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拉塞尔低着头，脸隐没在阴影当中。他不急着回复，先是笑了几声，接过酒保为他准备的饮料。他凝望着杯口散出的热气，随后端起杯子，极轻地啜饮了半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理解，您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蝰蛇’大人。”
坐在他身边的，确是芬恩二世最信任和器重的间谍，代号蝰蛇的神秘人物。
“您也想知道……威廉的踪迹吗？”蝰蛇问道。
“当然，而且我和贵国的国王陛下一样，也想出去这个心头大患。这一点，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
蝰蛇有些惊异。他扬起头望向夏尔，却只见到其模糊的侧脸。“可是，陛下他……”
夏尔说道：“您令我失望。我以为您应该更有经验，更能理解陛下他的本意。”
“本意？”
“陛下真的想让威廉官复原职吗？”
蝰蛇说道：“陛下他确实这么说。”
“现在异端叛军猖獗，贵国确实处在……困难之中，需要一位有才干的将领，彻底解除叛军的威胁。威廉很有才能，但是他却不是合适的人选。”
“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在去年这个时候，叛军刚起兵不久，陛下他就有意邀请威廉。”
“是的，当时负责的人就是我。”蝰蛇应道，“可惜威廉将军拒绝了。”
夏尔发出声嗤笑，说道：“要他对付叛军，他就拒绝了。几个月前，他又在私下里与叛军媾和。我抓住了叛军的首领，那个叫基利安的女人，然后从她嘴里挖出来这种情报。”
“您的意思是说，威廉在和异端勾结？他有什么企图？”
夏尔答道：“我不喜欢胡乱猜测。但是非常显然，贵国的国王陛下非常精明，知道威廉并不可靠，怎么会想任命他做将军，去对付异端？”
“那么陛下的本意，其实是让我除掉他？”
“不知道。但是我想，假如你找到威廉将军，把他请回温托纳，在路上出了些意外，陛下会感到遗憾，但绝不会怪罪你。”
蝰蛇点头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太……愚蠢了！”
夏尔又说道：“先不说这些，我们还没把威廉弄到手。在此之前，得抓住奥雷里奥?马尔加诺。”
“我之前就好奇，您是如何料到那小子会跑来温托纳的？而且，还有让我在刑场周围布置人手……您能肯定他一定会去刑场？”
“当然，我是最了解他的人。”夏尔笑道，“他急着要来救自己的盟友。”
“他的盟友？”
“您不知道，他是勘误派的信徒？”
“从未听说过。所以，他和叛军其实是一伙的，他们私下有往来？”
“基利安是这么供述的。”夏尔答道，“他也是很辛苦，跟着本国的队伍跑来镇压叛军，私底下又要眉来眼去。”
“原来是这样！”蝰蛇说道，“不过，我在刑场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胆敢出现，我就一定能把他抓住。”说罢，他压低了声音，将具体的布置告知于夏尔?拉塞尔。夏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不断啜饮着兑水的糖浆。
蝰蛇说完，夏尔仍低着头，却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说道：“您的计划很周密，我想这次马尔加诺，绝对逃不掉了。不过，今天还真够热的。”他将话题引向他处，“再喝几口这个，就更热了。对，还有……这个。”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既然这里没有外人，不如……”夏尔说着，终于摘下顶上的罩帽。
他摘下罩帽的瞬间，蝰蛇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罩帽下露出来的脸孔，哪里是夏尔?拉塞尔，分明是奥雷里奥！
他们两人身高相近，只是奥雷里奥稍微健壮几分，只要面部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就没有那么容易区分。此外，蝰蛇与两人见面都不多，不很了解他们声音上的差别，而奥雷里奥还有意用卡塔利斯语，而非利贝拉语会话——他要模仿的夏尔?拉塞尔，卡塔利斯语带些口音也不奇怪。因此，他彻底地骗过了蝰蛇，即使后者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间谍。
“你好啊，蝰蛇。”奥雷里奥冷眼望着对方。
“你……为什么？”蝰蛇问道。他并不打算听对方的回答，而是蹭地跳起来，直奔酒馆的入口而去。他抓住门把手用力地向后拉，却只听到铁链的声音，门并没有打开——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想要抓住你，还真不太容易。”奥雷里奥站起身，向着蝰蛇步步进逼。“竟然需要让我扮演一个……我非常不喜欢的人。”
蝰蛇背靠在大门上，问道：“夏尔?拉塞尔，他出卖了我？！我会到这里来，是他告诉你的吗？”
“没错，就是他说的。”
“该死的叛徒！”蝰蛇骂道。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就错了，确实是他告诉我的，但是……这是他能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死了？”
“对，被我宰了。”奥雷里奥说道，“好了，我谋杀利贝拉使臣的事，你现在知道了，所以你没有活路了。”他站到蝰蛇的面前，却并不打算亲自动手，只是大喊道：“佩特罗！”
“我在！”店内传来声回应。随后不久，一个将头发染成紫色的年轻男人，快步来到大门前。那人正是佩特罗。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他知晓了奥雷里奥的计划后，就伪装成客人，在店内待命。他面前摆着只酒杯，但那其实是空的。他是个酒鬼，但不希望喝酒耽误他的复仇。
佩特罗俯视着胆怯的蝰蛇，说道：“你还记得我吧。”
“当然，佩特罗。”蝰蛇强作镇定，“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东西！我不仅还活着，而且会活下去。”佩特罗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这和你没关系了，因为你就快要死了。”他话音落下时，“唰”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按照约定，应该由你动手。”奥雷里奥说道，“你想怎么杀他，都随你高兴。”
“多谢了。”佩特罗说罢，将手中的利剑高举过头。
可就在此时，蝰蛇却突然哈哈大笑。佩特罗稍有迟疑，又听见前方传来声蝰蛇的大喊：“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