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表情和反应应该是出卖了一切，就算是不回答蒋大维的这个问题也还是等于我默认了，唯一与事实有着出入的地方就是赵延是我老公，而不仅仅是我男朋友。蒋大维看着我点了点头，他坐在餐桌的那一端，我坐在这一端，我们之间相去甚远，沉默的气氛充斥在空气之中。
我一手撑着头，看着蒋大维，眼神迷离而又显得无尽委屈；一手拿着酒杯，摇晃着杯中酒。刚才鲜红色的液体已经被我俩瓜分完毕，手中握着的这杯是白葡萄酒，蒋大维说能够陈年的红葡萄酒少之又少，而能够陈年的白葡萄酒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了。这几瓶买来三四个月的酒，再不喝，酒中的果香就会渐渐散去，像是人老之后失去了活力般的枯萎。
久久的沉默之后，我看着蒋大维问道，“你可不可以说点什么，别这么安静？”
“说什么？”蒋大维也同样摇晃着杯子里的酒问我，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太好，语气也显得低沉了一些。
“说酒啊，在酒窖里还能说什么？”我看着蒋大维问道，“我跟你讲哦，”我忽然拿着瓶子站了起来，靠在桌子边上，“他们都不看好我做这一行，说水深、说我没本事、说我最后肯定要去找他们收拾烂摊子，我就不相信我陈秋这辈子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你考理工大的时候多少分？”蒋大维问我。
“你猜，”我笑嘻嘻地看着蒋大维，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够令我开心的话题，然后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坐在了他身边。蒋大维想了想，“高出一本线一百分？”
我摇头。
“一百五？”蒋大维问道。
“多了一点点，”我食指比划着一，“高出一本线一百四十分。”
“那很高了，完全可以上一个更好的学校，”蒋大维说道。
“嗯！”我指着我自己，“可是你看我这个样子，要是去北京上大学，不会死在那里吗？”
蒋大维笑了出来，“你至少曾经做好过一件事情，怎么能说一辈子一件事情都没做好？”
“嗯！”我重重的点头，捏着酒杯看着蒋大维说，“干杯！”我把杯子里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拿起了地上的起泡葡萄酒，蒋大维伸出手说，“我来？”
“什么？”我迷离的看着他。
“我来开！”蒋大维说道。
我笑嘻嘻的说，“我那么有本事，开酒这种小事我来啦！”我拿着瓶子的手在空气中左摇右晃，拆开了起泡酒的封口之后，想把木塞子拔出来，却没想到这瓶子里的气体经过我的晃动之后已经要冲出瓶口了，我只是稍微的用了些力气，木塞子就弹了出来打在了天花板上，发出“嘭”的一声，我捏着酒瓶子把手伸直，别过脸去闭着眼睛，大叫。
“早和你说了我来了，”蒋大维把我手里的酒瓶子拿过来，帮我倒上了酒，“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只有你适不适合去做的事情。如果你喜欢一件事情，不用别人说，你也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也就能做好了。你能在高考的卷子上答出那么好的成绩，难道说叫你烤个肉、做个饭、剥个虾、切个瓜就能难倒你了？你只是不喜欢去做而已，因为以前有人为你做好，你又不想改变现状，也还没有遇见一个你愿意为他付出和改变的人。”
“你说话真好听，”我看着蒋大维良久，趁着酒意将他的五官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他算不上别人口中很帅的人，但是很耐看，鼻子眼睛眉毛嘴唇看起来都那么温柔，让我在醉意笼罩之中那么喜欢，我想听他说些暧昧的话、做些暧昧的举动，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就让我仿若置身在梦中一般，不愿醒来。
“这话是你劝我的，为一个人付出和改变，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蒋大维说道，将他杯中的起泡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了，然后问我，“他值不值？”
“值！”我点点头，想要说服的是自己。
“如果值，你就不会那次坐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上喝成那样，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们……”蒋大维的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他的眼神瞥向了别处，我听见了一声很明显的叹息。
“那天晚上，”我已经有了五分的醉意，顺着蒋大维的回忆说下去，“那天晚上我就记得我遇见你，然后就一片空白，早晨在宾馆里醒来，还以为你把我怎么了？我看见你给我留的电话了，我撕了！”我揉了揉眼睛，看着蒋大维的方向，撅着嘴，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情人。
“所以你打给王正，其实是为了找我？”蒋大维猛地转向我问道。
我点头，没有否认我本该否认的事情。
“所以现在做红酒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想要找我！”蒋大维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点头，不敢再盯着蒋大维看了，他看我的目光灼灼，令人觉得心头发热。
“找我来负责吗？”蒋大维自嘲的笑了笑。
我摇摇头，觉得心头一个激灵。
“说到底你做红酒是为了我。”蒋大维总结道，我也只能点点头，这个逻辑和因果看来似乎就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些话本该是烂在肚子里的，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就都说了出来，明知覆水难收，还在蒋大维的温柔中越陷越深。
“如果那天晚上……”蒋大维犹豫了很久才问道，“发生了呢？”
我再次抬起头看着他，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那我们现在还能这样坐着喝酒聊天吗？”
“那可能你就不会和你的男朋友再复合、再吵架、再复合、再吵架……”蒋大维说了好几遍，然后才停下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令我感到紧张，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不停的吵架？”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我也不是涉世未深毛头小子，还能看不出来？”蒋大维轻声的问道，“他值不值得你去爱我不知道，不过他肯定不觉得你值得他去用心呵护。”
“不是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我为赵延辩驳道，自己却哭了。
“别做红酒了，”蒋大维忽然说道，这叫我不解的看着他，连哭泣都忘记了，皱着的眉头大概可以夹住一张纸，瞪着蒋大维问，“为什么？”
“去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然后把它做好！”蒋大维说道。
我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喜欢喝酒，很喜欢、很喜欢。”
“有多喜欢？”蒋大维觉得我有些好笑，吐口而出的问道。
“小的时候，我爸爸和单位里的叔叔伯伯在院子里吃肉喝酒，他们走了以后，我就拿着我的杯子把酒瓶子里剩下的一滴一滴的酒都倒出来喝掉，有一次被我妈发现，拉着我就是一顿暴打，我爸说我当时喝醉了，我妈一面打我还一面笑嘻嘻的看着我妈，最后我妈也下不去手了。”我和蒋大维说道，这件事情每次说我爸每次都会笑，最丢人的也莫过于此了。
蒋大维被我的话逗乐了，摇了摇头，“那么喜欢还一问三不知，你的喜欢倒是淡的很！”
“总之……”我使劲儿的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发誓一般的说道，“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好，叫你们都颤抖！”
“事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蒋大维和我较真，我瞪着他，“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
他点点头，“好，就把这件事情做好，让我们这些人颤抖！”
“嗯！”我点点头，又坐了下来，冲着蒋大维傻笑，蒋大维盯着我的脸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身上像是过了一道电，猛地往后退了一下，惊恐的看着他。他打量了我很久，然后才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应该就是你爸口中的……喝醉了。”
我忽然又笑了出来，就好像蒋大维说的这句话是个什么笑话，然后站起身爬到餐桌的另一头拿起我的包跨在肩膀上，“我要回去了，拜拜！”我和他挥了挥手，“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别过头去，头发都散在脸上，我把它们拨拉开，说着醉话。
蒋大维站起身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我送你。”
我指着他，“喝过酒是不能开车的，我去门外打车就行了，你回吧，不用再送了。”
“都喝成这样了，再不送，你今晚怕是随便找个路口就睡了，”蒋大维看着我摇着头，跟着我往外走，然后锁了酒窖的门，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大街上已经冷冷清清了，偶尔只有几辆车经过，蒋大维说这个点这个地方还是可以打到车的，叫我耐心的等一等。
秋天的雨下个不停，一扫夏日的炎炎，我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蒋大维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披在我的身上，我穿着高跟鞋一摇三晃，站在路边看着过往的出租车，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蒋大维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