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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鹿与阿国

在京都的郊外,织田信胜与浅井长政,赤尾清纲的讨论一直进行到了黄昏,在军营中简单的吃过晚饭之后,浅井家的三千北近江士兵开始在暮色中准备出发。

之所以选择在夜晚行军返回小谷城,主要是考虑到在京都周边依然还有着很多的反织田势力在蠢蠢欲动,作为织田家的重要联盟军,浅井家离开京都,这样的事情能尽量做的隐蔽一点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于是,在橘黄色的夕阳挣扎着终于消失在天与地的尽头的时候,织田信胜跟随着自己的妹夫浅井长政,开始前往小谷城,由于只是返程,所以除了离开京都这一段需要略微有的快一点之外,接下来的行军并不需要很大的强度,所以,他们预计在两天后到达北近江。

尽管浅井长政和织田信胜的心里都带着对自己的妻子(妹妹)的淡淡的不安感,但是毕竟从眼下来看,她的症状或者说困扰似乎从过年之后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所以倒也不至于太过焦急,因此这一路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跟在他们的身边,走这一段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路了,让我们还是回到京都吧。

在五条大街表演西国佛踊以募集修建出云大社资金的阿国在与织田信胜交谈完之后,带着一种让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服气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京都东福寺。

“姐姐,那个什么织田家的人好像很有钱呢,竟然出手就给姐姐金判呢。”身边同为巫女的阿满有些兴奋的在阿国的身边说道:“要是能多遇见一些这样的客人的话,我们岂不是能够很快就家乡了吗?”

阿国有些愧疚的看着阿满和她身边同样带着思乡情绪的须美,说道:“让你们跟着出来表演,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们现在募集的钱因为这块金饼的加入,已经所差不他多了,小满说的对,我们离返回家乡已经越来越近了呢!”

但是,就算我们募集了足够的钱之后,自己就真的愿意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就算深夜还依然在庭院里仰望了月亮和天空,坐在套廊的台阶上面一动不动的男人吗?

是昨天月上中天的时候吗?自己竟然在窗台后面,看到这个如此坚毅的男人的眼中泛着如同湖水一般的泪光,他对着月亮究竟在说些什么?他是在起誓,是的,他在对着天边那轮洁白的明月在起誓,自己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的神情告诉阿国,这个男人对他主家的忠诚让他能够义无反顾的去承受任何苦难和结果,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他的心里除了尼子家的复兴之外,难道就容不下别的东西了吗?想到这里,阿国不禁有些意兴索然。

三个女孩子怀着各自截然不同的心情走进了东福寺。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今天就不出去表演了,不过,还是不要离开东福寺,知道吗?”阿国看着两个比她略微小一点的同伴,带着大姐的口吻说道。

“恩,知道了,阿国,你放心吧。”须美眨着眼睛,点着头说道。

“恩恩。”小满一听今天不用出去表演了,一副雀跃的样子,十分开心的回答。

阿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向着东福寺的南苑走去,那里住着尼子家曾经强极一时的新宫党首领尼子国久之孙,尼子诚久的遗孤,刚刚元服的尼子孙四郎胜久。

阿国第一次遇见山中鹿之介是在出云大社之中,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作为神社的巫女,她从小就接受的这个日本最古老神社的精神修炼,对于她来说,尘世间的零零总总,本来都不过是浮云而已,但是,一切都从与他相遇发生了改变,她看着这位当时还十分清秀的少年武将,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拨动她本来沉寂如冰山一般的内心,他的每一个消息都让可以让她静静的陷入沉思之中,但是让她无奈的是,这个男人,始终在为了自己的主家,竭尽所能的努力着,却始终回天无力,自然,在这个过程中,鹿之介与阿国两个人就如同一颗匆匆而过的流星和一轮始终停留在那里注视着这颗流星的新月一样,偶尔在黑暗的夜空中相遇一次,但是流星没有办法稍作停留就已经划过天空,消失在了阿国期待的眼神之外。

当尼子家的最后的据点,月山富田城被毛利元就永禄六年攻陷之后,鹿之介带着心灰意冷的心情在出云神社停留了一段短暂的时光,当时的他因为在白鹿城之战中受伤而在别处修养,因此在月山富田城陷落之时逃过一劫,但是主家的灭亡让他几乎失去了继续活在这个世间的希望,目光暗淡的鹿之介在出云神社的铜鸟居前昼夜不停的祈祷,后来阿国才知道,这位勇武之名传遍中国地方的武将曾经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对着月亮许下了只要让尼子家恢复以前的辉煌,他就宁愿承受七难八苦的誓言(七难:日月失度难、星宿失度难、灾火难、雨水难、恶风难、亢阳难、恶贼难;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

这是一位多么让人赞叹的武士啊,他的无与伦比的决心和对主家毫无保留的忠诚让阿国的心第一次因为俗世中的人与事而感动,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充满着罪恶和欺骗的世道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物的存在……

阿国在那段时间就像是鹿之介的侍女一样,总是陪在他的身边,照顾着他的饮食,偷偷的为他送去宍道湖中烤好的鱼和出云神社的神官大人自己种的甜瓜,为他修补羽织,为他浆洗衣物,连神官大人都有些看不过去而找她谈了几次话,却没有任何的作用,平时对待一切都是一副冷淡态度的出云巫女只要一待在鹿之介大人的身边,就会流露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温柔的表情,这种表情就像是隆冬时温和的太阳,就像初夏里迎面而来的风,就像四月里盛开的樱花,让旁人都不禁如沐春风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