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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枪声

一开始拿起石头攻击的男人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看着距离他的脚没几公分的蛇尸,接着狼狈的往后移了移,避开蛇血。

震惊过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妈、妈的......"脚还软着站不起来的阿志快哭了,"老大一定会杀了我......"

收起枪枝的李嘉扁扁嘴,说:"没差,我们两个会一起死。"幸好三更半夜大家都睡了,要不然这枪声一定会引来一堆人的围观。

他看向走向他们的林育德和滕虹,眼里有些疲惫。

林育德在他们面前站定,看了看地上的蛇尸,又把目光移向他们。

"谢谢你们。"他说,身边的滕虹也跟着微微点头,说了声谢。

"不客气,反射性动作而已。"李嘉说:"还要麻烦你们,到时候帮我作证我开枪的原因还有时间地点。"

林育德点点头,"这是当然。"他一手指着地上的蛇尸,又问:"那这该怎么办?"

把瘫在地上的阿志拉起,李嘉说:"先去请示老大。然后我想问一下,你家有没有什么大袋子之类的?我想把尸体装起来回去送检验科。"

"我回去拿。"林育德立刻一口答应,就要拉着滕虹先回去家里,却不料对方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怎么了?"

"我在这里等。"滕虹说,见林育德有点反应不过来,又淡淡的补上一句,"顾着它。"

了解滕虹的意思,林育德也不多做劝说──虽然他真的觉得离那尸体越远越好,但滕虹要做事情总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也不好干涉。

而且......那蛇真的怪怪的,谁知道死掉之后会不会又怎么样。

"自己小心。"最后,他跟滕虹这么说了之后,带着那个叫阿志的警察一起往他家走去,留下滕虹跟李嘉待在一起。

阿志是个很年轻的警察,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林育德他们被蛇追的时候一时忘记自己的任务、冲出去解救他们,暴露了自己的身分。而现在,他正在为了刚才的一时血气方刚而苦恼不已。

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林育德只好抓抓头,问:"你们所长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就狠狠的电你们吧?"

苦着脸摇头,阿志说:"是不会......"接着他猛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激动的抓着林育德问:"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警察?!"

林育德一脸平静的说:"刚才那位我在警局的时候就见过了,你的话......之前跟那位一起跟着我,让我很受不了,只是我没想到后来你不见,是因为你跑去跟傅敛。"

阿志哀号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谁啊!"

"搭计程车的时候就发现啦,警察大哥。"林育德受不了的说,心里想这个警察一定是第一次跟监才会漏洞百出。"那位警察大哥也早就发现啦,他没跟你说啊?"

不顾一脸大受打击的阿志,林育德泰然自若的要拿出钥匙开门,开始在心底盘算要是被家人发现他偷溜出去时,他该找什么借口。

"对了,你没事半夜跑出来干什么啊?"

钥匙插入了钥匙孔,就这样停在林育德的手里没有再动作。

蛮不在乎的耸耸肩,林育德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只是睡不着啊,我睡不着就会喜欢出来走一走,谁知道今天会这么衰。"

阿志狐疑的盯着他,脸上写了满满的不相信。

可惜这是真的。林育德腹诽道,转动手中的钥匙,铁门传来弹簧弹开的声音,一道光跟着他推开门的动作打在他的身上。

他一愣,还没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门被人用力的拉开,林育德的手还没放开门的把手,就这样跟着被拉进了屋里。

林育修铁青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眼里的怒火烧的旺盛。

林育德愣楞的问:"修、修二哥?"就算是他半夜跑出去,也不会这么生气啊?

恶狠狠的扯着林育德把他往前摔,林育修愤怒的说:"还不去顾你的朋友!他被蛇咬了!"

有那么一秒,林育德脑海里浮出来的字叫做"林育修在开玩笑",但接着他的身体就自己动作,拔腿冲向楼上,把阶梯踩的碰碰作响。

还没踩上二楼的地板,林育德就看见走廊的灯被打开了,傅敛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仰着的面孔是比睡前还要惨白的颜色,嘴唇微微泛紫,眼睛有点无意识的在眼眶里乱晃,对不准焦距。

林母把一件衣服紧紧的绑在傅敛的手腕上,他看见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已经发紫,青色的血管暴起,漆黑的巫道缠绕在那开始肿胀的手上,颜色衬的更加恐怖。

林育德觉得自己的心脏有哪个地方一直往下塌陷,就像是一年前他看见全身是血的有思躺在祭坛的木床上一样。

那个塌陷没有名字,但却是跟那些令他发寒的巫道一样的来源。

林母看见他在旁边发楞,连忙叫道:"愣着做什么?去拿美工刀消毒帮忙放毒血啊!"

被母亲那么一吼,林育德几乎是用跌的跌了下楼,踉踉跄跄的冲到厨房去拿墙壁上的美工刀下来,用高浓度的酒去消毒刀面。

拿着盛了一半热水的脸盆上楼,因为他的速度太慢而被林育修唾弃,抢了他手上的盆子和美工刀先交给了林母,让林母小心翼翼的帮傅敛放血。

林育德的脚在打颤,只能靠着墙壁,才不致于瘫坐在地上。

"什么?!蛇的尸体不见了?"他听见在门口的阿志这样大叫,声音是几乎要崩溃的,"老天爷你别这样玩我们啊--!"

林育德转过头,看见滕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双乌黑的眼睛隔着一个店面的距离直直的看进了他的眼里。

缓缓的低下头,林育德看见他的手一直在抖,抖的让他完全无法控制。

事情在失控。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传进了屋子里,声音撞到墙壁上,在他的世界里不断重复反弹,把林育德困在里面。

闭上眼睛,他在警察踏进屋子里的那刻倒了下去,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坠入了黑色的寂静深渊里,只听见谁的声音,像是湖里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不停的在脑子里回荡。

周所长笑笑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两个低头反省的部下。他们现在人在医院,因为傅敛被蛇咬、还有林育德昏倒,他们便跟了过来。

这些日子案子也查的差不多了,虽然洗刷了其中三人的嫌疑,但是周所长已经把林育德和傅敛两人列为重要关系人,没想到却在自己部下的眼皮底下一起出事,让他头疼的受不了。

"请给我一个解释吧,关于你们擅用警枪、还有那条蛇是怎么回事?"揉揉额角,他带着笑容这样问道。

阿志闷不吭声,李嘉静静的开口解释道:"因为蛇快要咬到阿志,我一时情急就开枪了。"

"然后?蛇的尸体呢?"周所长继续笑着问。

李嘉一摊手,觉得十分无辜,"我一转头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周所长按了按自己的手关节,发出恐怖的喀啦啦声响,显然非常不满意李嘉给的答案。

"你是要告诉我那条蛇尸变了吗?"周所长问。

"老大,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那一枪打在它的脑袋上,除非这世界上有蛇打破脑袋还不会死,否则我倾向尸变这套说法。"李嘉正色道,并一手指向跟林育修一起站在急诊室外的滕虹。

"你也可以问她啊,她当时也跟我站在一起的。"

周所长看着李嘉半晌,捂着脸,大叹一口气。

"李嘉,这个案子结束后写悔过书给我。"

部下耸耸肩,对周所长的处罚没有任何意见。周所长走向滕虹,在靠近她的时候滕虹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周所长。

林育修瞥了他一眼,又把眼睛转回急诊室的门上。

周所长礼貌的问:"滕小姐,方便向你问一些事情吗?"他知道这名少女是谁,当初调查林育德的时候,他也有找到滕虹的资料。

滕虹点头,周所长便问道:"李嘉说蛇的尸体不见时你也在现场,可以请问你有没有看见当时的状况?"

垂眸,滕虹想了下,说:"散掉了。"

"啊?"滕虹的答案太过简洁,让周所长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尸体,在地上散掉,不见了。"这次的回答长了一点,但还是十分诡异。

周所长沉默的看着滕虹,咳了咳,借此掩饰自己的不相信。

有点试探性的,他问:"那条蛇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这次滕虹想的比较久了一点,才缓缓的道:"紫黑色的......"

听到她的回答,周所长忍不住皱起眉头。

"李嘉他们说是深褐色有花纹的,像百步蛇的?"怎么两边的答案会不一样?

滕虹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接着不管周所长再怎么问她都没有再开口过。

在一旁的林育修听到两人的对话,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咬伤傅敛的也是深褐色有花纹的百步蛇。"

疑惑的看着冷漠的青年,周所长觉得这个案子已经开始有了扭曲。

很糟糕。他这样想道。

"小虹妹妹!"突然一个男人朝着他们跑了过来,穿过周所长的身边一把抓住滕虹的手臂。

"林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我......你还好吗?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他像是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显得十分激动。

滕虹冷静的摇头,说:"隐光哥我没事。"只是差点气喘而已。后面的话她吞进了肚子,因为只是差点,并没有真的气喘,没造成损伤所以忽略不计。

"我没事。"滕虹又说了一次,"傅敛被咬了,找不到蛇。"

"没关系,我来处理。"隐光放松了下来,回复他的稳重,对看向他的林育修说:"不好意思,我会再找人来帮忙保护令弟。"

林育修摇头,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不用了,我对滕小妹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有她就够了。"他说:"育德那家伙半夜不睡觉跑出去,还多亏她跟在后面保护了育德。"

"是吗,那就好。"隐光又问:"对了,傅敛怎么会被咬?"

"不知。"林育修耸耸肩,道:"我是被他吵起的,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就是他把那条蛇从枕头那里挥开,然后手就被咬了。"

"那蛇呢?"

"嘛,混乱之中我只看见它往门外窜......"说完,林育修皱起眉头,喃喃地道:"要是还躲在家里就不得了了......回家之后还是检查一下好了。"

听见他的喃喃自语,隐光问:"需要我帮忙吗?"

林育修想了一下,点点头,接着对滕虹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去看一下育德那小子。这里我来就好了。"

滕虹看看林育修,又看看隐光,眼神还是一贯的波澜不兴。

最后,她点点头,踏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急诊室前。

绕过了警察,她走进电梯里,站到了门边,跟她一起进去的人没有多加注意她的动作,但是下意识的站到了离滕虹最远的角落去。

滕虹一边按下八楼的按键,一边心想对方还差个几步就会撞上那位佝偻着身子的鬼阿婆了。

茫然的看着电梯的灯一点一点往八楼爬,滕虹到了八楼踏出去后,在电梯口前思考了很久。

缓缓的,滕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她等了很久很久,那种无机质的声音让滕虹觉得很想睡觉,反覆不停的拨了好几次,滕虹才顺利等到那人接起手机。

"她娘的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半夜打电话扰人睡眠!"

一声气势万钧的暴吼让滕虹的手机传出嗡嗡的声响,扩音机似乎要坏掉了。

但知道那只是小A的起床气很大的滕虹脸色不变,等那人吼完之后,安静的说:"是我,这里出事了。"

滕虹听见小A那里静了一下,接着发出咳嗽声,有点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是林育德还是傅敛?"

"傅敛。"滕虹说,又补上一句:"打从一开始就是傅敛。"

"......林育德受伤了?"

"一点,他跑去吸引蛇的注意力,不小心跌倒。"

听见是跌倒,小A低低的笑了两声,"还好,只是跌倒。那傅敛呢?"

"中毒,现在在急诊室打血清。"滕虹回答道。

她这次听见小A那里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滕虹大概可以想像那里是什么样的情景。

小A激动的问道:"他被什么蛇咬了?"

滕虹想了一下自己见到的那条蛇、还有林育修看见的蛇,最后才说:"林育修说是百步蛇,我没看见。"

"是蛇蛊吗?"小A追问下去。

"害林育德跌倒的,是蛇蛊;咬伤傅敛的,我没看见。"滕虹又把来龙去脉讲了一次给小A听,小A听完,陷入冗长的沉默中。

"意思是......蛇蛊的原体有可能是百步蛇没错吗?"她缓缓的问道。

"那个警察打坏了原体,蛊就趁机逃走了。"滕虹走到了窗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傅敛,只是林育德引开了它的注意力,等它的身体被打烂的时候它才想起该做什么,逃进了林育德的家里去袭击傅敛。"

"你找的到养蛊师吗?"虽然刻意压抑了,但滕虹还是听的出小A话里的激动。

她掏出口袋里一个装着卫生纸、瓶口还封着细小符文的小瓶子,看着里面正在扭动不停的巫道和蛊虫,淡淡的说:"抓到了一点蛊虫,再拜托隐光哥牵给别人找。"

"了解,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去看你们。"

"晚上不要出来,危险。"滕虹不赞同的回答。

看看手表,都已经一点快两点了。

"安啦安啦!才不会有什么危险呢,快点跟我说你们的位置。"完全不管现在的时间,小A一个劲儿的就只是想要拿到地址。

"唐伯父在家吗?"

"他今天跟同事值班不会回来。"

滕虹沉默了下来,"......我叫隐光哥去找你。"

小A没领她的情,大剌剌的说:"就算我一个人搭计程车也不会怎么样啦!就算劫财劫色还是劫人命老娘都有办法应付的,快把地址给我!"

怎么讲都讲不听,滕虹没有办法的把地址给了小A,挂上电话。

静静的看着手中小瓶子里的巫道和蛊虫,过了一会,滕虹收起小瓶子,缓缓的踱步走向林育德的病房。

规矩的敲了两下门,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林育德还在昏着,向来笑的阳光的脸此时却眉头微蹙,一副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

看见滕虹走了进来,坐在病床旁边的林母对她微微一笑,拉过一张椅子给她坐。

"怎么样?傅敛还好吗?"她问。

摇摇头,滕虹说:"林二哥让我先上来。"停了一下,她看看林育德,问道:"林育德?"

"医生说他精神太紧绷了,一时承受不住才会昏倒,一会儿就会醒来了。"林母苦笑着伸手摸摸林育德的头,温柔的把他的浏海从眼睑上拨开。

"没事就好。"滕虹低声的这么说,也算是放心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滕虹脸上一红,连忙低头对林母说了声"抱歉",跑到角落拿起手机接电话。

"喂?"

"是我啦。"小A闷闷不乐的声音传进了滕虹的耳里,"我跟你说啊,就是啊......那个啊......我没办法马上去你们那里了。"

"怎么了?"因为小A的反应跟平常差很多,吞吞吐吐的,很奇怪。所以滕虹问道。

"......你别笑我,我跟你说......"顿了好一会儿,小A才道:"我在我们家巷口被别人盖布袋了。"

她不会笑小A,小A被别人殴了,她为什么要笑?"受伤了?"

"擦破皮啦,拉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小A嘟嚷着在电话那一端说着这是她一生的耻辱之类的话。

"为什么要盖你布袋?"

"我哪知!要是我知道的话还留他们的命?直接宰了他们!"小A突然暴怒了起来,"该死的,逃跑跑的比撂话还快!要不是老娘还要逼供的话怎么会让他们逃跑?"

......就某些方面而言,可以把盖自己布袋的人打到落荒而逃也算厉害。

"我现在回家换件衣服,等一下就出来......"

"不。"滕虹打断小A的话,态度坚决的说:"你待在家里,别乱跑。"

虽然人被小A打跑了,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要是隐光知道,也肯定不会答应让小A过来,她还是在家里比较安全。

"怎么了?"林母问道。

滕虹摇摇头,挂掉电话说没事,头抬起来,却见到林育德眨着眼睛看她。

看见儿子醒了,林母很开心的冲出房间去叫护士,留着滕虹和林育德两人在病房里。

"滕虹?"林育德困惑的眨眨眼睛,看了下四周,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傅敛被蛇咬了,你昏倒。"滕虹说道。

她还正想要跟林育德说小A被盖布袋的事,却没想到林育德瞪大了眼,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傅敛被蛇咬?怎么会?"他很激动的抓着滕虹问:"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滕虹的表情难得出现了强烈的错愕,脑袋吸收了自己听到的事情,却极端的不合理。

难道说......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滕虹盯着林育德的眼睛,问:"你最后的记忆在哪?"

"最后的?"林育德低下头想了想,却被滕虹用手强行把他的头抬起来,"痛痛痛......别这样啦,我记得我要和那个警察回家拿袋子......怎么了?"

放开手,滕虹凝着脸,后退了两步。

"说谎。"在身后的门被打开时,她轻轻的对林育德吐出了这两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