三分焦灼三分兴奋三分不安的的气息在三楼蔓延开来。

郎秀眉头紧蹙,朱举人已经出去,蒋举人仍然在用“千里镜”观察着下面的人流,何举人不时来回传递消息。

众人里面,觉昌安倒是最乐观的,吃着精致的小菜,不时酌上一杯小酒,感叹道:

“大明的花花江山,实在便如祖先们故事里的天上神国一般,总有一日……”

“世子能不忘祖训,这是极好的,不过京师虽好,仍不极江南,遥想当年,这京师本就是我女真故土,江南才是令人不胜神往啊!”郎秀暂时抛开烦恼,发出了无限感慨地吟道: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当然,郎秀知道觉昌安不太懂,便解释道:

“当年先祖完颜亮曾提百万雄兵欲一统中愿,惜乱臣贼子作乱,炀于军中,否则,今日这万里江山,哪里有汉人什么事!”

郎秀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少主的老师,当然时刻不忘教导。

完颜亮乃是大金一位皇帝,诗词作得不错,也颇有雄心,不过带兵打仗水平不行,征宋的时候在采石矶大败,军士哗变,反弑了这位皇帝。

不过此人在史上名气倒是极大的。

女真攀附历史,硬生生将自己当作是金国皇室的后人,给自己预定的国号也叫“后金”!

师徒两人谈起辉煌的过往,一时就忘乎所以,沉浸在别人祖先的荣光之中,嗨得不行,仿佛此时自己就要把北京城拿到了手里一般。

李士实没理会这些有的没的,接过供词。

他先是深深地盯着小海子公公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样,这才点点头道:“辛苦了。”

小海子惶恐道:“不敢当大人谬赞,是小人该做的。”

李士实又问:“下边人听说要启用第二套方略,有何反响?”

小海子脸现迟疑,过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回道:“大人,有许多人不愿意,若真是往建州行住,怕是只有三四成兄弟会跟着过去。”

其实方唐镜也有些小看了小海子公公,自小在太监圈子里长大的,演技还是可圈可点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能有三成就算是不错了,余者让他们到鄱阳湖畔去吧,会有人收留他们。”李士实闻言点头,正如他本人所料。

小海子“大喜”跪道:“小的代弟兄们谢过大人。”

李士实淡淡地道:“当然,这些只是有备无患,未必用得上的。”

小海子应道:“是,小人省得。”

李士实不说话,开始看“供词”。

供词很长,事无巨细皆录于其上,其中就涉及很多前人所未有的管理措施,使得李士实越看越是心惊。

其中又有许多关于货币发行的设想,李士实简直是闻所未闻,一股不详之兆渐渐升起:

能有如此完备规则的银行,准备金会不足吗?

快速看到后面,果然出现了一段关于准备金的供述……

看着看着,李士实只觉得摇摇欲坠,整个人一个趔趄,幸得小海子眼急手快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晕倒。

李士实站稳,猛地一拍桌子,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小贼果然奸诈如狐!”

“贤弟,出了何事?”李士实如此失态,郎秀心下一凉,一股不好的预兆袭上心头。

李士实仰面朝天,双目圆睁,似是在怒视苍天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

“小贼在前些时日为筹备纺织集群产业,已命人从江南解运了大批现银进京,恰好就赶上了咱们此次行动,天啊,天啊,你为何如此弄人!天不灭此贼,天不灭此贼!”

这就解释了为何惠民银行的准备金如此充足,自己怎么算计都料不到家个变数啊!

李士实说着说着,已是双手擎天,泪流满面。

什么?

这么巧?!

人算不如天算!

原来一开始,自己注定就是会输的那个!

郎秀目瞪狗呆,一屁股颓然倒在了凳子上,接着就弹了起来,捶胸顿足,痛彻心扉!

这不仅仅是输了几百万银子这么简单,自己更象是间接地为惠民银行完成了大半个南城地产的收购业务,使得惠民的家底一下子厚实了近倍,这是典型的割肉饲鹰,流干了自己的血,喂肥了仇人。

这算不算对着自己的脑袋拉动弓弦?

“噗”,李士实终于停止了对上天的控诉,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将屏风涂抹出一个扇形的殷红画面。

一股悲怆的气氛蔓延开来。

郎秀大惊,李士实此时万不能有事,他强忍悲伤,抢上前去扶住李士实,违心地安慰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此天意,天意啊!

贤弟,此非战之罪也,况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也没有全输,还有资本,卷土重来即可!胜负仍未可知!”

直到这时,方从震惊中醒过来的觉昌安也附和道:

“我们女真人从不信邪,只相信手里的刀剑,失去的一定会抢回来!”

两人的话都有些道理,李士实终于缓了过来。

确实啊!认真算起来,这次女真人倒并不算输得有多惨!

空手套白狼,凭空策划出这个局面,至少解决了女真人紧缺精铁的窘况。

其次,目前手里还捏着三十万两银票没有最后压下去,相当于还是小赚了一笔的。

当然,这个小赚是相对于之前手里捏着的数百万银票而言,若是与往年相比,可就算大发一笔横财了。

而且这三十万已经是最后的房款,自己势必要卷款跑路了,不然城南那些寄卖房产的人家找上门来,他们这些人被撕成一百万份也不够人泄愤的。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郎秀其实最在意的还是二号计划。

既然情况明了,是不是该跑路了?

“贤弟,咱们是不是该出城了?”

短暂的失神过后,李士实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睿智,反问道:

“不行,咱们若是一走了之,货物怎么办?”

“这……”郎秀陷入两难。

大批精铁和盐茶等物乃是战略物资,女真崛起的依仗,不容有失。

但三十万的物资十分庞大,行动绝不会快,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月才能运回到建州。

若是他们现在就这样跑路,大明朝廷发觉情况不对,一旦发起追击,他们这些人倒是能跑回建州,货物却是必定会被明廷截下的。

如此一来,他们此行就失去了意义不说,还会暴露董山的反迹,坏了大事!

“贤弟认为应当如何?”郎秀向李士实问计。

“其一,货物不能再走陆路了,咱们将之运到天津卫,托人走海路,如此便万无一失矣。

其二,使节团不能走,必须留在京师稳住朝廷。至少要坚持三天以上,等货物安全运出之后兄长才可以离开,且只能是兄长和少指挥两人离开,使团其余人等仍需留在此处。”

这就是方唐镜给小海子那份“供词”的作用了。

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如李士实他们所料,方唐镜从江南调来的资金也还在路上,并不能对这次的风波有半点帮助,方唐镜的资金另有来源。

但这并不妨碍方唐镜这么说,两军对垒,攻心为上,方唐镜在这份“供词”里添加上种种巧合,为的就是要给李士实营造出一种“此败乃是天意,自己并未暴露”的侥幸心理。

套路一环接一环。

错误的信息造成了错误的决策!

断尾求生……

郎秀和觉昌安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留下来的人就是断后的死士。

等于是给朝廷送人头,必死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