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珍的情况时好时坏，尚智来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医生巡房。
尚智看着床上的唐珍，问：“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清醒一点吗？”
医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病人的情况不稳定……”
尚智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用猜就知道接下来又是一模一样的客套话，这话他每次问医生都这么说。
“你给我个准话，到底有没有办法能把她治好？”
医生迟疑了一下，他知道尚智的身份，不是自己可以开罪得起，生怕自己不小心丢了工作，眼下被这么问，他心一横，应了。
“这样吧，我们再试一次，这次一定给您满意的答案。”
尚智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想要让唐珍清醒，有些事情只有唐珍知道，想知道王波的情况，恐怕只能从唐珍嘴里得知。
护士站在医生后面面如土色，只觉得医生这次太过大胆，竟敢打这样的保票。病人的有些情况医生最知情，她跟着医生巡房也心里有数，病人的情况比尚智知道的还要糟糕。毕竟外人所看到的是唐珍的状态，好坏只能用肉眼分辨，而医院能够接触到数据，唐珍的身体很糟。
尚智很快就离开了，他也不过是偶尔过来看一眼唐珍的情况，惦记着王波的消息，并不是真的这么关心。
等人离开，护士猛的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主任，你疯了！这怎么能说一定，这个病人情况这么严重，根本救不了。这是精神病啊！”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既然话已经放出去了，他也不能再收回。尚智站在那里带给他的压迫太强，哪怕经历过许多事情，在这医院里见惯生死，居然也觉得顶不住。
护士的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医生看着唐珍，咬了咬牙，说：“再试试！”
他只能再试试了，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得试试看。
护士替他捏把汗，没有再多说，医生比她这个护士要有分寸，她不能主刀，出事了责任也落不到她头上。
医生说：“让手术室准备一下。”他抬步快走，离开了病房，心里想着这台手术的艰难，决定去找几个权威的医生商量一下怎么做。
护士等了一会儿，才小步跑回护士站，推开门，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她小声说：“主任要给那个唐珍做手术了！”
众人沉默一秒，紧接着声音杂七杂八都响起来。
“怎么回事？都那样了主任还敢？”
“这可太危险了，得跟医院报备吧？”
“唐珍也是可怜，你听说了吗，她就是……”
唐珍所在的病房因为尚智和安平季薇薇等人的到来，一度成为医院里的话题，众人一开始目光聚焦在季薇薇和安平身上，久而久之知道了唐珍的状况，又开始对唐珍表示同情。护士站多是女性，同性之间最容易引发可怜心理，唐珍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们感到同情的同时也嗅出了一些八卦的味道。
不过碍于尚智等人的厉害，她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都是背地里偷偷议论，连医生都不敢告诉。
“行了行了，都散了，事都做完了吗还在这聊！”护士长走进来，拍了拍门。
众人立刻噤声，面面相觑之后，一哄而散。
晚一些时候，冯清匆匆忙忙敲门进来，尚智还在处理文件，听见声音抬头，见她神色慌张，问她怎么了。
冯清飞快说道：“唐珍出事了！”
尚智皱了皱眉，才慢慢站起来，问：“她又跑出去了？”
有了上一次的情况，尚智理所当然以为她是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又自己偷跑出医院了。
冯清说：“不是，是手术出问题了。”
这下尚智愣住了，他拿起手机往外走，冯清快步跟上，边走边汇报。
“医院来的电话，今天下午给唐珍做了手术，但是手术失败了。唐珍虽然恢复了意识，可以问话，但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她失去记忆了。”
尚智有些生气：“医院怎么回事？没把握的手术怎么还做？”
“医院那边表示愿意赔偿。”
尚智停下脚步，扭头看她，冯清耐心等着他下文。
“我缺他那点赔偿金？”
冯清已经猜到尚智会很生气，因此对他现在的脾气并不讶异，接到医院电话时，听说主刀医生已经吓得不知南北，也觉得可怜，没有过多苛责。尚智气得是还没等到从唐珍口中拿到消息，唐珍又失去记忆，不可逆的永久性，这两个词加在一起再沉重，尚智生气才是正常的。
冯清说：“医院说手术只差一点，实在是唐珍的情况太糟糕。”
两人说话间来到停车场，冯清已经安排好司机在等，两人坐上车。尚智想了想，给安平发了条短信，让他立刻去医院。
安平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知道”。
尚智想起早上的时候在病房里那个医生的话，现在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大概是他那个时候给医生带来压力，才会让他给出那样的承诺。这么看来反倒是他促成的这一切，尚智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撑着额头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忙了一天的工作还没休息，又收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烦心。
到了医院时，安平已经在了。他当时就在距离医院不远处，所以来得比较快，也已经从医院方面得知情况了。他的反应比尚智的要平静一些，冯清打量一圈，看周围医生护士脸色虽惴惴，但没有慌张，想来应该是安平已经控制了局面。
尚智沉着脸问：“现在怎么样？”
他和安平一块走进病房，唐珍已经醒了。
主刀医生不在，大概是医院方面的安排，特地换了一个医生来，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安静，面对尚智的怒意不卑不亢还算镇定。
安平递了个眼色，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病人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根据初步观察，发现病人遗忘了一部分的记忆，并且永远无法再恢复。这一点我们感
到十分抱歉，这是手术失败的结果，如果……”
尚智打断：“我们现在可以问她事情吗？”
医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谨慎道：“可以。”
安平明白尚智的意思，便上前一步，见唐珍脸色有些紧张，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害你。唐珍，你还记得王波吗？”
唐珍神情惶恐，没有回答。
场面有些僵硬，安平无奈地看了一眼医生，医生抱歉地说：“病人原先就有些精神衰落，对外界敏感，手术后没有得到成功治疗，你这么问还是会让她害怕。”
安平说：“那怎么办？”他想了想，“那你来问。”
医生点头，他身上穿着白大褂，比较容易让病人接受。
安平吩咐了一些，医生表示了解。
“唐珍，你记得王波吗？”
尚智紧紧盯着唐珍的表情，见她愣了一下，慢慢摇了头。医生确实能让唐珍放松，起码她脸上没有再有排斥的表情。
“那你记得什么，说出来，不用怕。”
唐珍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生活日常。医生听了之后面容凝重，之后又问了她是否记得卫泽，仍旧是否定的答案。
“病人的表现可以说明一点，她失去的记忆都是她不愿意记得的，这恐怕不完全是手术的问题。病人自己不愿意记起，她所说的那些生活不平不淡，但都是她目前能想起来的快乐的回忆。”
医生说出自己的推断，尚智和安平陷入沉默。
唐珍的脸色变了变，她低下头，没人看出来她的异样。她的确失去了一些记忆，很多事情她记不起来了。但是关于王波，这个名字一出来她心都颤了，还是拼命忍住没表现出来。她感觉自己确实忘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潜意识里她不想将自己记得王波这一回事说出来，因此她果断地否定了自己还记得他的事。
这确实很莫名其妙，唐珍想要保护王波。
过了一会儿，安平说：“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王波确实给了唐珍很大的痛苦，才会让她选择忘记。”
医生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说。”
他虽然不知道这王波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见这两位都对这个人态度不好，心知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唐珍记忆里筛选了痛苦的一部分择去，既然她不记得王波，就可以说明这个人正是她的痛苦记忆。
安平恨声道：“果然是这样。”
尚智倒没什么波澜：“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要是有点良心，都不会让唐珍变成现在这样。”
安平又有些纳闷：“那唐珍把人给忘了，这以后怎么从她嘴里问出话来。”
尚智扫了一眼床上的人：“总有别的办法。”
唐珍喏喏低着头，听着他们对王波抨击辱骂，心里想要替他辩解，却又无从说起。是她自己说的忘了，一旦辩解就说明她在撒谎，现在这个情形对她不利，她只能选择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