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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灰姑娘

我的爱遗落在了一个梦境。清醒的时候,一切的美好和温暖皆会碎掉。习惯了世界上所有的感觉,而最习惯的是寂寞。喜欢安然地在寂寞中疼痛、冰冷。然后缓缓地撕裂掉那些裹着伤口的疤痕上结的黑痂。我冷眼地看着,它们和着血脱落伴着刺耳的尖叫。从此,我发现,我的伤口永不愈合。

只要是女人就都做过灰姑娘的梦。安徒生是个神奇的人,他用一支破烂的笔在厨房的灰堆上制造了一个幸运的女人,他用一张看不见的梦想网兜住了无数颗虚荣的女人的心。我也不例外,我的一切几乎和灰姑娘一样,甚至比她还悲惨一些,只是从来没有一个王子要带我离开这个牢笼。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这身光鲜的服饰给了我的王子一些错觉,他一定认为我过得很好很幸福很快乐。

作为琼斯家族的女儿,她们应该上的是国际著名的大学,穿的是国际顶尖时尚的衣服,吃的是别的人想像不到的美味。这样公主一般的生活的确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也是琼斯家族的一员,虽然我一直以此为我此生最大的耻辱。我从来都没有穿过比家里佣人们穿得更好的衣服,我从来也没和我所谓的父亲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还好,我还能上比较好的大学,尽管生活费我自己赚取。一直就如默默无闻的杂草,我隐忍着自身的倔强。

萧然总是安慰我,她总是说:“非非,你要相信逆境出人才。有一天,阳光和鲜花会铺天盖地地向我们涌来。你的白马王子会骑着高高壮壮的大马来接你。”

我伸出小拇指勾住萧然的,嬉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一起住在美丽的城堡里,一起分吃金苹果,一起惩罚那些伤害我们的人。”

萧然点点头,说:“好,我们要说定。还要盖章,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

然后她就抱着我开始大笑,我也开心地咧开嘴。

我们和学校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不在乎引起众人的侧目。那些公主们喜欢抬起她们高傲的头颅,挺着胸,一丝不苟得学习、生活。而我们喜欢穿着平民的衣服,肆无忌惮地嘲笑课堂上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脸。和萧然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自由也最开心的。她一个奇特的怪人,总说自己活得像蟑螂,总把我们学院的院规批评得一文不值。我最了解的人就是萧然了,也一直相信能看透我的伪装的也就只有萧然。从十岁那年遇见萧然,我们就注定了一辈子要成为好朋友的。

那年的一个黑夜,我在路过小学附近的街道时,看到有一群人在打群架。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内敛自己的锋芒,不到处惹是生非。看到这样的热闹的场面,我决定悄然离开。

走到旁边时,我才看清是几个男孩在欺负一个小女孩。无意中一眼,我看见了小女孩的脸。

紧抿的嘴唇,锐利的眼睛,一张异常倔强的脸。面对着挑衅和伤害,她没有一滴眼泪,一丝畏惧。

一股冲动,我让我的保镖救了她。我发现我们有着相同的特质,一样的夹缝里寻找阳光,固执地渴求温暖。为了阳光,为了温暖,也许我们会一样地抛弃渴望已久的爱情,背叛自己的所有。

后来,很意外地发现我们居然上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班级。也从那一天开始,我跟萧然就一直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克里斯蒂娜是我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很美,也很自负。西方人特有的面容和神采在她的身上完美的体现。金黄的长长的卷发,海蓝色的眼眸,白皙如玉的面孔。无论在父亲面前,还是在学院里,她都是倍受宠爱的雅典娜。傲人的身世背景,完美的容貌身材,过人的聪明才智,她是整个琼斯家族的骄傲。

从她十四岁开始,她就已经是享誉国际的明星。拥有完美的容貌和礼仪的克里斯蒂娜一直都是每一个女孩子争相学习的对象,她的每一次装扮都会成为一阵流行和时尚。她高雅的礼仪也一直是最受父亲赞赏的。

在我的眼中,这样的妹妹却只是一个陶瓷品,易碎的很。蒂娜一直都很仇视我。我从来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事事都针对我。蒂娜的笑容也从来没有对我这个所谓的姐姐绽放过。有时候,她还会恶意地诬陷我一些事情,把她自己所犯的错误推在我身上。我一直不以为意。直到有一次,使我和蒂娜彻底决裂。

那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学校的老师都感到不可思议,当然我也这么觉得。虽然说学习有时候也是要讲究天分的,但是像我这样一个整日老师们眼里不学无术的学生居然会考出那么好的成绩,这怎么也算是一个打击。而蒂娜对此更是不满意,她是第二名,和我仅差三分。也许对于天之娇女的她来说,我这样一个卑下的人是不能骑在她的头上的。更何况,她的年级第二是每天晚上熬夜学习学出来的,而我什么努力也没做。

就为了这样的一件小事,她跑到我的房间里跟我闹。任何崇拜蒂娜的女孩子,任何把蒂娜当成梦中情人一样喜欢的男孩子,都绝对不会想到小学时的蒂娜性格有多坏。

我面色冷冷的,带着厌恶的口吻说,“你给我滚出去。”

蒂娜的眼神带着愤恨,说,“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蒂娜恶意地笑了一下,抓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我一直很珍爱的玉镯猛然把它摔在了地上。玉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在地上,碎了开来。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冷冷地说,“你给我滚!”

蒂娜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身跑了出去。她叫来了父亲,声泪俱下地表演。她说是我自己递手镯让她看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我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打人。

父亲一声不响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镯子,然后举起手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他冷冷地说,“琼斯家族没有你这样狠毒的女儿。”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不发一语,不做解释。我打蒂娜那是因为碎掉的玉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自己不再是琼斯家族的一员,我以姓琼斯为耻辱。我是炎非,是炎若水的女儿。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后来,我的父亲罚我在黑漆漆的暗房里跪了两天。我自己独自忍受寒冷、寂寞忍受了两天。我也绝食了两天。从那以后,家里的所有人开始畏惧我。暗房让我心完全地冰冻了起来。我开始习惯黑夜,我开始习惯寂寞。我发誓我要把别人给予我的伤害双倍奉还,我发誓我要脱离这样冰冷的家族,我发誓我会让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而蒂娜在我从暗房里出来以后,就不敢正视我,此后也一直是这样。不管她多受宠爱,不管她多么高傲。一看见我,她都从来不敢和我多说一些话。

我把母亲给的玉镯子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收集起来。耳边似乎还有母亲对我说的话。

她说,“非非,你要快乐。我一直都为一份无望的爱奔波努力,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而我最大的痛苦却是不能看着你长大。非非,不要相信所谓的爱情。没有爱情会天长地久。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幸福。请相信,我会在天国看着你幸福的,我的孩子。”

看着那些碎片,我的眼泪大把大把的掉落。想念我的母亲。那样一个善良、温柔又美丽的女人。为什么要爱得这么悲惨、这么痛苦。她身边环绕的血水还在我的周身旋转,一点一点地浸湿了我的洋裙。

我有时很想恨她。也想问一问她。抛弃我一个人走,她很开心么?为什么要我挣扎地为她活着?但我还是最最爱她,想念我幼儿时的一首首摇篮曲。

有一段时间我畏惧别人对我猛地献殷勤,突然对我好。记忆里,母亲就是这样用一块她亲手做的糖糕骗去了我的幸福。

她对我说,“非非,妈妈从来没有好好地为你做过什么。这些糖糕很好吃的,是妈妈亲手为非非做的。妈妈应该多爱非非一些的。”我开心地吃着那些糖糕,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做糖糕给我,但是糖糕真的很甜,母亲的笑真的很温暖。我在蒂娜的面前也第一次没有计较她对我的不友好。我甚至开心地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很美好的,只要有母亲一直一直陪着我。

直到再一次见到母亲。她躺在鲜红色的浴池里,被刀痕划破的手腕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红痕。红痕安静地渗着血,围绕着手腕一点一点得滴落,一点一点地耗尽母亲的生机。浴室里鲜红的血和着水溢了满地。我惊恐地张大眼睛,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任凭血水慢慢地浸湿我的裙子。那时侯,我知道了,母亲再也不会在我身边了。那时侯,我开始痛恨糖糕。那时侯,我开始畏惧别人突然对我好。

我从一个不被人接受的私生女变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一个被人唾弃的孤儿。我是琼斯家族最大的污点,最大的耻辱。私生女一向是大家族最隐讳的话题,我被父亲隐藏了起来。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琼斯家族还有一个名叫“炎非”的女儿。

我是灰姑娘,却从来不期待王子。我的生活里,爱情只是毒药。我的生活里,没有童话。我只靠我自己,从来不相信拥有灰姑娘的懦弱和顺从会给我带来幸福。我只相信,现实生活里没有王子会来拯救我。我也只相信,唯我比别人强才不会受伤。(未完待续)