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拜师的事，我们能不能以后说。”我道。
陆大师道：“那好啊。关于这幅画的事，我们也以后再讨论。小张，把画收起来。”
画说完，他身边那个挂着一个照相机的胖男子，立刻走上去要收画。
我急忙将他拦住，很是真诚的对陆大师说：“陆老，这幅画真的很奇异……”
“喂，你以为你是谁啊。能被陆大师看中是你几辈子祖坟冒烟的好事，你居然还磨磨唧唧推三阻四的，也装得太过头了吧？”门口有同学不服气的大叫。
“就是，赶紧出来。别影响陆大师选弟子。”其他人跟着附和。
陆大师捋着胡须看着我，道：“我也是很真诚的想收你为徒。我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陆大师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表示要收我做他的徒弟，再拒绝的话，确实于情于理都不合。
他是我辈尊敬的大师，无论是书画造诣或者人格，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若是能得到陆大师的亲自指点，我的绘画水平，当然会有质的改变。
判官笔画出来的画，有很多的不确定性，鬼知道那些画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的绘画水平，必须是用普通毛笔画出来也达到我想要达到的那种境界才算成功。
思量一番，我决定拜在陆大师门下，也算不负他的抬爱。
当我端着茶杯拜师行礼的时候，门外的学生们沸腾了。wavv
“开什么玩笑，陆大师真的收他做了徒弟。”
“这小子连自己的作品和简历都没带，陆大师就这样指定收他为徒？这找谁说理去。”
“啊啊啊啊，我的梦想破灭了。苏文君，老子要砍了你。”
陆老听得烦，让工作人员告诉学生们，收徒已经结束，他只收一个，让他们同学回去。
很多同学都是失落和不服，久久不愿离去。
陆大师听得烦了，让人直接把工作室的门关上，里面只留着我和他两人。
“小苏啊，能说说你为什么为了五斗米折腰吗？”陆大师显得很是开心。
他的目光看向那幅画，显然那就是他口中的“五斗米”。
“能拜您为师，是我最大的荣幸。老师，那幅画很有艺术的美，可是我总觉得有些怪异。”我道。
“哦？怎么个怪异法？”陆大师问。
我起身走到画面前，仔细端详了一阵，道：“这画是静态的，可是看久了，总觉得它会动。能把静态画弄成动态，这在如今的时代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单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还有这种效果，这就很怪异了。最主要的是，这一幅画，除了飞雪之外，没有其他动的因素在里面，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它是动态的呢。”
陆大师走到我身边，会心的点点头，道：“你果然不同一般。这就是我把这幅画放在这里的原因。很多同学进来，我让他们看画，他们的欣赏措辞都是一些套词。什么沉淀的神韵，什么断臂维纳斯一样的美，这些我是听够了。你继续说。”
我心中暗说好险，我一开始也是想很装逼的分析一通这画如何如何美和有艺术性。
我继续道：“从画法上看，人体是用很夸张的写意泼墨法一笔化成，然后在用浓墨勾勒出局部。这风格很像顾颜之老先生。不过，这幅画绝对不会是顾颜之老先生画的。”
“不错不错，继续说。”陆大师抚须颔首，面带微笑，对我的说法很是认可。
其实这些都是基本的东西，随便换一个同学进来，言词也许用得比我好听。
“这幅画，确实很有艺术上的美。可细细查看的画，却让人毛骨悚然。”我道。
“哦？这又怎么讲？”陆大师问道。
他明显是知道的，就是想听我怎么说。
我指了指画上水中的位置，那里倒映着一轮冷月。
乍一看只觉得冷月溶溶，和天上飞雪相互呼应。整个画面一白一红，一冷一暖，对比十分的强烈。
可细细观察，水中月亮上明显是有东西，一张模糊的脸，一半娇美，一半却异常狰狞。
联想整幅画面，到底是红衣女子在把月亮当做镜子照出她自己的脸呢，还是她在和月亮上的那张脸对视，这恐怕只有原作者能解答。
不管是何种情况，用如此夸张的艺术手法将其中暗藏的怪诞表现出来，确实高明，而且让人细思极恐。
陆大师本来一直都是面带微笑的听我说，到后来，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小苏，你真的是天才。我一直观察这幅画八年才确定这其中有蹊跷，可你却看一眼就能发现，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听得吃惊，水中映月有怪脸，虽然确实很隐蔽，可是毕竟是通过画面展示的，只要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大师眼睛没毛病，他怎么可能八年都发现不了这个问题呢。
“其实，这幅画一直在发生缓慢的变化。我研究了八年，也搞不清到底是为何。”陆大师道。
我急忙问画在变化是什么意思。
“常理来讲，一幅画，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确实是会变化的，比如说颜色的退化，可是这幅画的颜色对比却越来越清晰。就说水中月亮上的那一张脸，我一开始得到画的时候，它确实是没有的。”陆大师说。
“这脸是后期才出现的？”我惊问道。
陆大师点点头，让我坐到电脑前，然后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画册，全是这幅画。有整幅远拍的，还有局部特写的，其中很多都是用绘画的黄金分割手法将画面一一拆开做比价。
这倒是很常见，特别是在教学上，黄金分割是提到最多的。因为我们构图是绘画最基本也是最考究的能力之一，而黄金分割就是要让我们知道如何构图才最具有艺术的美。
可是，陆大师的相册中，那些特写，已经不仅是局限于黄金分割，更像是将其按照自己的理解将画切割开，然后再拼接组装，意图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你看，这是我八年前初得画的时候拍的超清照片。因为是雪天，水中的月亮其实很不明显，就是一个亮点。你再看这张，这是两年前我拍下的，水中已经渐渐出现了一双眼睛。直到现在，脸部轮廓已经形成。真不敢想象，这幅画再放个几年，会发生什么事。”陆大师道。
“画还能成精了不成？”我问道。
画成精这种事，对我来说当然不陌生，也不奇怪。毕竟我用的是判官笔。
我吃惊的是这幅画在慢慢的变化，这就像是一个人或者物在慢慢成长，而不是我画的那样画完念断灵诀就直接活过来，这是两者的本质区别。
陆大师道：“你知道这幅画的素材是什么吧？”
“嗯，是山鬼。”我说。
“对。山鬼出自屈原名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关于山鬼的传说，有说很美丽的，有说很丑陋的。历史上，很多画家都创作过山鬼的形象。多是婀娜女子，很少画成精怪类型的。这幅画，却似乎是有意把两者都结合起来。还是通过很特别的形式。你再细细看看倒影中的脸。”陆大师道。
我凑近看了看，画面反而变得模糊一片，看不出什么。后退了几步，稍微一凝眉，倒是看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