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关税。”奥雷里奥说道。
确实如他所言，这条挂上诺瓦国旗伪装过的小船，在加纳尔比入港时，并没有人来收取停泊的费用。这并非港口的官员和士兵慵懒，这是奥威兰的前代国王，哈斯提安六世生前颁布的命令。
南方海域的异变，令奥威兰气候急剧恶化，物产也匮乏。他们连食品需要别国供给，又很难提供用以交换的物品。因为利润的匮乏，往来的外国商船显著减少。哈斯提安六世为此废除了过去的法令，不再丈量别国船只的甲板长度收费，凡是愿意来到奥威兰交易的船只，都可以在加纳尔比免费停泊。
前任国王的举措充满了魄力，也收效良好。若没有新的法令，奥威兰民众连生活都难以维持，更无法筹备远征。在他战死之后，埃克塔登上王位。新上任的国王，似乎也没试着恢复旧规定。
歌洛莉娅说道：“这样很好，省了一大笔钱。外国船舰想在塞伦西亚做生意，可就没这么愉快了。”
“进口粮食和牲畜免关税，原料百分之四的关税，手工艺品百分之二十五，出口粮食付百分之三百。”奥雷里奥答道，“诺瓦和其他附庸国的船只退税两成，本国的船舰退五成。”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
“我也投资过。”
“我们下船吧。之前缴获的盐，在这卖出去怎么样？”
“很合适。”奥雷里奥答道，“这里气候严寒，想晒盐可难。”
两人与萨曼莎一起下船，朝着西北方前进。那里建有一栋石制建筑，是塞伦西亚商人开设的商馆。
奥威兰全国萧条，利润空间迅速缩小。商馆的主人本来打算撤走时，正赶上哈斯提安六世颁布免税的法令，主人见仍有利可图，便继续驻留于此。
奥雷里奥说道：“内阁没有下达禁运的命令，所以那商馆还在营业。我打算把那些盐便宜卖给他们，少赚点钱，但是能节约时间。”
“为什么没有禁运？”
“谁知道。”奥雷里奥答道，“新贵族里商人不多，他们的智力未必比得过诺瓦的驴子。也许是觉得奥威兰无关紧要，不禁运也没人去给他们送军火；要么就是干脆忘了。”
“原来……”歌洛莉娅说到一半，又改成一声惊呼。“这路上坑坑洼洼的！害我扭到脚了。”
三人此时正走在加纳尔比最宽阔的街道上。说是最宽阔，其实也只有十五呎宽，不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通行。地上没有铺设石砖，黄土暴露在外，路面肮脏且坑洼不平。能令人扭伤的坑洞，在十步之内就能见到四五个。
街道两旁全是低矮的木制房屋。这些木屋的墙壁，其实是用几块木板拼接而成。它们很薄，既不能挡住室外的寒风，也无法遮蔽室内传出的哭泣声。
“简直比塞伦西亚的农村还破旧，对，比最穷的乡下还破。”歌洛莉娅一边活动着右脚，一边开口抱怨。“还好，伤得不重，走一走就好了。我们别光顾着说话，留意脚底下。”
离开码头越远，情况就越是凄惨。很快一群浑身肮脏、衣着褴褛的孩童，就围到两人身边。这些儿童饿得皮包骨头，裸露的双足则冻得通红。他们伸着手用奥威兰语说着些什么。
三人都不懂这种语言，也知道孩子们在讨要食物或是金钱。因为奥雷里奥和歌洛莉娅两人，都穿着高级的毛皮大衣，手指、领口等处还隐约露出金银的戒指或首饰；萨曼莎穿着洁净的棉质单衣——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有钱的外国人。
“真可怜。我要给他们几个银币。”歌洛莉娅又感叹道。她刚打算伸手去摸钱袋，却被奥雷里奥阻止。“为什么？”
“你打算给多少？”
“一两个小钱。”歌洛莉娅答道，“我不亏欠他们，只给一点，让他们能吃两顿饱饭。”
奥雷里奥并没有回应，倒先摸出自己的钱袋打开。他刚摸出枚钱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已经夺去整只钱袋。少年掉头就跑，后面那些较小的孩子，则在后面追赶。
那些贫苦的孩子，奔跑的速度算不上多快，奥雷里奥要是拔足追赶，一定能将钱袋追回。但他只是肩膀一耸，说道：“看，就像这样，你保不住整个钱袋。”
歌洛莉娅说道：“我知道！你直接说我也能懂。”
奥雷里奥说道：“我只是打发了他们，用比较低的代价。不给他们东西，怎么可能把他们轰走？”
“比较低的代价……你的钱袋里，得有多少钱！”
“全是卡塔利斯的钱，成色很差的银币。带回塞伦西亚换不来两个格兰。”奥雷里奥答道，“那是我装零钱的钱包。”
“你竟然……准备了好几个钱袋？”
“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不把他们早点打发了，他们要是摸到有金币的袋子，真就便宜他们了。你说得对，我们不亏欠他们。他们可怜，我们也不能无限地同情。”
“好了，快走吧！”歌洛莉娅催促道，“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一会又会有小孩围上来。”
“你说得对。”奥雷里奥说着，又转向萨曼莎：“你也看好自己的东西。”
“我……我已经给过他们了，整个钱袋。”萨曼莎答道，“难道说……你们的钱，很宝贵吗？”
奥雷里奥和歌洛莉娅对视、苦笑，然后无奈地摇头。
三人快步通过穷人聚居的处，接近了塞伦西亚的商馆。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五十步，三人却同时停住脚步。
那间商馆的主体，是栋三层的小楼，楼外则竖立着两人多高的围墙，其上有些用于射击的孔洞。这种近似防御工事的构造，令这商馆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型堡垒。
那商馆的前方，聚集了上百人。那些人都手持着武器，看起来像是民兵。他们的武器以长矛为主，少数持有弓弩，另有几人装备了火器。
“这是什么意思？”歌洛莉娅问道。
奥雷里奥说道：“不知道。他们用奥威兰语喊话，我听不懂。”
“看起来像是有冲突。”歌洛莉娅说道。
“你看商馆的外墙，灰色的漆还很干净。”奥雷里奥判断，“看来是新修筑的。看来最近奥威兰人没少来找麻烦。我觉得需要提交一份报告，让元老院给他们禁运一次。”
“我觉得可以。你说，他们有什么打算？”
“想想也知道，要钱。”奥雷里奥说道，“名为讨要，其实是勒索吧。”
歌洛莉娅正要开口回话，商馆那边却传来声枪响，墙外一个民兵应声倒地上。她望着射击孔中飘出的硝烟，说道：“这……打起来了？”
奥威兰的其他士兵见同胞被撂倒，都感到怒不可遏。他们大声叫骂着，也开始用弓弩和火器射击。
“我们怎么办？”歌洛莉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