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灵法师听了这番话，显得颇为愠怒。他提高声音，喊道：“我说过，我不惧死亡！你们这些伪神的走狗、愚蠢的伪信者，不要妄想用你那肮脏的提议，玷污了我的忠诚，玷污了属于至高的意志的荣耀！”他年老体衰，激动之下无法长时间撑持，只得停下来喘息。
“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奥雷里奥说道，“作为一个异端信徒，而且是这片大陆上绝对的少数派……我和我的家族，因为信仰而饱受压迫。即使逃到这里，也只能从事如此卑下的工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光鲜的外表之下，又有什么？没人瞧得起我们。”
瓦伦蒂诺坐在对面，掩着嘴笑个不停。他知道这位朋友颇有表演的天赋，说起假话滔滔不绝，扮演不同的角色也像模像样。但奥雷里奥每次演出的戏码都截然不同，而且时有新的花样，这总是令人惊喜。
此外，瓦伦蒂诺也有感于朋友的精明和细致。奥雷里奥刻意强调“外表光鲜”，提前就地位卑下而衣着华丽做了解释，令自己说出的话更为可信，即使对方看不到，也难有机会摸得到自己的外衣。“真是滴水不漏。”瓦伦蒂诺在心里感叹。
那死灵法师似乎对这番话缺少兴趣，因此冷笑着一言不发。
“所以，听听我的提议。”奥雷里奥说道。
“随你。”
“我想要你帮我个忙，作为回报……我不会再追究你挖坟掘墓，以及施展死灵法术的罪责。”奥雷里奥答道。
“我并不怕死。”那死灵法师再度强调，“这条命对我来说，什么也不算。所以，你指望用这种东西和我交易？”
奥雷里奥见他顽固，心想：“只能换用另一种策略。他在平时非常冷静，像一块石头一样，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唯独愤怒的时候，很容易被攻破。激怒这种没有脑子的狂信徒，也太简单了。”他想到这里，发出轻蔑的冷笑声。他故意增大了音量，就是要让对方听得清楚。
“你笑什么？”死灵法师的语气已不那么平静。
“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曲解了自己笃信的神，祂的意志之后，还能这么张狂？”
“你……说什么？”死灵法师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他奋力地挣扎着，但碍于手脚受缚，只是在座位上扭动而已。
“你真的理解吗？至高的意志，祂到底想要你做什么？到底想要你怎么侍奉？”
“住口，你这个卑鄙的异教徒！”
奥雷里奥自然不会住口，因为事情正按照他预想的方式发展。他继续冷笑着，说道：“所以说，狂信徒有时就是……愚蠢。你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你的神赋予你力量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惹出更大的祸端，然后就被我抓到，送到刑架上被绞成肉泥？”
“你……”那死灵法师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抚着胸口，大口喘息。他的心脏承受不住激烈的情绪，他当然不怕就此一死了之——至少他的意识是这么说的。但他的本能却在扼制自己的情绪，迫使他恢复冷静。
奥雷里奥嘲笑般地说道：“怎么？开始怕死了吗？看来，你并不怀疑我的话是合理的。”
那死灵法师不住地摇头，可内心却渐渐动摇。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那么无所畏惧，愿意为至高的意志献出一切，更开始质疑自己之前所听闻的东西，至高的意志真的盼望着凡人的牺牲吗？
他的表情因心中的烦恼与痛苦而扭曲。近一分钟后，他才开口说道：“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很简单，城里也有一处墓地。”奥雷里奥答道，“我要挖开其中的几处墓穴，我需要里面的尸体。虽然这种事情，随便谁都能来做，但是……”
“你需要替罪羊。”死灵法师替他回答，“你想让我顶替你。”
“没错。当然，你之后可以逃掉。”奥雷里奥说道。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那……就把你宝贵的生命，作为礼物献给至高的意志，如何？”见那死灵法师不作答，他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当然会信守承诺。如果我出卖了你，你大可以把我也供出去，这大概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对吧？”
“是，我平生最恨叛徒。”
“所以，请你帮我，帮一帮你的同行。”奥雷里奥说道，“也许……我们还有些知识可以分享，在将来。”
“你说……同行？”那死灵法师一惊，“你也是……”
“对，我也是。”奥雷里奥答道，“当然，我也没有许可证。而我……我是监守自盗的。”他说罢干笑了几声。
“你在骗我！”那死灵法师突然大喊，“你能操纵圣光，圣光和死灵法术，是互斥的！”他情绪激动，用被捆在一起的双手，不住地砸向自己的大腿。
奥雷里奥心想：“似乎有点不好，演得过于投入，得意忘形了。但是，并非没救了。”他哈哈大笑，说道：“互斥？这是哪个年代的旧理论了？三百年前吗？在五百年前，人类还以为冰与火是互斥的，一个人只能掌握其一，但实际上怎么样……”他说着，在掌上造出了一根冰锥，并令其移向那死灵法师的面部。“怎么样，感受到了吧，寒意？”
那死灵法师点点头。见他正要开口，奥雷里奥又抢先说道：“人的认识是不断变化的。而且，我笃信的，乃是火焰之神，卡尔多利亚斯。祂教会我们，火与冰乃是一体，光明与黑暗也是一体。没有光明的地方，就无所谓黑暗。死灵法术的黑暗力量，与圣光绝不是冲突的！在祂的指引下……我可以融汇这两种法术。不错，圣光即是暗影，暗影也正是圣光！”
瓦伦蒂诺见他表情严肃，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位卡尔多利亚斯，也不知道是真有其神，还是……他随口胡诌的。多半是胡诌的吧！”
奥雷里奥一番慷慨的陈词，令那死灵法师陷入了沉思当中。奥雷里奥见其动摇又进一步追击，绝不给对方更多思考的时间：“如果你我合作，那些尸体……我们可以分享，那可都是我特别选中的，绝佳的实验素材！如何？”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