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劳烦你们了，我想着越快越好。”
“香儿放心，我立刻就去。”莫立站起来，两人该去各自职位上报到了。
走回自己的那间杂物房，莫灵儿赶紧跟着上来清理一下。将乱七八糟的东西码整齐后，堆在墙角，房间顿时利落不少。
莫灵儿坐到她面前，轻轻拂起了她的鬓角，那白如雪的头发，果然是她的头发！莫灵儿起初不信，她三十出头而已，竟会有了白发。
“这些年，你都活在痛苦中吗？”莫灵儿泪眼泛滥。
“我只想给我家王爷报仇而已。”
“可是香儿你报仇了吗？”
“木流云这一辈子即将活在我手里，成为我终身的奴隶，我让他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木流云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并无解释。
他其实若是强硬一些，将秋叶扔到她跟前，自己完全可以拜托杀人的大罪，也不会有今天的做牛坐马。问题就在于――木流云心甘情愿。他愿意哪怕一辈子做她的奴隶，也甘心了。他若是不同意，想抵赖或者逃离，以他的功夫和医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哪能找到他的踪迹？
“可是，香儿你就算酣畅淋漓的报仇了，可你痛快吗？你心里当真觉得这是你最开心的事吗？”
她突然明白――不是。不仅不开心，而且一路颠沛流离，风里雨里，严寒酷暑。这种丢了孩子，又无家可归的生活，怎会让人开心？
“香儿，你被仇恨迷了心智，因为你爱信王，而忘了你自己。你这一世恩怨，可不是王爷希望看见的呀。”
她突然明白，自己的心里，竟然真的忘了自己。
“让我清净一下，你们都出去吧！”
她半靠着床榻，蜷起一条腿，支起自己的头，这个弥勒佛侧卧的姿势，在她身上是无尽的慵懒，风情万种。
莫灵儿走到门口，看见在门口端站着的木流云，想要跟他说句什么，可是他转头走过去给他的主公盖被子。
莫灵儿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毫无抱怨和生气的样子，就像许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一样。她心里暗自感叹：“这男子，不易。”
莫灵儿和秀秀到处打听空置的房租，哪知上了街上，看见告示，大吃一惊。
原来江南巡抚被杀，皇上一怒之下贬了魏程的品级，克扣半年俸禄。而且那上面说，京城的翰林院学士修编杨云钊即将来江南上任。
“郡马爷？”秀秀不禁有些欣喜。同时也生气，因为包庇一个梁雨香，降了魏程的官。
“这是好事啊。等新任的郡马爷来时，他定会将江淮的事查个清楚。”莫灵儿对于杨云钊的到来倍感安慰。
秀秀看了莫灵儿一眼，她竟然匆忙赶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梁雨香。
“你说谁？杨云钊？！”她半闭着眼睛养精蓄锐，不料被这消息吓坏了。
“香儿你不是……不是说你和盛平郡主情同姐妹吗？你为何一点不惊喜，如此受惊呢？”
“莫姐姐你不知道，就是因为我与盛平姐姐感情好，所以我不能这般模样见她，当初我怀了孩子私自逃离汴梁，还是盛平姐姐助我一臂之力。一来不能让她见到我这模样，二来不能因为江淮的事连累姐夫。他若是包庇我，那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那香儿的意思呢？”莫灵儿也不懂了。
“赵云，打包我们的衣物，准备离开。”
“是。”木流云一个问号都没有，随机就半蹲下去，将他们仅有的东西用包袱兜起来。貌似，说走就走。
“姐姐切记，不要和身份人说明我的来处和去处。”
“可是……”
“没可是，若是魏将军问起来，就说金陵有病人来求，先走一步。”
她如此决绝，连道别都没有，慌张中起身就出发。
秀秀是绝对不会说出她的去处，免得莫立不死心，穷追不舍。
初冬甚凉，盛平的腰背又开始犯疼。从船上下来，他们带的家什物件基本将北方的家都带来了，极尽奢华。
江南大小官员前来接驾，马车箱子拉了一排。
这黄昏时分，魏程就在城门口等杨云钊来，两人也是许久未见。
“魏将军一向可好？”杨云钊笑着上前，作揖行礼。于是魏程受冲若惊，即刻回礼，鞠躬说道：“郡马爷可还好？”
“好好。”他往前走着，儿子和盛平郡主被地方官员来的轿子接上去。
“哎？莫状元郎？”杨云钊嬉笑着，都是老熟人了。
“郡马爷一路颠簸，辛苦辛苦。今天晚上下官一定给郡马爷接风洗尘，还要见一个……至交。”莫立神秘的一笑，眼睛里尽是开心。
“是吗？”杨云钊不知道是谁，他也不敢想，香儿竟然来过。
他们眼前走过两个人，头上戴着斗笠，从杨云钊的肩膀擦肩而过。走到盛平坐的轿子前，一阵寒风扬起了盛平的轿帘，她眼角的余光一撇，看见盛平那苍老的模样。
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些年，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看见她了。”梁雨香走过城门口时，取下斗笠说道。她还回头目送她的轿子走远。
“我看见她旁边坐的孩子了，碧玉年华，气宇轩昂，向极了杨大人。想必，也是个家教严谨温文尔雅的孩子。”
木流云说的，才是真的戳心的疼。杨宏远的名字，还是她取的。
“我们去苏州。”
“为何？主上不是说去金陵吗？”
“那是故意说的，我怕莫姐姐招架不住，说了我的去处。我怕姐夫找去，故意声东击西的。”
“可是这条路的方向是金陵。”
“那就反回去，只要别让他们看见我。我是在无颜面对他们俩的深情厚意。”
“可主上打算躲多久？”
“尽力躲吧！”她长叹一口气，然后看看天，阴沉的似乎要飘雪。
“那好，我们饶个路，去苏州城。据说那里的泼墨山水，是文人雅客都喜欢隐居的地方。”
“你也算的上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了，都殿试了，即便是个探花，那也足够旁人津津乐道的。”
“找人作弊而已。”他坦诚的笑了一笑。
“作弊就更了不起了，你们用的动才华横溢的枪手，也是旁人嫉妒不来的。”话里话外，总是夸赞他有能耐。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笑出了声：“虽然不知主公是夸是贬，但是属下承认是个有能耐的人。”
这下竟然逗乐了梁雨香，她仰头笑时，恍若隔世。那心底的善良未变，只是太过于执着，然后成了今天无法回头的地步。
江南的雪来的深沉，十月之时，便已经阴沉的天开始积攒。多时潮湿，不见阳光。
杨云钊刚刚安置好，各路官员的消息确实灵通，竟然抬了礼物就在府门口侯着。
他从府衙走回家里，看见浩浩荡荡的下官来送礼，又有围观的百姓，见此情景，他不觉一个机灵。
“大家都送的什么东西？”
对于他这般挑明的问话，这些官员倒是尴尬不语，互相对视。
“本官不是不近人情，本官也收礼，但是本官讲究，若是看的不入眼，拿回去重新来送。”
百姓算是傻了眼，新来的巡抚竟然明目张胆的要礼物！还要求这么高！狠狠鄙视指责。官员和商户的心里，当然不免高兴，只要肯收礼，那就好办。
他吩咐魏程：“劳烦魏将军将这些箱子打开，本官相一眼。”
“是。”魏程摆了手，士兵前去将箱盖打开。果然是些金银珠宝，玉石玛瑙俗物之类。
“你们这是侮辱自己吧？”杨云钊啪的一声将盖子扔下。
“宏儿，你下来。”杨云钊冲着轿子里的母子俩说了一句。
“去吧，别给父亲丢人。”盛平将轿帘掀开一点，让儿子下去。
“是，母亲。”
这孩子从轿子里下来，浑身散发着贵气。从头到脚，都是精致的华服，走路稳重又矫健。
“你爷爷是谁？”杨云钊问到。
“我爷爷是江南商人杨路。”
“杨路！”众人如雷贯耳，纷纷嚷嚷的议论。
“杨路是江南各大钱庄的总掌柜，江南一半的米粮和进贡的御果都是杨路所控制。”
官员们竟然也都惊呆了。不曾想，他家竟然富可敌国！
“你宏儿你看看这些玉石玛瑙可是好东西？”
“回父亲的话，我们家中这些东西数不胜数，在孩儿看来，一切都是虚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此等回答，杨云钊满意的点点头。众百姓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来了一个看不见钱财的巡抚，百姓之福啊！
“都撤了吧，本官今日刚到，需要两日时间整理一下公文，往后都记住了，不要拿这些东西贿赂本官，本官自己家中的钱财都挥之不尽。到不是我炫富，只是想告诉各位不要不自量力，凡是今天来送礼的，全部留下名字官位品级，一律严查！”
“杨大人，巡抚府中，还有江淮一家老小十六口，所以就委屈大人来府衙暂住。”
“魏将军，莫先生留下，其他人都各自整理一下。”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