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其实……有些怨姐姐的吧。”千鹤突兀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一般劈了下去，飞龙心里突然被震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对缨儿……”飞龙将眼转向窗外，“缨儿她……她已经怀孕了啊……”
千鹤悄无声息地走到尹飞龙身边，同她一起看着窗外。外头只有黑黢黢一片，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尹飞龙一见到千鹤，便愣在了那儿，连呼吸也收敛了不少。即使是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依然觉得身边站着的是寒，若不是寒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不断提醒着他。
“二小姐……”飞龙的声音有些僵硬。
“你能叫姐姐缨儿，怎么就不能叫我一声织儿？”千鹤的话让飞龙顿时瞠目结舌，她这份直白，倒是飞龙未曾想到的。
“姐姐死了，姐夫多少是庆幸的不是吗？”
“姐夫怨姐姐逼得你不仁不义？”
“或者说，姐姐走了，姐夫和鹰奇哥哥兄弟间也不必反目了？”
千鹤一连串的质疑洪水一般涌了进来，尹飞龙开始有些按耐不住了。他自然不了解千鹤，但想着千鹤同寒不一样，怎么说都是长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小姐，这般尖锐的问题是不应问出口的。
“说够了吗？这是我尹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既是千鹤逾界在先，飞龙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姐夫知道自己是尹家的一家之主，却还由着姐姐摆布？”千鹤的语气虽然温和轻柔，却字字带着挑衅。
尹飞龙没有说话，千鹤简简单单一句便刺中了要害，仿佛她一直生活在他们身边一般。寒的性格难免要强，所以飞龙自己即便是尹家的家主，难免有些事受到寒的干预。但他并不介意，只是若外人这么说，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千鹤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一笑，夜里冻得冰冷的手便缓缓握在了飞龙的手腕上。
“二小姐，你……”尹飞龙大吃一惊，却没能挣开。千鹤那冰冷修长的手指，感觉就和寒的一模一样。他原只需甩开便可挣脱，可是当千鹤碰到他的那一刻，他便如遭了封冻一般，全身僵在那儿，动弹不得。
“不是千鹤，是织儿啊……”千鹤微微抬着眼，看着满脸尴尬的尹飞龙，“姐姐走了，过往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可是，让我替姐姐补偿你吧……”
“缨儿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不需要你补偿。”尹飞龙慌乱地甩开了千鹤的手。想想还觉得心有余悸。千鹤和她姐姐一般模样里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媚，再加上比起寒，千鹤的柔声细语犹如藤蔓一般蜿蜒着缠上人心里，尹飞龙觉得自己险些失去了理智。在姐妹二人的面前都无法自持，冷静想想，一股浓烈的罪恶感严严实实裹上了心头。
外头的风清冷清冷的，飞龙的耳根却火烧火燎地发着烫，思绪空空。
不全因为千鹤，更多是因为想到了寒。曾经觉得自己和寒的关系不过是兄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并不为过，却不想会遇到后来的事。那一番尴尬，让尹飞龙心里很是介怀，却也渐渐发现也许自己与寒也不只是兄妹这般简单。飞龙不敢说自己是否爱过寒，至少，不曾像当初对百灵那般强烈，但或许不是没有？那日看着鹰奇如此伤心欲绝，飞龙自己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呢？
只是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疑惑，早已让飞龙精疲力竭。漆黑无月的夜半，一阵阵冷意，引得困倦不断地袭上心头。也许是自己一直都在做梦吧。寒没有死，父亲也没有死，鹰奇更不曾背离尹家……噩梦罢了，什么时候醒来，便过去了。
千鹤原想再说些什么，一股劲风却突然从微敞着的窗户冲了进来，衣衫单薄的她不觉往尹飞龙的方向缩了缩。
“缨儿……”飞龙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侧过身去掩了窗子，将千鹤围在了怀里。寒怕冷，这点他一直没忘，却忘了眼前这人是千鹤。
“什么？”
千鹤背对着尹飞龙，只这么轻问了一句。平淡的语气，像极了寒。
尹飞龙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入了这个骗局当中。他环住千鹤，微微笼着她那冰凉的双手，默默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不是缨儿……”飞龙的清醒却超出了千鹤的意料，“对不起，让我错一次，把你当作缨儿吧。我真的……真的装不下去了。小奇可以成日看着和缨儿一模一样的你，我却连想也不敢想她……”
“我好怕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一蹶不振……”
“缨儿，对不起，对不起……”
千鹤愣了，看着外头黑暗的夜空，僵直地站在那儿，任由尹飞龙将她当作寒紧紧抱着。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翌日清晨，四人不无默契地收拾过了行囊离开旅店，直往骊山去。似乎只有纪恒看出了问题：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说话，似乎各自心怀鬼胎。
自是如此。尹鹰奇虽说管住了自己，却对千鹤有了深深的防备。尹飞龙心里则更加复杂。对寒的死，终究是释怀了。知道无法再见，知道自己其实不恨她。可是另一种罪恶感却随行而至，阴魂不散地折磨着他。那是对千鹤的。但千鹤所介怀不下的似乎不是这些。岛田一郎暗中派来的人就在身边，她可以感觉到，却不知究竟有几个人，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但尹飞龙和纪恒两人也不是几个小喽啰能对付的。而自己，要怎么做呢？
“姑娘留下的地图也并没有那般具体，到了之后，我们还要看看情况。”纪恒见三人不说话，便少有地先开了口。
“估计要在山野里走上些天了。”尹鹰奇心不在焉，却突然听到了身后尹飞龙的一句话：
“我们自然没有问题，不过织儿……”
飞龙立马停住了，却也来不及。鹰奇和纪恒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两个字，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
四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