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额……你好。”
这个招呼打得着实有点哆嗦，因为这位客人，一看就特别凶相。不是指看上去很凶，而是……面相上凶。
从面部角度看，整个面部可分为上、中、下三庭。每个庭都有代表“凶相”的表象。
总是皱眉的话会形成无意识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纹路会变得越来越深。眉间纹很深的人，只要不笑就不怒自威。
外眼角处眼尾的高度高与内眦角的高度，这种情况给人感觉跟凶悍、犀利。
太阳穴凹陷、颧骨突出不仅影响面部线条轮廓，显得面相偏硬。
这位仁兄，真真正正长了一张很凶相的脸。他嘴角自然下垂，上睑下垂似乎……很高傲。
他的右侧脸颊上，有一道从眉骨一直到下颌骨的伤疤。这条疤，距离眼球不到五公分。很凶险，如果再近一点，他的右眼可能就毁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兜帽衫，下身是一条同色的牛仔裤。脖子上戴着一个坠子，隐约间是个……穷奇。
穷奇是中国传说中抑善扬恶的恶神，它的大小如牛、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有翅膀，穷奇的叫声像狗，靠吃人为生。是助纣为虐、不重心意、远君子近小人上古四大凶兽。
这可真……凶。
这人进门，没二话径直坐下，没半句客道话。身上有一种匪气，又有一种……杀气。尤其是他的眼神，冷不丁从刘海里看出一眼的时候，会让人泄气、发冷。
那种眼神，就好像你站在悬崖边的玻璃桥上。你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到你依旧提心吊胆。
就比如现在，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杀了我，可我心里还是打鼓。
他手上有茧子，但是位置很怪。腰间鼓鼓囊囊，看形状……像是…
“看够了吧。”
“是……够了够了。”
“那么，谈生意吧。”
“您喝茶。”
“不用，我不是来喝茶的。”
果真，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是百事可乐。这把我尴尬的……还好，他倒是不介意。
“没冰的？”
“额，没有。”
“凑合吧。”
他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大气都不带喘喝了大半瓶。
我真怕他呛的喷出来。
“这东西，倒是很久没喝过了。”
他这话我也不敢接，也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咳嗽一声，想想词。
“您……要交换什么？”
他正色，把可乐瓶一扔。这是他进铺子第一次笑，笑得……渗人。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螳螂剪住了脖子，生死一瞬间…可能不留神，回个头，命就没了。
他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人，看起来似乎是兄妹三个和一个老人。姑娘看起来很温婉、腼腆，兄弟俩也看起来憨厚、老实。老人慈眉善目，笑起来像个瓷娃娃一样福气。
“这家子，我杀的。”
我手一紧，不由得起了一团火。
但其中缘由，我不清楚不明白又如何轻易下定论呢。想着想着，我的手就松开了。
“哦，这跟我们的生意，并没有关系。”
他笑起来，是开怀大笑。
“很好吗，年轻人。但……确实有关系。你知道，我身上的人命可不止个位数。说这话，不是炫耀，是告诫。咱们的生意，是一锤子买卖。你别骗我，我也不说出去。否则，我倒也不在乎多背一条命，四舍五入跟没有一样。”
“我不会骗人。”
“那很好，年轻人。我要一个U盘，里头的东西……都很危险。但是为了你不弄错，我得告诉你。里头是数据，关于…zou. si。”
“你告诉我，不怕我去报警？”
“如果，你活腻了，可以试试。但很多事，警察是管不了的。你不可能永远活在他们的保护中，总有落单的时候。”
“你这是威胁。”
“对，没藏着掖着。”
“代价，是你的眼睛，同意么。”
“这代价可不小。”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把U盘给你。”
“年轻人够利落，那我也不多话。”
说完，他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眼球就落到了我的茶杯中。我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酸水一股股往上涌。我强压了下来，却没能止住手上的颤抖。
这个人，只是浑身颤抖，却没有嚎叫出声。甚至连包扎都没有让我上手，全程……是笑着完成的。他的脸上沾着血，绷带将那个黑黑的窟窿堵上，血瞬间就染红绷带。血混着他的刘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的绷带，就像是镯子一样缠绕在手臂上。那绷带本身不白，泛着一种奇怪的黄。
从他露出的手臂上，我看见了很多伤痕。
他喘了一会儿，嚼了块口香糖。
他的牙齿非常白，保养得当，看来平时不抽烟。我盯着他，似乎看见了这些牙齿咬着血红的肉…人的……肉。
我又一阵恶心，没忍住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没事小伙子。你能撑到现在，我黑龙看得起你。”
“客……客气…那，代价已收。这是你要的东西，这里有电脑你自己检查一下。”
“好。”
我浑身的不自在，在这个叫做黑龙的人走后才彻底好转。
那只眼睛跟摘下来的时候一样，还带着那种诡异的威慑力。它在器皿中上下漂浮，就好像是活的一样。
瞳孔、神经、甚至是那些细碎的肉沫……
越看……越恶心。
“哥哥，眼珠子？”
“恩，客人的代价。”
“哥哥挖的？”
“怎么可能，我下得去那手…是客人自己挖的，当着我的面……就这样，挖出来的。”
“哦……很厉害，换了什么？”
“一个U盘，里面可能是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可能是……别人拼死守的信息。”
“哥哥！”
“恩？”
瞳瞳飘起来，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大大的脑瓜崩。
“嘶！”
“这是生意，不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有杀人，没有害人，没有天理不容。”
我按了按脑门，伸手捏了瞳瞳的脸。
“知道了，玩去吧。”
“恩……”
入了夜，我跟小元交接班。她看见这个眼珠子，也是一愣。
“嚯！这下手真利落，看这肉切的，下刀跟切生鱼片似得。你干的？”
“你看我像那样的人？”
小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我一圈，摇头晃脑像个老学究。
“不像，你连条鱼都搞不定。”
“我有那么差么？”
“哦……对，你最差。”
气结。
晚上，我抱着书早早窝到了床上。电热毯的温度，让全身暖融融的，我探出被子的两条胳臂，渐渐觉得有些凉。
我以为是没放到被子里的原因，就想着把书放好。可我的手，却动不了了。
并不是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导致的手麻，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挽住了你的手臂。我的手肘以下，还有勉强的知觉。手肘以上，却彻底失去了感觉。我的手臂上，甚至出现了凹痕，是手印。
我浑身发冷，电热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闭了，窗大开，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窗帘随着风，成了一个人影。
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是男声。
“你，该死。”
我？不该啊，我没干什么坏事，没杀人放火啊。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么？为什么我现在怕的要尿了……
我忍住尖叫的冲动，使劲挣扎了很久。
“别动，你们商人唯利是图。你们…你们早晚会害人性命。不如，不如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嘴大张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团。看起来，舌头……被割了。
黑色的长发，像是巨蟒一样死死缠住我的脖子。发丝的柔韧度，是别的纤维很难媲美的。更别说，是这样庞大的数量。
我的手臂无法动弹，头发渐渐覆盖了我的脸，封住了我的蹊跷。
更可怕的是，发丝开始从嘴巴、鼻孔里往里进。那些头发，有一股潮湿……一种死亡的气味。湿漉漉的，粘在我的脸和五官上。
一个女人的手，隔着头发按在我的脸上。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我的脸。女人的笑声轻柔，像是情人间的嬉戏，她坐到了我的怀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坨子，冻得我牙齿打颤。我的皮肤因为冷，出现了一种刺痛感。发丝，已经覆盖了我的身体。我像是一个茧子，被彻底包裹进去。
气味，很浓，很冲。
是死亡的阴冷。
“我死的很可怜，死的很惨。你没有杀我，可你……比杀人的更可恨。那个U盘，是我用命护下来的。你怎么可以，是谁允许你将它还给黑龙？！你知道那个东西里面，有多少条人命嘛？！”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刺进我的耳膜，疼得我眼底泛泪花。
“你要偿命，你要……死！”
我被头发嘞的喘不上气，肋下有尖锐的刺入感…剧痛，让我张口欲呼，却被头发塞满了嘴，只能发出呜咽之音。
“没关系……很快的。死亡是一瞬间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